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血之盛宴
一缕落日映照于芙蓉城的城楼之上，一弯儿残月渐渐映入天空，萧萧的风吹开慕长风的衣角，他那一身书生的装束与众人格格不入，只见他拄着剑，弓身气喘，紧紧盯着那巨兽的尸体，生怕它再次醒来。
慕青山呆在原地，张大了嘴，一直都没合上，直到一队军医拥了过来，抬着慕云飞的受了重伤的身躯返回城池。
……
第二天。
“大将军血流过多、神疲力竭，受此重创……幸得重甲护体，未伤及内脏，我等尽以全力救治，将军已无大碍。”军医拜伏在地，向慕青山禀报。
“好！好！太好了！”慕青山大喜过望，“速速封赏！”
“谢将军！”
慕青山一夜焦急慕云飞伤势，茶饭不思，今闻此讯，立刻眉开眼笑，催促众军医好生照料后，听闻今日是芙蓉城庙会，就要带慕长风进城游玩。
强敌退去，芙蓉城内，人人张灯结彩，歌舞升平，好一派繁华气象。
城中有舞狮子的，有耍杂耍的，有买卖布匹、古玩、书画的，皆与江南不同，慕长风兴高采烈，一一上前查看，其父慕青山携三五家仆，一路购买玩乐，路遇边南百姓，约有数百人，手持大匾，上书“护国功勋”四个大字，跪拜于地，拜谢青山，慕青山见后大喜，慷慨陈词，扶起众人。
慕青山得知长风从张白处学得身法武艺，大为唏嘘，心想儿子文武双全，日后必成为国之栋梁，不禁快慰自足，又忽然想起当年老和尚说的长风寿年仅止于二十岁等话，虽心中不信，又不免唏嘘感概。
“长风，咱们慕家世居江南，亏得祖上保佑，百年来香火不断，你既已练成神功，回后更要钻研，切不可止步于此，碌碌终日，你记下来了。”
“我记住了，爹。”
“二十岁前，我看你就不要外出远游了，用心在家读书习武，韬光养晦，日后则必成大器。”
“儿子谨遵父命。”
“江南林家，世与慕家交好，其门下有一女，年方十六，知书达理，聪明沉静，我已与之结下婚约，如非边南有变，不然你们早就成姻了。我已修家书，令咱家老小从京城返回江南，预计我们这次回去，就可给你完婚。”
慕长风赧然一笑，再拱手说：
“谢父亲周全。不知林女相貌如何？”
慕青山开怀大笑说：
“放心吧，差不了你的！”
回到府中，慕长风拿出张白留给他的九剑剑谱，这剑谱他练习过无数次，但此剑法描绘的身形极为夸张，即使连第一式——斩云式，都无法贯连成招，他苦练多日，还是毫无进展，不由得令他大为失望。
旬日之后，慕云飞伤已愈可，于府中会见众将，表告朝廷，一一封赏，后带军祭奠阵亡将士。
慕云飞留下一万精兵驻守，其余即刻班师返回江南，大军回程之时，无数百姓于城前伏首而跪，依依送别。
大军到栖云城前，一队人马在前拦住，约有十余人，皆装饰各异，有的长衫，有的短衫，有的赤裸上身，皆配有长刀短刀等武器，背于身后。
慕云飞正自惊讶，只见众人纷纷下马，屈膝跪下。
为首的一人拜倒在地，双手呈着一个黑匣：
“贱民云叶荣，会同武林同仁，知大将军前来，已在此恭候多时了，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慕云飞让人把匣子呈上，拿过来拆开一看，大喜过望，原来是萨力哈项上人头。
“天幸我中州，此非薄礼，此礼万金不换！请问此头如何得来？”慕云飞展颜大笑，随后将人头展示给众将士。
“回禀将军，亏得仕军师神机妙算，我等伏于要道，是以擒而杀之。边南戒备森然，贱民等人不敢妄进，故于此等候。”叶云荣低头说道。
“文然，可有此事？”慕青山问向身后的仕文然。
仕文然滚鞍下马，伏于地上：
“禀二位将军，是有此事，这些武林义士自发聚集，我让他们在边南南百十里处设伏，赖将军洪福，侥幸得手。”
“唉呀，如何不早早回禀，哈哈……”慕青山下马扶起文然。
“我与众义士不通音讯，也是适才得知。”文然拱手道。
“好！传我将令，三军在此驻扎，我要设宴款待众位义士，即刻上书朝廷，俱要大赏！……”慕云飞大笑说道。
“回禀将军，此处不远，有一处溪谷，名为停云谷，最是山水佳境，地势开阔，弟兄们已杀鸡宰牛，恭候将军一行多时了，如不嫌弃，可到其间设宴。”云叶荣抬头说道。
“好！难得众位义士如此慷慨，来人！赏千金！”慕云飞回身吩咐道。
