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冥渊（一）
天元历元年，深秋时节。
秋风带着丝丝凉意，却未能侵入书院后山竹楼内的温暖。
阳光如金线般穿过稀疏的竹叶，洒在精致的竹席上，映照出斑驳的光影。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静坐于席上，他身旁则是一只通体红色、似虎非虎的小兽安静地趴卧着。而在老者怀中，则紧紧抱着一个六个月大的小胖男孩——男孩身着鲜艳的红色小肚兜，脸颊红扑扑的，像初升的朝阳，让人心生喜爱。
他的小手胖乎乎的，正专注地吮吸着自己的手指，不时发出吧唧吧唧的声音，如同夏日的清泉般悦耳，显得可爱至极。
四位弟子则是围坐在老者身旁，四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这个刚刚醒来的小男孩身上。
“老头子，这个就是小师弟吗，这也太可爱……”
叶鸿雪，平日里活泼好动的她，此刻却温柔如水。她轻轻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着小男孩细嫩的脸颊，眼中却露出母性般的柔情。
大师兄李言轩则显得有些拘谨，他几次想要伸出手去摸摸小男孩的头，但每次都因为不知如何下手而尴尬地收回。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小师弟的疼爱和期待，却又因为不善于表达而显得有些局促。
二师兄欧阳棼天则是一脸笑意，他胖乎乎的脸蛋上堆满了亲切的笑容。那胖脸更是一直往小男孩脸上凑，仿佛想要更近一些地看看这个小师弟。
如不是被叶鸿雪眼神制止，估计他会把脸直接贴上小男孩脸颊上。
竹楼内，只见欧阳棼天不停地念叨着：“小师弟快快长大，二师兄给你做最好吃的熘鱼片儿、炒面鱼、炒竹笋……”
欧阳棼天声音洪亮而热情，充满了对小师弟的疼爱和期待，仿佛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小师弟分享他的美食了。
三师兄东方木宇虽然平日里冷若冰霜，但此刻他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难得的笑容。他静静地站在一旁，没有言语，但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流露出对小师弟的关爱和期待。
就在此时，小男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那双明亮而灵动的小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四人，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好奇和期待。
他扭动着小脑袋，似乎在努力适应这个新的环境。
“快让我抱抱！”叶鸿雪见状，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
她的动作轻柔而小心，生怕弄疼了这个可爱的小家伙一般，她轻轻地将小男孩从老师怀中接过，小心翼翼地抱在怀中。
“我也抱一下！”欧阳棼天见状也忍不住凑了过来。他胖乎乎的脸蛋上堆满了笑容，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叶鸿雪怀中的小男孩。
“唔？”
看着凑近的那张胖脸，叶鸿雪直接双眼瞪向二师兄。
“咳、咳……”
欧阳棼天看着师妹那瞪起的双眼，赶紧把双手缩了回来，并尴尬地咳了几声，然后悻悻地退到一旁。
叶鸿雪十七岁的年纪，面对怀里的小男孩，却仿佛天生就拥有母性的光辉。她温柔地抱着小男孩，眼中满是宠溺，嘴里不停地描绘着未来的蓝图：“小师弟，你看，这是老头子师父，他老人家可是个了不起的人哦。还有这位，是你的大师兄，他稳重又可靠。二师兄呢，虽然有点话痨，但人特别热心肠；还有，他做饭最好吃。至于这位冷冰冰的，是你的三师兄，他虽然话不多，但也是个值得信赖的人。你要快快长大，师姐带你去好多好玩的地方，看看这大千世界的美好。”
欧阳棼天看着这一幕，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平时活泼好动的小师妹，此时却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这个新到来的小师弟竟是如此温柔，这在他看来还真是头一次。
他心中不禁感叹，这个小师弟的到来，似乎给整个书院都带来了不一样的气息。
“老头子，小师弟叫什么名字啊？”叶鸿雪转头看向老者，好奇地询问着小师弟的姓名。
老者微微颔首，说道：“发现你师弟时，他身上除了一布锦裹身，其余物件皆无。所以，暂时还未给他取名字。你们看看，给他取什么样的名字合适？”
虽然其他四个弟子也是他收养的，但当时四人身上都有相关的物件留于身上，名字亦有附上。而百年前他赶至极北雪山时，小男孩身上除了包裹衣物，其身上只附有一裹身布锦，上书两字：梦宇，就是不知晓是否为小男孩姓名，因此帝绝对于他名字还是有些犯难。
“反正也不晓得梦宇是不是小师弟名字，不如叫欧阳霸天怎么样，霸气无比！”欧阳棼天那胖脸兴奋地朝小男孩凑去。
