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白纸本就纯粹，拭去那污垢
这一刻，洛飞白眉头一沉，他眼神凌厉，身躯猛然下垂，伸腿前踢，脚背抵住飞掠的餐盘，陡然翻身十指撑地。
少年身形横移，双手不断交错，那四溅的食物被他用餐盘迅速接住，整个动作甚至不足两秒，看着那被稳稳托在脚上的餐盘，以及盘中完好无损的食物，菲诺瓦嘴角翘起的笑意有些僵硬。
他微微张嘴，甚至有些愣神。
洛飞白倒立在地，脚底用力将餐盘踢飞，整个人翻身直起，旋即将其稳稳当当接在掌心，他黑发微扬，整个人镇定自若，神情淡然，就像是做了件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菲诺瓦少爷。”少年与男孩擦肩而过，他将餐盘放在桌上，语气平静。
“下次当心，别再摔着。”
菲诺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男孩看向洛飞白的眼神里多出了些许不一样的意味，或许是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厉害的人，哪怕是他爸爸的保镖都比不上。
三人坐定，莱娜侍立在侧，眼观鼻，鼻观口，一言不发。
洛飞白身姿端正，手握刀叉，动作缓慢，他低着头，用餐甚至连一丝一毫的声音也未发出。
而对面的两个孩子，菲萝拉沉迷光脑暂且不谈，菲诺拉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刀叉与餐盘间不时发出刺耳的声音，用于装点菜色的果蔬被他弄得到处都是，洛飞白余光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眼神渐深。
“菲诺瓦少爷，请安静些。”
“要你多嘴？”男孩几乎是下意识低吼了一声，他瞪了洛飞白一眼，拾起手边的果子就朝少年丢去。
谁料到那原本低眉垂眼的少年只是略微抬眸，伸手轻轻一拨，那红彤彤的软果便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直接落进了菲诺瓦张着的嘴里。
“咳咳咳！！”
菲诺瓦脸色涨红，捂着胸口拼命干咳，方才将那塞在喉咙里的果子吞咽下去。
“死黑毛猴子！你还敢还手！”
感觉自己被羞辱的小少爷也不吃了，端起桌上的盘子，将面前所有能丢的东西劈头盖脸地朝洛飞白砸去。
洛飞白轻轻叹了口气，他左手握着勺子，慢慢舀起一勺热粥，送至嘴边仰脖咽下，右手漫不经心地拾起旁边的金属托盘，横在面前，将迎面而来的东西全部挡下，浑不在意那噼里啪啦的响动。
桌上顿时一片狼藉。
桌旁，莱娜的眼角微微抽动。
男孩身侧，那正敲击着光幕的女孩被摔在桌面四溅的奶油甩到了侧脸上。
菲萝拉动作僵滞住，她面无表情地扭过头。
“菲！诺！瓦！”
菲诺瓦浑身抖了抖，看向她，只见女孩缓缓舔了口嘴角的奶油，神情却像是在刀口上舔血一般。
“妹……啊！”
女孩疯了一样拼命挥着手，那小巴掌雨点似的摔在男孩脑门上。
菲诺瓦从椅子上跳下来抱头鼠窜，菲萝拉咬牙怒吼，紧追不放。
“你给老娘站住！”
这一幕，让洛飞白眼底多了些许莫名的神色。
“让您见笑了，洛先生。”
两个孩子跑走后，莱娜方才上前，一边收拾，一边轻声说道。
尽管如此，洛飞白却没从她的话语里听出多少歉意，他眸光低垂，轻轻摇头。
“少爷和小姐天资聪颖，见多识广，心智比起同龄孩子要成熟许多。但毕竟还是孩子，嬉笑打闹，实属正常。”
闻言，莱娜擦拭桌面的动作明显顿了顿，女仆微微抬眸，那探究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眼前人的脸上。
少年睫毛浓密，黑眸深邃，神情古井不波，就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拨动他的心弦。
“洛先生，不怪少爷吗？”
莱娜当真有些好奇。
从第一天有家教登门开始，她就见过了那些人各种各样的面孔，在被少爷和小姐用那些手段羞辱后，有的人暴怒、有的人忍受，甚至还有的人满面狼狈，却依旧陪着笑脸。
但还是第一次，她听到有人说出这样的评价。
洛飞白笑了笑，他拾起餐巾，缓缓擦拭着衣服上沾染的些许污渍。
“我为什么要去责怪少爷？”
“如果少爷事事优异，品学端正，那还要我这个老师有什么用？”
“莱娜小姐，你不需要用质疑的目光看我。”
“我是认真的。”少年抬头，黝黑的眸子平静注视着眼前的女仆。
“每个孩子，他们从一出生，都是一张白纸，究竟用何种色彩在其上着墨，那是执笔人该去考虑的问题。”
“瑟丽玛先生和夫人都是很优秀的人，他们本该亲手为他们的孩子写下绘出靓丽的颜色，但疲于生活，忙于工作，最后……他们将这份责任交给了世界。”
“可惜，这个世界并不美好。”
“斑驳的墨缸浸染了纯粹的白纸，留下的，便是他们的全部。”
女仆怔怔地看着少年，听着他那愈发低沉的话语，那双黑眸内，仿佛闪着某种她从未见过的光亮。
“少爷和小姐有错吗？”
“自然是有的。”
“但若是将过错全部归咎到孩子身上，那便是父母、老师的失职。”
“这个世界留下来的污垢，需要有人，亲手去擦拭干净。”
“这，便是我将要去做的事情。”
少年将满是污垢的餐巾丢进垃圾桶里，朝着女仆微微一笑。
“你说对吗？莱娜小姐。”
……
“那个黑毛猴子！”
房间内，菲诺瓦拼命跺脚，咬牙切齿：“本少爷跟他没完！”
“喂，你有没有在听，说好的三天内把他赶出去，你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整天就知道阿沐阿沐的！那娘们唧唧的男人到底有什么好？”
坐在床上摆弄光脑的菲萝拉豁然抬头，眯起眼睛盯着菲诺瓦：“你再说一遍？”
菲诺瓦动了动嘴巴，没敢吱声，冷哼着撇开脑袋。
“再敢说阿沐半句坏话，信不信老娘剪了你的小丁丁！”
男孩猛得夹腿，瞪大了眼睛。
“菲萝拉！我是你哥！”
“呸，就比老娘早爬出来几秒钟，叫什么叫，我当初怎么就没在娘胎里把你勒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