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见
南秋醒来的时候，首先看见的是一片纯白天花板，窗外已经傍晚，还能看见漆黑夜空里飘着雪花。
“秋秋，你终于醒了，我等了好久，还以为你有什么事情了，吓死我了。”
白桃从身旁扑来，撞了她一个满怀，南秋伸手搂住她，少女把脸埋在她的怀里很久，肩膀抖动。
半晌，才抬起头，脸上布满泪痕，“秋秋，你真的吓死我了，秋秋。”
南秋抬头看着窗外，眼神有些飘忽，她只觉得头昏脑涨，只记得冰冷如蛇一般，顺着脚腕往上爬。
她揉着脑袋，环顾四周，白桃和她的室友们都来了，还有她的父母，冷漠的贵妇人眼里盛满心疼，触到南秋的眼神，他们双双转过头去。
“许池呢？”
南秋抬头问他们，可惜的是，所有人都眼神都惊慌飘忽的避开她，白桃挽着她的手臂也轻轻脱开去。
他们非常统一的垂着头，躲开她。
非常的不对劲。
南秋挣扎着坐起身来，手上的针管因为剧烈的动作挣开去，白桃连忙拖住她的后背，把针头扶住。
“秋秋，你不要乱动，会伤到自己的。”
“桃桃，许池呢？”
白桃对上她的眼睛，手猛的一颤，“我不知道啊，许池，可能出去了吧，你好好休息。”
南秋阖眼，然后又看向他们，笑起来，“爸，妈，你们也不知道许池去哪了吗？”
白色的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越发浓郁，满眼充斥着纯白，窗外的天黑沉，压着一片漆黑，漆黑里又飘出晶莹的雪。
不知道谁在推搡间递过来一只手机，相册被打开，手机直直的扔在了床上，洁白的床褥上，黑色的手机格外明显。
南秋抬眼看，是一张照片，烟雾缭绕里，许池的脸藏在里面，他的左右手各搂着一个女人，女人穿着暴露，眼神甜腻，像一条蛇。
南秋甚至认不出他。
整个病房里安静，只有输液的声音，滴滴滴滴往下，南秋就那样垂着眼，安安静静的坐在病床上，她拿着手机，握的很紧。
然后她抬头，露出一个笑，白桃看着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昙花，在一瞬间绽放，也在一瞬间枯萎。
南秋笑着，她却觉得她的眼神在哭，绮丽的美，像极了即将枯萎的昙花。
“我要听他亲口说。”
电话声在区域里响起，然后被人接起。南秋握着手机，感觉整条手臂都在抖着，说不清是因为刚才拔了针管，还是因为紧张的快要爆炸。
身边的人，早已经走的干净，在她拨通这个电话的时候。
对面响起声音，男人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喂，是谁？”
“是我。”
“是你啊，”手机对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下，换上了带着调笑的语调，“南秋。”
陌生的称呼，南秋闭上眼，她以前总是听见许池喊她，在第二个秋结束的时候，舌尖抵住牙齿喊长了音，短短两个字，喊的黏糊的像嘴里含了块米糕。
可是现在，他喊她的全名，语调简洁，冷漠至极。一个人，真的能在短短一个月里，变化这么大吗？
她几乎不认识他了。
“你在骗我吗，你以前说的那些话，说的那些事，都是在骗我？”
他和她告白，他们在北城游玩，在南城同居，他们是彼此最亲密的爱人。
对面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是啊，”他说，“可能得到了，就觉得乏味了，我现在腻了，就甩你，就这样。”
南秋右手紧紧扣着手机，另一边的指甲已经嵌进了肉里，这是她在许池回来前的一天，特意去做的指甲，只为一身漂漂亮亮见他。
“那你为什么要追我？”
她的语调颤抖，调不成调，她从不相信许池是这样的人，可是她现在，听着他亲口说，玩腻了，只是玩玩而已。
“我只是想试试窝边草，得到了，发现也没什么两样。”
“是吗？”
南秋自嘲的笑，在对面再也没有声息的时候，点了那个通红的挂断键。或许他有着难言的苦衷，但南秋不想再去追究，她有她自己的尊严。
房间昏暗，许池瘫倒在地上，一支酒瓶从脚边滚过，滚进另一座堆着酒瓶的缝隙，烟蒂落满墙角。
他举起酒瓶往嘴里灌，倒了一会，才发现酒瓶已经空了，电话已经被挂断，他盯着手机，很久很久，才移开目光。
他往后倚靠，倒在了地上，喃喃自语，“秋秋，我不能耽误你啊。”
他抬起手臂，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个细小的针孔，显得格外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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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要吃饺子，白桃坐在她的身边，搓着手看面前热腾腾的饺子，听见可以开始吃了，她很快的夹起一个放进嘴里，被烫到。
