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王府门前的那些尸体（二）
养心殿内，灯火通明。
“禀告老祖，平西王今日依旧未接旨，那十人……也如同前日一般，自尽王府前，如今整个建安大多数人都在暗暗指责平西王无视仆人性命、假仁假义。”传旨太监跪在地上，声音虽然恭敬，却不带一丝情感，仿佛那十条生命在他眼中只是无足轻重的数字。
盘腿而坐的楚山行，双目紧闭，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他的声音平淡而有力：“无需过多关注外界的议论，明日，你依旧去传旨。”
“是，奴才遵旨。”传旨太监低头应诺，然后缓缓退出养心殿。
楚山行依然闭目，但心中却波澜起伏。他思索着皇帝的动向，以及平西王那越来越明显的抗拒。
“皇帝那边，可有何新的动静？”楚山行再次开口问道。
“回禀老祖，陛下自那日起便一直深居乾元殿内，未曾有任何异动。每日的国事奏章，陛下都亲自批阅，处理得井井有条。”传旨太监详细地回答道。
楚山行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他知道，皇帝虽然年轻，但心智却十分成熟，能够在这乱世之中稳住大局，已是不易。
“传我口谕给蒋裕，问他是否要抗旨！”楚山行突然提高了声音，他的语气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奴才遵旨。奴才告退！”传旨太监再次领命，然后匆匆离开养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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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日的午夜，征西王府门前再次添加了十具冰冷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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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日的入夜时分，大理寺卿蒋裕的府邸内弥漫着一种沉重的氛围。
主厅内，蒋裕的女儿蒋玲雪正伏在母亲的怀中低声抽泣，她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滑落。
“老爷，您快想想办法吧，难道真的要看着雪儿嫁给平西王吗？”蒋裕的夫人哽咽着说道，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
蒋裕闻言，脚步一顿，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望向厅顶，眼中满是无奈和挣扎。他知道，如今的局势已经容不得他多作考虑。
抗旨不遵，蒋家将面临灭顶之灾；遵从皇家老祖旨意，那蒋氏依旧会被拖下水，但这或许能免去抄家来族之威；可日后平西王若在这场争斗中败下来，那他女儿的一生肯定也会被毁掉。如果是以往，他或许会愿意女儿嫁于平西王，可如今他却不想，因为他看不明，也因为他是一个父亲。
许久之后，蒋玲雪抬起了头，她的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清脆而有力地说道：“父亲，您不必再为我担忧了。明日，我会自行带着旨意去平西王府。我不能因为自己一人而累及父亲、母亲和族人。”
听到女儿的话，蒋裕的夫人再次哭出了声来，她紧紧地抱着女儿，泪水如泉涌般涌出。而蒋裕则依然仰头望着厅顶，他的双手在背后紧紧地握成了拳，仿佛要将所有的无奈和愤怒都凝聚在这双拳之中。
……………………
同日午夜时分，征西王府门前再次多出了十具尸体。
这些尸体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残酷的事实：生而为人，却失去自由与尊严，生死也只能是皇权的牺牲品。
……………………
第八日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却未能驱散蒋玲雪心中的阴霾。
她含泪拜别家人，独自一人捧着那沉重的圣旨，向着征西王府的方向走去。
随着距离王府越来越近，一里之外，她已能清晰地看到那门前堆积的尸体，以及流淌在石板路上的长长血渍。
蒋玲雪并非娇生惯养的富家女，但眼前的景象仍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那浓重的血腥味和尸体的腐臭气味交织在一起，如同锋利的刀剑刺入她的心脏。
