第51章 悲喜交加
风声鹤唳后的平静中，北静王府低调地定下了继王妃的人选，聘礼已经送去了礼部侍郎家中，礼部侍郎那娇滴滴的小女儿很快就要成为北静王妃，每日在家学习宫中礼仪，准备自己的嫁衣，自然没时间举办什么宴会。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即将消失在她的生命里。
贾母知道了默然不语，两月前她和儿媳还为了探春得县主的赏识心中暗喜，如今听到定下了别家，难免有些遗憾。要是能和北静王府结亲，贾府的保障又能多一层。
可惜啊可惜。
甄贵妃成了贵太妃而非太后，失望的不只是江南甄家。幸好贵太妃还见了贾母一面，说些“安心、无事多来宫里看望”的话，老太太才勉强放下心归家。
一进门就是两个儿子候在那里眼巴巴地等着她的消息，想到自个古稀之年还得去卖这把老脸，贾母悲从中来，将来她撒手西去了，她的孩子和孙儿外孙们都怎么办呢？
这段时间心力交瘁加上休息不好，老太太真的病倒了。
探春每日侍奉床前，亲自送汤进药，又有宝玉黛玉在一旁陪伴，拣些轻松有趣的话题宽慰贾母之心。
贾环被赵姨娘催着去献殷勤，不得已解释，“姨娘还嫌不够显眼吗？有三姐姐在，咱们不必急。”
“二哥哥珠玉在前，我在老太太面前做什么都是不如他的，姨娘，儿子有自己的路要走。”
赵姨娘听完这话张口不知道说些什么，半晌不自在地嘟囔：“你们都大了，老娘这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贾环如释重负，如果赵姨娘一意孤行，虽然也不能强迫他什么，不过总是有些麻烦，如今能听进去他的话，也不算坏，将来他自会好好孝敬姨娘。
只是后宅伎俩实在与他有害无益，有那个心思不如多用心在科举上，这是他唯一能看到的前路，哪怕将来外派做个末微小官，也比在这侯府深宅里挣扎要好。
探春不知道弟弟和亲娘之间的谈话，敏锐如她侍奉在贾母跟前难免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看来贾母这番病还有在宫中的大姐姐元春的缘故，只是这实在有些奇怪，元春在宫中多年，为何贾母这时格外担忧起来？
难道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危险？想起薄命司卷宗的提示，探春有些忧心，而且嫡母王夫人这些日子在佛堂闭门不出，连她去请安都免了，也不是一个好信号，她笃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只是贾母贾政等人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她一个小辈，急也是无用。
还是做好眼前的事儿吧。
柳五儿进了府里之后，倒是没像传闻中的那样体弱多病，只是有些娇怯怯的，整日在茶房呆着煮茶做针线，既不主动了解院里人事，也不结交大小丫头们，一心等着探春给她安排个“好去处”。
只要不惹事，探春十分乐意供着她，毕竟她亲娘柳嫂子早就连她那份一起干了，得益于柳嫂子这个“内应”，大厨房的情况探春基本了解清楚。
负责采买、红案和白案三个厨房大管事竟然没有一个干净的，虽不清楚有没有铺面和干股，但在外头买房买院呼奴唤婢是确定的，甚至还在自个亲戚名下挂了几百亩田庄！光是后者那些东西就已经够他们干上七八百年的月银了！
连探春姐妹几个想吃些可口的饭菜，都还要另掏银子，这府里究竟谁为主谁为仆？
她到现在都还没有自个的田地庄子呢！手头两千两银子白放在那里，不是她不想买，而是挂在她自己名下必然会惊动府里，再说京都附近的庄子少有人脱手，属实是有价无市。
可恨这些蛀虫养的脑满肠肥，贾府的庶子庶女们却过的清苦难言，真真可笑之极。
就在她决心整顿的时候，沉默许多时日的命运之书有了动静：荣国府，贵妃省亲大观园起，绛珠丧父姑苏财尽。
探春倒吸一口凉气，扶住桌角才勉强稳住身形。
大姐姐要封贵妃了！
……
林黛玉一目十行看完父亲林如海的来信，眼泪落珠成线浸湿了手中的帕子，她在这里万分焦急，生怕收到姑苏传来的一点点不对劲，然而这一天还是来了。
“父亲究竟病的如何了？他连亲自给我写一封信都不行了，竟要林伯…”林黛玉泣不成声。
林如海为人刚强，她从未见父亲放下笔墨，现在都到了得让林管家代笔的地步，情况一定非常不好了。白鹭等人也是泪眼婆娑，怕黛玉见了更加伤心，不敢表示出来。
她们都是林家的丫头，林家眼见着家主不好，小姐的终身还未定，她们将来又是什么命运呢？
黛玉顾不得悲伤，脸上露出一抹坚毅之色，“我去和外祖母说，你们先收拾东西，那些粗笨的一概锁起来，只带些衣物细软就好，动作要快！”
到了贾母房中，宝玉也在那里正陪着说话，见黛玉神色不对，忙问，“林妹妹怎么了？脸色这样难看，谁给你气受了？”
林黛玉摇头不语，上前一步拜在贾母塌前，“外祖母，玉儿求您送我回姑苏吧，父亲病重，玉儿怕来不及”话音未落，贾母已经连忙把黛玉搂在怀里，一叠声地“我苦命的玉儿”，祖孙二人一个想到自己即将失去父亲的恐慌，一个想到自己贴心却薄命的女儿，全都心中酸楚难言，唯有眼泪能抵千言万语。
宝玉眼圈一红，“老祖宗答应林妹妹吧，家里头这么些人闲着，还怕找不出个送她回家的吗？”
宝玉“回家”两个字一出，黛玉心口骤痛，宝玉这话说到了她的心坎里，她在贾府这段日子无时无刻不想着回家，千好万好哪里有自己的家好！
鸳鸯一旁劝解，“宝二爷说的是，老祖宗和林姑娘都别伤心了，赶紧安排人要紧，这一去得数月呢！”
贾母忍住悲意，拍拍黛玉的手，“好孩子，让你琏表哥送你过去，回家之后千万保重自个的身子，代外祖母问你父亲安，万事送信回来，外祖母给你撑腰！”
黛玉感动之色尚存，心中却咯噔一声，一片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