南秋笑着拍拍她，给了她一杯冷水，白桃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自从她住院回家后，白桃就特别的粘着她，天天来窜门，实则眼神总是悄悄看她，一副生怕她想不开的样子。
但南秋还是照常的上课下课，她还参加的这次的修复文物计划，不出她意料的是，许池没有来，而许忆也没有顶上那个位置，在那个位置上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学生。
冬至飘雪，窗外飘着雪花，越下越大，南秋也夹了一个水饺，蘸了调料，这是王妈特质的调料。
“来来来喽。”王妈又端来另一盆水饺，一大盘子的，这次是带着汤的水饺，油面上漂浮着一些葱菜。
白桃尝了一个，朝王妈竖起大拇指说好，南爸南妈处理好了事情，从楼上走下来，也来到了饭桌前。
正是其乐融融的景象，窗外白雪飘飘，屋里热气翻腾，正门口贴上了一个鲜红的庆祝联。
在去厕所的间隙，南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雪，它们从天上飘下，落进地里，融化成了水。
那么走了一遭，也就那么一遭。
再回到饭桌的时候，南秋夹了一块水饺进碗里，很好吃，汤汁流进嘴里，暖的心肺都暖和起来。
“妈。”她抬头。
南妈正在舀饺子，听见南秋叫她，她抬起头，平素里严肃的脸，在烟雾缭绕里，透着柔和的意味。
南秋看着她，眉眼柔和，“妈，我想去留学，这个星期就去。”
“什么？”白桃舀汤的手僵住，她木偶般的转头看她，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像一颗重磅炸弹。
“我想去留学。”
南秋的眉眼柔和，她笑着重复这一句话。
虽然这件事听着很荒谬，但南秋还是去了，嘉南大学有个国外交流计划，但一直荒废着毫无用处。
但它还是真实存在着的一个计划，当南爸来找校长商量这件事的时候，校长很爽快的答应了，并应允两个星期内搞定。
雪还在下，南秋现在最爱的事，就是坐在窗外，静静的看着雨雪飘落，从天上落到地上，最后融进地里，这也是雪的一生。
这次去国外的计划，是她突然决定的，因为太过于突然，让所有人都没有准备。其实与其说她是去国外进修的，不如说她是为了逃避
那一通电话，她和许池心知肚明的分手，分手后再见非常的尴尬。但许池不可能不回南城，更别提两家人还比邻。
她可以从容面对许阿姨许叔叔，甚至这些日子，她还能在遇见时，问一声好。但许池不行，曾经当过软肋的人，不能再见。
另一个原因，很简单，她想去进修，如果没有了爱情，那还有什么，比让自己变优秀这件事情更重要的呢？
送南秋去机场那天，她的室友在嘉南大学和她告了别，她们一个个的拥抱她。
南秋拖着大行李箱站在门口，她伸出手去接雪片，雪花落在手掌心里，然后消失不见，白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雪下的越发大了，几乎把这个院子都染成了白色，小池塘的水也结了冰，看起来就非常的冷。
一切准备好了就是出发，车子驶过豪华的露天泳池和园林艺术，所有的一切都被白色浸染，成了一片纯白。
天地间，好像就剩了这一个颜色。
车子开出小区，南秋转头，望着那一片别墅区越来越远，她将要离开这个地方两年之久。
白桃在一边给她递了一瓶饮料，又掏出一串佛珠挂在她的手上，每颗珠子都刻了图案，看上去很精美。
嗅在鼻尖，竟隐隐约约，还能闻见寺庙的檀香味，看着就是受了香火多年熏陶。
“这是我从静慈寺给你求的，好好带着，千万别丢了啊。”
“这是求什么的？”
“好运，幸福。”
南秋拨弄手上的佛珠串，南城有法安，北城有静慈，两座寺庙，最为灵验。
到了机场的时候，她竟有些恍若隔世，上次来这，是为了逃离许池，于是去了北城，这次来这，也是为了走，说起来竟然还有相同点。
白桃扁着嘴，眼泪汪汪的，南秋上前去，一个个拥抱，顺道的拍拍白桃的背安慰她，“别难过了，好好学习，你毕业了我也就回来了。
“那要等很久。”白桃控诉她。
一下子没话了，南秋拍拍她，和众人挥手道别，等待并不漫长。
她坐在机舱里的座位，把头看向窗外，从这里可以看见机场大厅，来来往往的人，穿着厚衣服，今天的气温降到了零下。
在飞机起飞的一刹那，她看着建筑物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整个南城。
南秋闭上眼。
再见了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