“滚！”听着二师兄的所取名字，叶鸿雪直接伸脚往欧阳棼天屁股上一踹。她可不想自己的小师弟被二师兄带偏了。
过了一会儿，温和地开口了：“既然不知道梦宇是不是小师弟的名字，那不如就跟老师您姓，梦宇作为名，如何？”
说完，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征求着他们的意见。
“唔……我觉得可以！”老者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况且他对于名字与姓氏都不太在意，他只在乎此人是其弟子即可。
“那小师弟就叫谢梦宇！”叶鸿雪表示赞同大师兄的提议，同时其看向一边的二师兄、三师兄。
东方木宇虽然依旧冷着脸，但可以看出他是同意大师兄的提议的。
而欧阳棼天则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在揉着被踢的地方，幽怨地看着叶鸿雪。但后者直接将他无视了，她只关心怀里的小师弟。
“小师弟，你以后就叫谢梦宇了。等你长大了，师父会教你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功法，好不好？”叶鸿雪温柔地对小男孩说道。
“咯咯……”
小男孩似乎听懂了叶鸿雪的话，咯咯地笑了起来。
他那双明亮灵动的小眼睛更是滴溜转着，仿佛在回应着叶鸿雪的话语。
小男孩对于这个新名字似乎并不排斥，反而显得很高兴。
……………………
天元历五百年，书院后山笼罩在清晨的宁静之中。
阳光温柔地洒在青翠的竹林上，微风轻拂，竹叶摇曳，发出沙沙的细语。
欧阳棼天刚刚结束隐阁的清扫工作，便急忙奔向厨房，为小师妹叶鸿雪准备晚饭。
而此刻，叶鸿雪正独坐于房中，思绪如潮水般涌来——那些与小师弟谢梦宇共度的欢乐时光，像一幅幅清晰的画卷在叶鸿雪脑海中缓缓展开。
她记得那个胖嘟嘟的小男孩，总是用稚嫩的声音叫她师姐，眼中闪烁着对世界的好奇与憧憬。
那些欢声笑语、那些亲密无间的时光，如今却成了她心中最珍贵的回忆……
“师姐，抱抱我！” ——“好，师姐抱你。”
“师姐，这个好吃，给你！” ——“小梦宇真乖。”
“师姐，欧阳师兄又去偷老师的酒喝了！” ——“你可不能学胖师兄，不然小心我揍你哦。”
“呜、呜……师姐，好疼，欧阳师兄带我去后山掏鸟蛋，但是他却不帮我，害我被树上的小蜜蜂蛰了好几个包！”—— “欧阳棼天！你是不是皮痒了？小梦宇别怕，师姐帮你看看。”
“哈哈，师姐，我告诉你哦，三师兄他喜欢你！” ——“是吗？那木头和你说的吗？他是怎么跟你说的？快告诉师姐……”
“师姐，我们一起去跟老师去游历天元大陆好不好？”—— “是你自己又想偷跟着去玩吧！”
“师姐，我不想学习了，你能不能跟大师兄说说，让他放我几天假啊！”—— “又想偷懒了？不行……明天的功课完不成，我就让欧阳师兄不给你做好吃的了！”
“师姐，你给我讲故事听呗！”—— “好，那我给你讲讲老师的事，好不好？”
“师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三师兄……” ——“小师弟，师姐不怪你，木头师兄也一样。他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你一定要活得好好的，将来为他报仇。”
这些往事一幕幕浮现于叶鸿雪脑海中，而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悲痛和思念。
想着老师不知生死，东方木宇只剩下一缕魂魄，而小师弟远遁数百年……
“师姐、师姐……”
小师弟的那稚嫩呼唤声再次在叶鸿雪的耳边回响，她的泪水亦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好怕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师弟会变得郁郁寡欢，好怕再也找不回那个曾经让她心疼又欢喜的小师弟。
自小师弟被师父带回来那天起，叶鸿雪就一直负责照顾着，如果说师徒几人中和小师弟感情，那一定是属她最深。谢梦宇在她心中不只是她爱护的小师弟，她待他更如自己的儿子一般……
就在这时，欧阳棼天端着饭菜走进房间……看见叶鸿雪正在抽泣，他赶紧将饭菜放在桌上，走到她身边轻轻拍打她的肩膀，安慰道：“师妹，吃饭了。你怎么了？是在担心小师弟吗？放心吧，有大师兄在，小师弟一定会没事的。他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叶鸿雪抬头，眼中含泪，望向欧阳棼天，声音略带颤抖地问：“二师兄，小师弟这些年里一定经历了很多磨难，你说他还会是我们以前认识的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师弟吗？”
叶鸿雪想着百年前所发生的事，她的心中充满了对小师弟的深深担忧，担心那个曾经无忧无虑的小师弟会因为遭遇的种种而变得郁郁寡欢。
欧阳棼天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地看着叶鸿雪，温柔地安慰道：“师妹，你不必过于担心。三师弟的事情是意外，是他自愿为之，小师弟是个聪明且坚韧的人，他一定会从阴影中走出来的。而且，等到师父回来，他一定有办法复活三师弟。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好好照顾自己，保持心情愉快，等待小师弟的归来。等到三师弟复活来，看到你为他生下的可爱孩子，他一定会非常高兴的。”