“谢将军！”众位武林门派的掌门齐声说道。
大军移步停云谷而去。
路上，慕长风见到故人云叶荣，不禁追步赶上，互道平安，云叶荣向慕长风道：
“此去十余里，有一入海口，其中盛产边南鱼类，有一种长尾鲨，对伤口愈合最有奇效，我准备带领弟子前去抓捕，奉之于大将军，不知君愿同往否？”
慕长风爽快应予，随后去请示慕青山。
青山沉吟半响，沉默不语，叶云荣道：
“此海潮水将退，如再晚恐怕来不及了，我门弟子均熟识水性，请将军放心，不过一个时辰必安全返回。”
青山见长风去意甚重，云叶荣又是长风故交，便分一队慕家军，让好生保护长风，放他和叶云荣去了。
一刻钟后，大军转过一个山头，忽然地势开阔，真是画境：
一道断崖拔地而起，其下是开阔的草地，一派山泉流过，夕阳斜照，鸟语花香，各门各派的弟子正在起锅做饭，炊烟袅袅，更添画意。
慕云飞见之大喜，令众军就地坐下，预备开饭，此时文然来禀：
“方才听说，此处有一秘境，众掌门已布置妥当，请将军移步。”
慕云飞于是带领慕青山、李钦等一众心腹，共计30余人跟随文然前去，只见一处入口极窄，仅容一人，慕云飞不疑，率先屈身进入，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微风习习，一道瀑布从山涧流下，流水潺潺、桃花缤纷，几只白鹭栖身此间。
“真是世外桃源！”慕云飞感叹。
随后各掌门拱手行礼，让慕云飞进入大帐之内，众人分宾主坐下。
慕云长持酒向众人说道：
“列位皆国之勇士，边南一战，大败十余万蛮军，斩杀妖兽，取蛮将首级，边南一定，天下皆安，众位大功！”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皆饮。
随后，众人畅饮吃肉，痛快淋漓。
酒过三巡，文然起身道：
“将军凯旋而归，仕某愿弹琴一首，以助酒兴。”
慕云飞慨然应允道：
“准！文然足智多谋，文武全才，我慕家有此等人物，是江南之幸！”
文然操琴坐于中间，弹奏起来，琴音悠扬，如行云流水。
李钦不觉拍手叫好：“客心洗流水，如听万壑松。军师琴音高妙，李钦佩服，佩服！不知这是哪首曲子，恕李钦耳拙，竟然闻所未闻。”
忽然文然作变徵之音，琴声高昂，如万千军马，踏破宫阙，转而琴音凄厉，如闻悲哭之音。
众人见文然缓缓抬起头来，面如素纸，毫无波澜，眼神变得空洞无光，一只鹰钩鼻显得如此峭直。
他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这是前朝遗曲——《梦里山河》。”
《梦里山河》是前朝末代州皇朱由礼狱中所作，也是他的遗曲，寄托着亡国之恨、故土之思。因前朝已亡国一百多年，此曲早已失传。
慕云飞及众将听后大惊。
云飞猛然惊醒，此处如此幽闭，与外界隔绝，而这些江湖门派都是些小门小派，如果真是来边南抗击蛮族，武林名门为何不参与其中？
他迅速按住佩剑，却发现双手发抖，无法聚力，只听得慕青山呼喊：
“文然，这是为何！”
“我本名朱文然，是前朝末代皇帝贞帝玄孙！我在江南蛰伏十余年，为的就是今天！”文然突然厉声喝道：“众人还不动手！”
突然从帐外冲出无数刀斧手，众门派掌门也抽出腰中断刃，慕云飞、慕青山及众将已知中计，但苦于饮了毒酒，浑身无力，没法抵抗。
这时3名刀斧手冲上前来，持短刀刺向慕云飞的胸口，霎时间血流如注，慕云飞按出腰中佩剑，却无力抽出，只能大喝一声，随后又是被连捅数刀，终于怒目环睁，含恨而死。
慕青山见状，悲痛欲绝，哽咽着喝骂道：“你这前朝余孽！我慕家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今日下此毒手！”
此时一箭射来，刺穿了慕青山身躯，几位门派掌门冲上前来，慕青山瞬间被乱刀砍死，李钦和众将士也很快就在乱箭乱刀的围攻下被一一杀害。
从一而终，朱文然都只是弹琴，倨傲地坐在席间看着这屠杀现场，琴声连绵不绝，如龙吟虎啸，又如疾风骤雨，响彻山间。
中州，真正的祸乱，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