这也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如此场面，虽说从父亲口中听说过平西王的为人善良、正直，但眼前的景象实在难以让她相信平西王会是父亲心中敬佩的那位平西王。
而且王府门前飘过来的那浓重血腥味、尸体的腐味更是让她有些想作呕。
蒋玲雪看着不到一里的石板路，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圣旨，脸色煞白地抬步往征西王府门前走去——待她行至王府门前之时，蒋玲雪那红色宫装裙摆已被拖染上了一层粘稠的血渍，裙摆处呈现出有些异样的暗红色。
看着紧闭的王府大门，蒋玲雪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口那股恶心的呕吐之感，颤巍巍地开口说道：“臣女蒋玲雪，今奉圣旨出嫁于平西王。”
她的声音虽然颤抖，但坚定有力。她的话语透过清晨的寂静，传入王府深处。
王府内，通过元无的提醒，谢梦宇早早就知晓有人往王府而来，只是他一时未曾想起蒋玲雪是何人。但对于此，谢梦宇只是静静地坐着，并不想理会。
“蒋玲雪？她是何人？”一旁的刘语菲好奇地问道。
南宫静雅亦是好奇地望着师哥楚天宇。
皇后薜芳吟轻声解释道：“如我所料不差，她应是大理寺卿蒋裕之女。这道旨意并非江流所下，而是出自皇老祖之手。”
谢梦宇闻言，眉头微挑，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只是他似乎依旧不为所动。
刘语菲看着他不曾言语，遂开口道：“我听说蒋裕为人刚正不阿，他的女儿不应该为此付出如此代价。你是否有办法解决此事？”
谢梦宇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未曾想过，我也想不到那老不……”
谢梦宇话尚未说完，已被一旁的刘语菲来了一肘击。
或许是老不死叫多的原因，谢梦宇一时间忘记了身旁尚有四个小不点在，他答应过她在几个小不点面前不再叫那楚山行老不死、不再随意说粗口。
所以反应过来的谢梦宇忙开口道：“哦哦……我也未曾想过楚山行会把蒋裕也拖下水，其实这一切等过几日自可解决，他们无需理会那狗……无需理会那圣旨。”
“听那蒋玲雪的言语，她似是一个人来此，想必也是想把她自己与蒋家切割开来，这样不管你成败都不会累及整个蒋氏，所以我们如果就此不理，我想她大概率会学那些死士自尽于门前。”刘语菲眉头微蹙，重重地提醒道。
她相信很多事情他都能想到，只是她感觉到他自知晓叶辰身死的原因后，他比以往显得更加冷血无情，虽然这些冷血并不会对向他们，但她依旧不喜欢。
唉，谢梦宇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无奈。
楚山行如今在外人眼里是强大的存在，但他不在乎，他也理解那些迫于楚山行压力下的人。蒋裕肯定明白楚山行是想趁此机会将他除去，既是如此她女儿来与不来都无甚意义。
谢梦宇这些天之所以迟迟没有进宫，也是想借此机会观察建安城中，究竟有多少人愿意站在他这一边，支持他。然而，多日过去，那些曾经希望楚山行还政于皇帝的大臣们，竟无一人前来拜访，就连昔日敢于直面怒斥楚山行的蒋裕，也选择了沉默。
尚未容他深思，刘语菲已紧紧拉住他的左手，准备往大门走去。
他们身后，异兽元无见状亦飘然而起，默默跟随。庭院中的其他人，或许是出于好奇，也想跟去看看，但谢梦宇却停下了脚步。
他转身对众人说道：“芳吟，门外的景象过于血腥，不适合孩子们看。你与静雅照顾好他们，就不要跟过来了。”
薜芳吟点了点头，明白谢梦宇的担忧，于是她转身牵起南宫静雅和四个孩子的手，走向主厅。
谢梦宇望向刘语菲，轻声道：“你还是不要随我去了，我怕你不适应。”
“好！”刘语菲应道。
只是不待谢梦宇走出多远，她似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快步跟上，并挽住谢梦宇左手，道：“我还是与你一道去看看吧！”
王府外，蒋玲雪被那浓重的血腥味和尸体散发的气味熏得头晕目眩，胸中的恶心感越发强烈。但她始终紧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
吱呀！
府内大门内，元无举起小爪一挥，王府大门亦随之开启。
看着满地尸体，以及浓重的血腥之气、尸气，刘语菲不禁眉头深皱，身体亦是抑制不住地轻颤了几下。之前在地球大战时，她见过无数的帝兵尸体，但却不曾有何鲜血、尸体气味存在，如今这般景象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而且本是怀孕的她就时常有孕吐的存在，如今闻着这血腥气味，更是让她举手抚住嘴巴。