叶鸿雪轻轻点了点头，但眼中依然充满了忧虑：“小师弟也准备回来了，可是老师他什么时候才回来？”她轻声问道，话语中透露出对师父的深深思念与担忧。
欧阳棼天闻言，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亦默然了起来。
虽然他对老师充满了信心，但自从百年前的大战后，老师便了无音信，他也无法确定老师何时能够归来。
然而就在这时，欧阳棼天突然感到一股强烈的波动从远方传来。下一瞬，欧阳棼天脸色一变，身形一闪便消失在竹楼之中，只留下叶鸿雪一人在屋内。
叶鸿雪看着欧阳棼天消失的方向，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担忧。她知道二师兄突然离开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发生，但她现在修为大降，很多事情都无法插手。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竹楼的门口，他正是学院的老教授陈如旧。
别看他和蔼可亲，但实力却深不可测，是学院中除老院长外辈分最高的人之一。他曾随老院长一起游历，深受老院长的器重。退休后，他选择隐居于后院，很少露面。但此刻他却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有重要的事情要找叶鸿雪。
“小鸿雪，一个人吃饭呢？我来陪你一起吃吧，我也好久没尝过欧阳那小子的手艺了！”陈如旧微笑着走进竹楼，看着叶鸿雪说道。
叶鸿雪看到陈如旧，心中的担忧稍微减轻了一些。她知道陈如旧的实力强大，有他在身边，至少可以保证自己的安全，而不必让师兄他们担心。她连忙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陈爷爷，你怎么来了？欧阳师兄他去哪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陈如旧微笑着拍了拍叶鸿雪的肩膀，解释道：“天帝想要破除冥渊阵法，欧阳那小子去查看情况了。我担心你一个人在这里不安全，所以过来陪陪你。怎么？不欢迎我这个糟老头子？”
叶鸿雪闻言，心中的担忧亦随之消散。她亲昵地挽着陈如旧的手臂，笑道：“怎么会呢？您可是除了师父外最疼我的人。我都好久没见您了，还以为您忘了你的小鸿雪了呢！”
整个学院里除了老师，最宠她的就属面前这位看着和蔼，实力却是可以与大师兄匹敌的老者。
陈如旧哈哈一笑，伸手轻拍了拍叶鸿雪的手背，安抚道：“算你这小妮子有良心，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欧阳那小子。天帝虽然实力强大，但他想要破解冥渊的阵法还是颇有难度的。欧阳那小子此次去，也不过是想探探阵法的虚实，看看是否能找到些许破绽，以便日后应对。更何况，他还带了武启生他们四个一同前往，想必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叶鸿雪闻言，心中却是一紧。她深知天帝的威名，更担心欧阳棼天会因此陷入危险之中。于是，她更加紧地挽着陈如旧的手臂，语气中充满了焦急：“陈爷爷，您快去看看吧，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二师兄。他虽然平时嘻嘻哈哈的，但面对天帝这样的强敌，我真的很担心他会吃亏。”
师徒五人现在只剩他们仨人在学院，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虽然在这千年时间里，叶鸿雪时常对着欧阳棼天呼来喝去，但她知道二师兄对她的好，所以有事起来她绝对会站二师兄这边。
陈如旧看着叶鸿雪焦急的模样，心中也是一阵感动。他深知叶鸿雪与欧阳棼天之间的深厚情谊，于是微笑着安慰道：“好了，好了，你这丫头。我知道你担心他，但你也得知道，欧阳那小子也不是吃素的。他既然敢去，就一定有他的打算。”
“行了，你快要把我这老头子摇散了，天帝的本体不可能穿过冥渊的，而且武启生他们四个也跟去，你就安心陪我吃顿饭吧！而且我也想看看有哪个不长眼的人会来打扰我们吃饭！”
老者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门口方向说的，其浑厚而洪亮的声音直接传遍整个学院。
欧阳棼天离开时曾传信于他，他知道欧阳棼天的意思，他们都知晓有天帝爪牙一直隐伏于学院，只是一直不知晓是何人，此次天帝前来冥渊，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引开学院的人，从而对叶鸿雪下手，以此获得叶鸿雪肚子里孩子身上的黑暗源气。
外面的人并不可怕，毕竟学院有阵法加持，其余人也闯不进来，怕是怕内部的贼人惦记，因此老者才特地过来陪着叶鸿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