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爹爹呢?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紧紧盯着苏溱的手臂。
殷红的血珠只冒了几滴便凝固,只是这红依旧刺目。
他们本不该这般看着一个良家女娘的手臂,有辱斯文,但这位女娘行事风格,实在让人不敢将她当做普通女娘。
“开始吧。”高友云淡淡出声。
“稍等。”
苏溱出去牵了牛回来,当着众位官员的面,取了牛乳上的豆液稀释,又有棉布沾湿,贴到手臂伤口上。
接着依法炮制,在高友云手臂上划出浅显的口子,沾上牛痘液。
“这便好了?”官员大眼瞪小眼,古往今来,让人闻之色变,束手无策的天花,真那么简单就可以预防?
“好了。”苏溱冷静点头,“往往让人难以应对的病症,可能只需要最简单的方法治疗,从前大夫治不了天花,是对这病不熟悉,了解了天花特性,就好办了。”
这个时代的人连病毒是什么都不知道,不了解流行病三要素,更何谈让他们相信肉眼可不见的病毒,里面还有大文章。
苏溱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官:“诸位大人,可还有要接种牛痘的?”
有官员嗤之以鼻:“不了不了,这小儿玩闹的把戏,不可信。”
也有人迟疑着伸出手:“给我接种吧!接种也不碍事。”
苏溱默不作声,不论谁想试,来者不拒,官员的选择她不干预。
不过府衙下面的衙役,却都要接种,连同在外头拼命的大夫,帮忙的医馆学徒,都被高友云召了回来接种牛痘。
大夫们对苏溱的牛痘接种之法很是抗拒,不过苏溱再三保证自己跟大人已经接种,仙岩百姓也差不多接种完了,大夫们才一脸不满的配合。
想来是不管这个接种牛痘有没有效,至少配合着知府大人胡闹一番,只要不会危害接种人的安全,能图个清静也好。
不过他们看苏溱的目光,颇有些像看骗人的江湖术士。
后面苏又同台州府的大夫去了难民营。
不愧是高友云直辖管理的难民营,跟仙岩几乎天差地别。
负责把守的衙役如一尊尊不动的雕塑看守着枯瘦如柴的难民。
帮着给难民治病的大夫,也各有章程,办事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苏溱看着近几日流民的感染人数的记录,依旧是成倍数上涨。
而台州府隔离的地方,也如仙岩一般,是外人都不敢靠近的死亡之地。
“隔离棚里的病人,都是谁在照顾,服什么药?”苏溱问几次跑进跑出拿东西的小药童。
小药童还是懵懂年纪,停下匆忙的脚步,奶声奶气解释,“不清楚,无人敢去那里,要我问问师父吗?”
“那隔离棚里的病人,每日吃什么?”苏溱继续问。
小药童依旧是摇头,他这个年纪,如果不是家境贫寒,也不会跟在师父身边,在这地方跑腿。
“你去忙吧,我自己看看。”苏溱软声和小药童说话。
她取来纸笔,歪歪扭扭将照顾天花病人的心得写上。
天花没有特效药,只能靠自身免疫力撑过来。
外人能做的就是加强病人的免疫力,提供他们的存活几率。
仙岩隔离棚的病人也并非都能活下来,病人呕吐,排泄,都会造成大量电解质水流失。
如果不及时补充电解质水,很容易造成脱水。
仙岩依旧有大批天花病人死去,苏溱算过,死亡率高达百分之四十五,这还是在伙计们精心照顾的情况下。
苏溱想过,或许是那些隔离病人原先底子就不好,免疫力低下,后面他们再怎么补,也见效甚微了。
“去将这信交给高大人,定要准备充足的盐水,每日给病患的鸡蛋,肉,米,都得充足,不然病人熬不过去。”苏溱将信交给守门衙役。
而后,苏溱也没有回仙岩去,仙岩情况差不多稳定,她还得留在台州府做推广牛痘的工作。
她在难民营入口处支了个摊子,放了两大桶白煮蛋,吸引饥肠辘辘的流民,只要来接种牛痘,就可拿取一枚热腾腾的水煮蛋。
鸡蛋可是好东西,这些难民营中的流民,多久没有吃上一口饱饭,荤腥更是想都不敢想。
之前流浪时,随时可能饿死,现在还好一些,台州府的难民营管一日两顿菜粥,却也只能撑个一两个时辰饱肚,让他们不至于被饿死罢了。
苏溱一支起鸡蛋摊子,流民也不管接种牛痘是什么东西,是否对人体有害,都团团将摊子围住,眼巴巴看着木桶里的鸡蛋。
苏溱同衙役一起维持秩序,令流民按顺序排好,高声同流民道,她每日都会来支摊子,每日送两百个鸡蛋,每人允许领取一次鸡蛋。
一日两日,她的摊子前都是乌泱泱的人,若不是有衙役看着,怕是流民会失去理智冲上来抢砸。
也有几个小药童在支摊开始前,眼巴巴问她,他们之前也接种了牛痘,是不是也能拿个鸡蛋。
那可怜兮兮的声音,还有渴望的小眼神,将苏溱看得心都化了。
“抱歉,这是给难民的,将来有机会再请你们吃好吃的好不好?”苏溱爱怜地摸摸他们脑袋,跟高大人争取来的鸡蛋,还是她先支取了豆油坊来年的利润换来的,每个都大有用处。
这日,苏溱照常坐在摊子前分鸡蛋,她已训练了两个大夫,轮换着为人流民接种牛痘。
这时,前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接着便是流民嘈杂的抱怨。
“这人是谁?排队啊!你前头还有好几人。”
“衙役大哥,有人闹事!”
苏溱抬起头查看情况,这几日流民们大多学乖,知道只有老实才能有饭吃,已经鲜少有闹腾的时候了。
不等她看到前头闹事的人,就被人一把抓住了肩膀。
那人的手相当有力,几乎要将她的肩骨捏碎。
苏溱吃疼,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怒气,恼怒瞪向闹事之人。
不想,入目的竟是一张满脸胡茬,面色憔悴沧桑的脸。
看到那人的脸,苏溱瞬间呆住了,大脑在同一时刻宕机,眼泪水不住地往下流,不可置信看着眼前同样眼眶通红的男人。
周边的世界好似成了黑白默片,她痴痴看着眼前的狼狈的男子,喉咙像是被堵了一块看不见的帕子,让她难以出声。
一股酸涩的痛疼,从胸膛涌起。
那是属于这具身体的炙热情感。
“你怎么瘦了那么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