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圣女逐星之梦，我为南坡人
轰隆。
淅淅沥沥的密集雨幕砸在银灰色的金属地板上，溅起阵阵涟漪，那骤然响起的沉闷雷声，令那披着潦草大衣，倚在墙边摇摇晃晃走着，时不时拎起手里易拉罐仰脖痛饮的男人驻足停留。
他抬起头，阴影下露出那张满是胡渣的粗糙脸庞，浑浊的目光望着头顶漆黑的乌云。
天河的气候改造进展并不久，如这般响雷降雨，十六年来，还是第一次遇见。
冰冷的雨水肆意砸落在男人的脸上，那种触感，让他那浑浊的眼中，久违地流露出一丝恍惚。
“该回家了。”沙哑的声音，自他口中吐出，被雨幕彻底掩埋。
男人将手里的酒罐一饮而尽，随手丢弃，披着脑后的兜帽，脚下那摇摇晃晃的步子，似快了几分。
推开家门，男人习惯性地打了个哈欠，伸手朝身旁抓去。
可他却抓了个空。
男人侧眸，门边那本该挂着毛巾的线绳上，此刻竟空空如也。
他沉默了片刻，伸出的手缓缓卸下兜帽，挠了挠那一头如同鸡窝的糙发。
“这臭小子……”
男人走进屋子，自顾自朝厨房而去，当他看到那空无一物的餐桌，以及冰凉的饭锅时，粗糙的眉头终于微微皱起。
嘭！
紧闭的房门被一把掀开。
“洛飞白！”
男人猛然低喝。
他环视四周，房间内干净整洁，桌子上书包摆放得整整齐齐，像是没有动过的样子。
男人意识到不对劲，少年从未有过夜不归宿的经历，以前去牧场，哪怕干活再累，他都会在黄昏到来前回到家里。
除非这一次，是遇到了麻烦。
而那小子去南坡有可能遇到的所谓麻烦，据他所知的，只有一件事。
“虎鲸帮，找死。”
沙哑的声音内骤然泛起冰冷无比的杀意。
轰隆！
炸雷在头顶迭起，少年奔走在雨幕之内，他的双腿陡然发软，整个人瞬间从公路滚下山坡，顺着枯草狠狠摔进沟壑里。
“唔！”
洛飞白死死咬紧牙关，滂沱的大雨里，他的身上却缠绕着近乎诡异的蒸汽。
“好热……好烫……”
少年趴在泥泞中，颤抖地举起手掌，他隐隐看到，自己的皮肤通红无比，浑身上下像是被火焰灼烧似的刺痛，唯独脖颈间冷汗直冒。
“我是……发烧了么……可为什么？如此严重？”
他并非没有见过牧民生病，但这样的症状，洛飞白闻所未闻。
“不行，必须……先将契书送回去……”
少年下意识摸向怀里紧紧裹着的桌布。
离开寰宇星间后，他担心被追上，从码头逃回南坡，一步都不敢停留。
但奇怪的是，他的体温却在持续不断地升高，无论洛飞白怎么控制，始终稳步增长，直到此刻，已经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可恶，我不能……”
洛飞白挣扎着起身，迈出一步，便噗通栽进泥坑之内。
少年的意识逐渐涣散。
浑身冷热交织，脑海刺痛欲绝。
唯有胸口一抹温润却在慢慢扩散，在他意识消弭的瞬间，一道白光涌现而出，没入他的天灵内。
……
苍茫的天地，荒凉的宙宇。
亘古的漆黑，无言诉说着死寂的永恒。
少年的身影在虚无中不断回转。
他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眸中的，却是满目疮痍。
那是一片赤红色的大地，地表有大大小小的凹陷和深坑密布，像是被无数陨石撞击过。
少年有些茫然，此刻的他正悬于赤地之上，却一动也无法动弹。
就在他还没开始思索，眼前的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时候。
彼岸的地平线上，赤红色的大地尽头，浮现出了一道模糊的人影。
那人影在他眼前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首先呈于少年认知的，那是一个女人。
因为她的脚下托着洁白的长裙，裙摆很长，长到……蔓延至整条地平线上！
紧接着，充斥少年认知的，是她的美。
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形容的美，就好像汇聚所有已知的美丽于一身，她的身上蒙着光，披着纱，璀璨的涟漪为她提裙，溢散的晶莹为她束发，她的面貌几不可察，但那种至纯至净的美，少年仅是目睹，便感觉自惭形秽，不忍直视。
可这样的女子，她却为何在哭泣呢？
是的。
少年看着她，女子的面颊上始终有晶莹的泪滴在不断滑落。
随着她不断靠近，少年发现她的脚步格外踉跄，每走一步，都会跪倒在地上，然后再站起身来，她的左手始终抱在胸口，像是在捧着什么东西，而右手，却在向前方抓握着。
一步，一步。
她像是在追逐着什么无比渴望的东西，无比执着的事物，拼命也要不断向前。
而她所经过的地方，足下的大地，却在缓缓褪色。
那赤红如血的地面，化作了皎洁的银白。
少年怔怔望着她，望着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这时，少年的意识陡然模糊，他死死咬紧牙关，在就要看清女子面容的那一刻，他突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千钧一发之时，少年用尽浑身力气，拼命回头。
那一眼，他看到了……
一颗蔚蓝色的星球。
……
轰隆！！！
刺耳的雷声在远处乍响，洛飞白猛然坐起，身旁的篝火微微晃动，在山壁上倒映出两个沉默的倒影。
披着大衣的背影端坐在洞口，手里似在摩挲着什么事物。
洛飞白摸了摸怀里的东西，下意识朝洞口望去。
“老爸？”
男人回眸望来，浑浊的眼中泛起些许复杂。
“醒了？”
“你这小子，真会胡闹。”
“以为自己有点本事，就敢从那些帮会手里抢东西，你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洛飞白沉默了片刻。
“鲸少云出卖了南坡，契书如果落在虎鲸帮的手里，那牧场的未来……大家的未来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他们的未来，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男人冷哼：“你不是要去天河学院么？只要顺顺利利从七中毕业，你就能去天河，为什么还要再回牧场？”
“因为我是南坡牧场的一份子！”洛飞白毫不犹豫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