感受到身旁人儿的举动，谢梦宇望了一眼身旁的异兽元无。
呜！
理解主人命令的异兽元无轻声呜叫，随后举起小爪挥出一团透明雾气，雾气把包括蒋玲雪在内的所有人包裹在内。
只一瞬，刘语菲就感觉到门前景象一变，尸体、粘稠的血液都已不复存在，眼之所观只有她与他、元无，以及门槛外有些呆滞的蒋玲雪。
看着容貌秀美，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发呆的蒋玲雪，刘语菲心中暗想：不会是给吓傻了吧！她这种深宫大院的大臣之女，应该未曾见过这般景象吧？
“姑娘，你没事吧？”刘语菲轻声问道。
“啊……”
清脆悦耳的声音惊醒了蒋玲雪，亦令得她惊叫出声。
她看着刘语菲，眼中满是惊讶和好奇。她从未想过，在这王府之中，竟然会遇到如此美丽而又神秘的女子。
王府大门开启之时，她就被眼前孕妇的美貌所惊，刘语菲的出现如同一颗璀璨的明珠，光芒四射，令人惊叹，同时也让她暂时忘记了周遭那些尸体的存在。
当蒋玲雪被刘语菲悦耳的声音从失神中唤醒时，她惊讶地发现，原本令她感到压抑和恐惧的尸体与鲜血竟然都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清净的空地。
那股让她几乎窒息的烦闷气息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的空气，让她感到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臣女蒋玲雪，见过王爷！”蒋玲雪迅速整理情绪，朝着谢梦宇的方向欠身行礼。
虽然她从未见过平西王楚天宇的真容，但结合之前听到的消息和眼前这位怀孕美妇的举止，她确信这位眼神深邃、断去右臂的男子就是传说中的平西王无疑。
“你是蒋裕之女，是吧？”谢梦宇的声音淡然却带有几分疏离。
“臣女正是蒋裕之女。”蒋玲雪恭敬地回答，“还望王爷能收留小女入府。”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惴惴不安，毕竟她的命运此刻正掌握在谢梦宇的手中。如果她不被接受入府，那么等待她的，或许只有死路一条。
谢梦宇看着蒋玲雪，语气之中透露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如果你是指那道狗屁圣旨，说你要嫁给我，那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不用理会那狗屁圣旨随我入府暂住几日，待此事解决后，你可自行离去；二是，你选择在这里自尽。”
蒋玲雪被谢梦宇的话震惊得愣住了。她未曾想到，平西王会如此直接地拒绝她。然而，她更不明白的是，谢梦宇所说的“此事解决”究竟是指什么。虽然她不想死，但也不想累及家人，因此她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另一边，听见谢梦宇所说，刘语菲有些嗔怪地伸手打了一下谢梦宇——毕竟眼前的蒋玲雪看着实在是有些娇气，但她能独自一人来到此处，站在这尸体、鲜血布满的王府门前，已是有着默大的勇气；而且刚才观她怕是也快支撑不住了，如不是他们出来，她觉得她迟早会晕倒在门前这些尸体中间。
所以她有些佩服这个看起来有些娇气的蒋玲雪，她也怕谢梦宇的话会真的吓到蒋玲雪。
“姑娘，嫁于他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已经有妻子了。不过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们——再过几日，我们会解决好所有事，到时你手中这圣旨亦是一绢废布。”刘语菲柔声说道。
蒋玲雪看着美少妇刘语菲，不自觉地轻点一下头。
不知为何，听着那柔声的话语，她觉得那话语中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自信存在，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去相信她。
见蒋玲雪点头同意，刘语菲微笑着挽起谢梦宇的左手，转身往府内走去。
门外，蒋玲雪深吸了一口气，也迈步跨过门槛，跟在了他们的身后。随着他们的离开，王府的大门也缓缓关闭，仿佛要将所有的纷争都隔绝在外。
……………………
就在同一天的辰时，传旨太监带着旨意和十个赏赐的奴隶来到了征西王府门前。
然而，到了午夜时分，征西王府门前再次多出了十具尸体，无声地诉说着这个时代的残酷与无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