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封没有送出的情书
上午课间，高三（19）班。
还有五分钟就要打铃上课了，教室里仍然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嘻嘻嚷嚷的好不热闹！
其他的高三班级，即使到了课间也是紧张严肃的学习氛围，唯独19班不是！
这只是一个不受关注的普通班，班里的学生成绩都是不上不下，中不溜的。
班主任是老周，胖胖圆圆的一个中年男人，他早年从湖东大学历史系毕业，博览群书，满腹经纶，对于教育，自有一套方法论。
和高三（5）班的老章比，老周对学生们的成绩看得比较开。他认为，即使是高中，也只是人生一个节点。比起学习成绩而言，还有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张碧莹记得高三上学期的第一节班会课上，老周和同学们讲：“高中三年虽然紧张又枯燥，但同时也是特殊又珍贵。”
“要去享受这段时光，享受奋斗和成长的过程，这些都是以后再也无法复制和得到的机会。”
“要对得起自己的青春年华，不要将遗憾和后悔留给未来。”
她坐在下面，听得很认真。
左小青也是。
左小青短头发，大眼睛，个子不高，是张碧莹在惠文中学为数不多谈得来的朋友。
两人都是从县城下面的村小考到这边的初中，再升上高中。相似的成长背景，让两人颇有共同语言，慢慢地变成无话不谈的朋友。
这段时间，张碧莹发现左小青老是有些心不在焉。上课回答问题时总是走神。
课间她也不爱来找自己聊天了，总喜欢坐在位子上发呆。
这不？张碧莹又看到她一个人坐那，低头写啊画啊的。
“你想啥呢？”张碧莹走到左小青座位上，凑过去一瞅。
左小青急忙把手里的纸捏成一团，飞快地塞进课桌里，假装生气地说：“你可吓死我了。”
“有啥我不能看的？”
“没啥没啥。”
“不会是写情书吧？”
“瞎讲！”
“我不信，让我看看，我看看！”
“别闹别闹！”
两个女生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才结束了这场嬉闹。
课堂上，左小青又偷偷地把纸条拿出来，轻轻展开，盯了会儿上面的文字。
脸一红，又塞了回去。
其实张碧莹猜得没错，左小青手里拿的，就是一封“情书”。
还是一封没有送出去的“情书”…
左小青眼前浮现出一个男生的身影。
那个男生叫薛俊东，是文科重点班—高三（5）班的学生。
她想起那天他们两个相识的情景。
……
那是高二的暑假，她坐802路公交车去给妈妈送饭。
左小青是个苦命的孩子，她年幼时，父亲在一个工地上干活摔了下来，还没等工友们送到医院，就已经咽了气。
黑心的老板欺负她们娘俩孤儿寡女又不懂法，随便打发了一笔钱便草草了事。
从此以后，她和妈妈相依为命，她也早早懂事起来。
她的妈妈叫李丽英，典型的农村妇女，由于常年在家务农，皮肤晒得黝黑。还不到50岁就满脸堆满褶子，尽显世俗的沧桑。
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她在女儿学习方面非常舍得投入，对左小青也非常严厉。小时候，左小青贪玩儿不学习，不知挨了多少板子！
她这一辈子吃够了没有文化的苦头，不希望左小青也这样！她盼望着有一天，左小青能够飞出山窝窝变凤凰！
好在她的女儿还算争气，从村小考上了县里的初中。
自从女儿一入学，她也就跟过来了，一方面是陪读，方便照顾女儿，另一方面是就是看着女儿，不让女儿乱来。她听村里的妇女说，城里可乱了，很多歪门道，她怕女儿学坏了！
杨丽英陪读之余，为了贴补家用，在一个菜市场打工，负责菜市场及周边的保洁卫生。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生活的磨砺让左小青很早就成熟起来。为了减轻妈妈负担，她经常帮助妈妈干点家务，什么煮饭、炒菜…早早地就学会了。
左小青那天中午，就是去给妈妈送饭。
快到杨丽英午休吃饭时间了，担心妈妈等得太焦急，她在出租屋里炒了个西红柿鸡蛋，又拌了个黄瓜，小心地拿饭盒包好，就急忙出门了。
谁知出门没多久，天气骤然变化，大风“呼呼”刮得路边的树木左摇右晃，大雨哗哗哗地落了下来。
左小青忘记带伞了，把饭盒拿衣服包好，一路狂奔到公交站。
雨水把她的头发都淋湿了，但是她毫不在乎。她在意的是手里的饭盒，不仅没有打湿，还温呼着呢。
一会儿妈妈就能吃到热乎乎的饭菜了。想到这，她的心洋溢着幸福。
远远地，802路公交车驶了过来。
左小青拿手遮着头上的雨，赶紧跳上了车。
刚准备把车钱投进投币箱，她一摸衣服口袋：坏了！今天出门比较急，钱忘记带了！
她急得满头大汗，汗水混着雨水流下来。掏遍了全身所有口袋，还是没找到一分钱！
后面的乘客等着上车，一个劲儿地催：“快点！快点！前面的别磨蹭，后面的还淋着雨呢！”
司机不耐烦地看着她：“赶紧投币，别挡着车门。后面的人还要上呢！”
她小声说了一句：“对不起…车钱我忘记带了！”
司机一听不干了，凶巴巴甩出一句：“没钱坐什么车！不会是故意想赖掉车钱吧！”
她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后面的乘客一个劲地往里面涌：“让开，让开！”
“没钱还挡什么道！”
“对对，别挡道啊！”
“啪！”地一声，她手里的饭盒被人挤掉了，里面的饭啊、菜啊一股脑全撒在地上，又被上车的人你一脚我一脚地踩得到处都是！
左小青看到精心准备的饭菜变成一地的狼藉，眼泪刷地掉落下来。
司机生气地说：“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尽想着占便宜！没钱就赶紧下去！”
“你看你把车厢弄得脏兮兮的，撒一地垃圾！”
旁边的乘客也指指点点。
“现在的小孩啊，胆子太大了。”
“是啊，就两块钱车费也想赖！”
“还穿着校服呢！真不知道学校怎么教育的！”
左小青连连摆手，哭喊着说“我没有…我没有…”
但是满车的人没一个人信她。或者说，没有一个人在意事实，在意真相，在意所谓的真诚和善良。
她的眼泪，还有她的委屈，在众人面前，也不过是嬉笑嘲讽的素材罢了。
正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传来。
“我来帮她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