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借力打力
贾母一见秦钟就喜欢，当然这很正常，只要是长得好看的，贾母都不讨厌，若是性情再讨喜一些，那就更能拿下老太太了。
“好好好，你们小兄弟两个互相照应着些，快去吧，别误了时辰。”
探春跟着站起来，“老祖宗，我也要去枕霞阁了，孙女告退。”
贾母看她脸色不虞，留心让鸳鸯查查是怎么回事，鸳鸯无奈，只能私底下一句句给老太太倒明白，听得贾母面色越来越沉，彻底不说话了。
这边探春已经赶上了宝玉秦钟二人，“二哥哥，等一等。”
宝玉立马住了脚，等着探春说话。
“我看环儿这几日有些躁动，劳烦你看着他不要惹事，赵家那边又出了事，不好让她再为环儿的学业烦心。有什么不好的只管告诉我。”
宝玉一笑，“你是姐姐，我便不是哥哥了？放心，我一定照管好环儿。”
探春突然眼眶一红，一贯坚强的人陡然露出这样的神色，唬的宝玉追问怎么回事。
“背后不好说人是非，不过请二哥哥拉着环儿离那位薛大爷远些，哪怕有了口角也不要争执，咱们回家细说。”
宝玉一看时间确实不早了，仔细把探春的话放在心上，带着秦钟上了马车。
秦钟一直在旁隐形人一般，只是那位三小姐看他的眼神有如实质，他实在无法忽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见探春立在原地看着他们的方向，眼神冷酷，哪里还有一点委屈伤心的痕迹。
他心底一寒，不再多看，放下了帘子。
探春没再去和赵姨娘碰头，赵家人也安静得很，王夫人对赵家人的识相很满意，让金钏赏了赵姨娘不少东西，倒不是为了别的，赵姨娘哭闹起来，贾政难免心浮气躁，要来说王夫人对侄儿管教无方。
他那个人，对薛蟠这样的富家子弟是极厌恶的，简直就像他的大哥贾赦一模一样，吃喝玩乐无所不为，偏偏运气好就能坐稳家主之位。
面对看似皆大欢喜的局面，薛家人也放下心来，连薛蟠也不过在家待了一日，照旧出来玩乐。
没想到半个月后，薛蟠大闹学堂，宝玉和秦钟一身的血被送回来，幸好宝玉只是被板凳擦破皮肉，不像秦钟，实实在在被开了瓢。
贾母吓得不轻一时怒极，也不管合不合适了，当着荣庆堂下人的面斥责王夫人整天就只知吃斋念佛，连娘家人都管不好。贾政也黑着脸拂袖而去，拿帖子请了太医。就连王夫人自己也对侄子忍无可忍，修书一封给哥哥王子腾，连夜把薛蟠打包送去了王家。薛姨妈和薛宝钗继续待着也是尴尬，干脆和薛蟠一起辞行，搬去了薛家在京都的老宅，东北角的梨香院彻底空了下来。
探春吹开茶叶浮沫，遮住一个清浅的笑，贾环坐在她对面，往嘴里抛着核桃仁，两人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也只有赵姨娘看不出来名目，还在感慨老天有眼，叫那个灾星祸根离了贾府。
哪里是老天开眼？明明是她的一双儿女联合促成。
探春难得开口，宝玉自然对贾环捎带多几分关注，干什么都带上他一起。
那天家塾里的先生告假，只让自个的孙子贾瑞看着。
无人管束下，薛蟠吃多了酒，迷迷瞪瞪想起早上不知谁说，秦钟和宝玉早就成事，看着秦钟白皙柔软的侧脸，嘴里不干不净地调笑，没想到贾环第一个跳出来为秦钟说话，当事人秦钟没表示什么，宝玉却感动的不得了。
薛蟠哪里看的上贾环？正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小子，偏贾环只往宝玉身后一缩，死活不出声了。顾及着王夫人和贾府，薛蟠勉强压住了火气。
一个是探春的情分，一个是心尖上的情人，宝玉本就对薛蟠的所作所为不满，话赶话就和薛蟠呛上了，混乱里不知道谁一个砚台砸过去，泼了薛蟠一头一脸的墨，这下了不得，薛蟠的家丁随从都是欺男霸女惯了的，凶神恶煞地闯进来，立刻就要找出罪魁祸首。
偏偏宝玉的小厮茗烟被谁激了几句，“孬种，就看着你主子挨揍不成？谁是贾府的正经少爷？叫个外人作威作福！”
茗烟带着其他下人操起家伙翻窗跃入，两方混战，学堂里乌烟瘴气竟上演了全武行，贾瑞呼号无用，差点被凳子砸着，连忙躲出去了。
年轻人最受不得激，宝玉身边稳重的李贵那天不在，这一闹直到见血才罢休，看着贾宝玉和秦钟身上的血，薛蟠的酒都吓醒了，抹了把脸上的墨汁，来掺扶宝玉，被他一甩手险些摔个倒仰。
“茗烟去拉车！还在这里念什么书！”
贾环跟着回府，不显山不露水，和姐姐探春一起安排了一出好戏，直接把薛蟠一脚踢出贾府。
“那两个下人嘴还严实吗？”贾环到底有些不放心，赵姨娘张罗点心去了，他趁机问探春。
“我这段日子的家也不是白管的，”探春对他眨眼，“早送去南下金陵的商队里了。”
贾环以茶代酒敬了探春一杯，“可惜不能当面叫他好看，总是不够痛快。”
探春垂眸，“且看吧，这事还没有完。”
贾环见探春没有细说的意思也就不再多问，这一遭“共事”让姐弟二人间多了些说不明白的默契，他扪心自问，自己是绝对没有姐姐的智谋的，四两拨千斤不费吹灰之力就给舅舅报了仇，因此对探春更添敬畏。
贾环不知道的是，探春筹谋了半个月，调走李贵，安排合适的下人在薛蟠和茗烟那儿煽风点火，桩桩件件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想要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更加不易。
从知道贾宝玉和秦钟已经厮混在一起如胶似漆开始，她就没想改写这条命运点了，薛家以势压人不知死活，那就让他们尝尝对权势低头的滋味。
一个败落的皇商，在荣国府跟前连龇一龇牙的本钱都没有，不是爱仗势欺人吗？欺到荣国府的宝贝凤凰蛋头上会如何？
贾母和贾政夫妇利落的动作说明了答案。
不过在那之后，贾母把她叫去，冷落她在正厅站了大半天，水米未进，鸳鸯亲自关的门，没人知道风头无两的三姑娘在老祖宗那儿吃了个教训。
她没想过能瞒过贾母，只是尽力去做而已。王夫人可能也有怀疑，但是无论如何，罪魁祸首都是薛蟠和引发风波的秦钟，她主要的怒火冲着这二人，偏宝玉护着秦钟护得厉害，气的王夫人分不出心思关注其他，一心想着把秦钟这个麻烦撇开宝玉身边。
那探春凭什么敢这么做呢？
哪怕为了刚刚有所改变的贾府，贾母也不会对她怎样。王熙凤再好也是王夫人的侄女，纵因爵位两人互有保留和忌惮，也天然代表同一个王家的利益。贾母想玩平衡之术，保证自己老封君的崇高地位，就得把探春抬起来制衡凤姐和王夫人。
她回去的时候腿肚子打颤，那是站久了留下的肌肉痉挛。
心里却一片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