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河陇千里复汉家(上)
李业当然不是什么宋襄公,就乖乖等着对方,先渡河,整备齐当了,再接战。
那是把将士的性命开玩笑,唐军真正在意的,还是赤德本人,啥时候渡河。
故而,李业专门让踏白都骑兵分拨,跑到河畔勘察,注意蕃军中军大纛的动向。
只要中军大纛一渡河,不管蕃军渡了多少人,就立马动手开战。
至于赤德这厮,会不会玩李代桃僵之类的戏码,反而不用担心。
因为几万人的军队中,其实普通士兵是看不到,甚至压根就不认识主帅的。
对于他们而言,大纛,就是主帅的象征。
管你真的假的,中军大旗倒了,就是败了。
以此时军队的普遍素质而言,别说对面杂蕃,就算是效节军,面临这种情况,崩溃都只是时间问题。
赤德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可蕃军却必须要先让精锐主力过河
否则压根就没法在河畔站稳脚跟,若是先让杂蕃士卒过去,唐军都不用全军出动,只让骑兵,就能给他们全都驱赶下水。
可若是只让主力全部渡河,赤德又担心那帮互不统属的杂蕃,在对岸闹出幺蛾子。
最后,只能选择中和办法
把本部军士一分为二,四千先行,在河畔站稳脚跟,另外四千和五千虽然战斗力拉胯,但勉强还足够听指挥的嗢末军士,押着其他杂蕃渡河。
赤德当然是最后跟着渡河的
就在蕃军渡河之际,唐军也开始摆开架势
效节军七千主力,被分为三个部分
青壮中那一千多骑手,被插入学员军官后,和踏白都骑士编在一起,分居两翼。
然后其他步卒数都,于正面列阵,其后一千强弩,被李业分为六排,结为方阵。
最后是以李业八百亲兵为主的预备队,包含四百亲骑
刘鄩受符存审所命,带着二十多员骑兵,在河畔牢牢盯住蕃军动向。
确切的说,是牢牢盯住赤德中军大纛的动向
只是看到那黑色狮子,绣着暗红花纹,高达两丈有余的竖起,踏上浮桥。
刘鄩就立马让伤势刚养好的小郭,快马回去禀报
黑红大纛刚刚踏上河畔土地
唐军鼓号突然奏响,数十面军鼓咚咚作响
全军立马就碾压上去!
此时,蕃军刚刚渡河,还未整队,正是虚弱之际,阵列不齐,金鼓未辨。
唐军丝毫没有半点跟对方来往对峙的意思,直接,在第一时刻,便把所有筹码,全都丢到赌桌之上!
打仗这种东西,很多时候,和赌博区别不大。
关键时刻,一把梭哈,赢了胜者通吃,输了命丧黄泉,反而是那些手握筹码,怯懦不前搞添油战术者,第一个完蛋。
敬翔、李振这些文职,不好直接跟随冲杀,便主动在阵后提起鼓槌,敲击军鼓助威。
李业翻身上了霜电马,策马而立
拔出腰间龙雀利刃,高呼
“冲阵!”
“杀!”
数千效节军冲杀在前,三千多扈从青壮在后,两千骑士分居两侧。
“砰!”
正面甲士手中步槊,和吐蕃武士手中利刃、藤牌碰撞在一起,发出吱呀声响,以及一连串金属碰撞声。
“破阵!破阵!”
带步军顶在最前面的是李唐宾,带头高呼
随后全军甲士也跟随高呼
“破阵!破阵!”
李唐宾身先士卒,手持陌刀,厮杀入阵,和蕃军精锐缠斗在一起。
其余士卒纷纷效仿
一时间,蕃军正面为之动摇
但吐蕃武士,又岂是易与之辈?
赤德命身侧副将,一名东岱将军下了马,换重甲,手持长斧驰援。
身后,同样是数百手持长斧的精锐甲士。
他们身上甲胄尤为精湛,吐蕃虽然在政治形式上比较落后,但其军事文化,却丝毫不弱于唐军。甲坚器利,可以相当,这几百人,俱是每万人中,才能养一千的全冷锻铁甲,内衬瘊子甲(链甲),全身数十斤,非精锐武士不能披。
事实上,其定位就是和唐军陌刀手类似兵种
而李唐宾所领,七百陌刀将同样如此
吐蕃披甲武士头上兜鍪,有显眼的蓝、黄色羽毛,非常显眼,故而只是靠近百步内,李唐宾一眼便能望见。
顿时战意大发
“端那矮子,可敢一战!”
那吐蕃东岱虽然雄壮,奈何身姿不过五尺,闻言一时恼怒
数百重甲吐蕃武士,手持长斧,以锋矢状阵型,冲杀入一线!
唐军陌刀手结为密集阵线,严阵以待
“呛!”
“刺啦”
一串火星在交错的钢刃兵器间迸发出来,无论是蕃军手中长斧,还是唐军手中陌刀,都属于破甲斩马的长刃武器,互不相让。
虽说两军将士,俱是双层重甲在身,但一旦被对方武器击中,即使甲胄没有被破开,光重量带来的冲击力,也足以给人砸个半死。
正面效节军步卒四千,蕃军同为四千,实力相当。
但唐军以逸待劳,阵型早已完备,而蕃军却是刚刚渡河,未及整队,一时间被逼得步步后退。
而唐军的两翼骑兵,则分别从左右两翼迂回放箭,骚扰渡河后的吐蕃杂蕃部队,令这些本来就纪律松散的军队,无法列阵。
剩下的几千青壮,就跟随在唐军之后,牵制被骑兵骚扰,难以列阵的吐蕃杂蕃兵力。
可唯一的问题,也是赤德迟迟没有让自己身侧的四千本部人马投入厮杀的关键在于。
唐军的强弩呢?
之前还把蕃军两千武士尽数全歼的强弩呢?
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直到此时,唐军那边,也只有弓手放箭!
李业勒马中军,凝神注视着那蕃军后方的黑狮大纛
“不行,压力还不够!”
必须要想办法把赤德剩下那四千人逼出来
于是他看了眼身边,却发现除了亲兵都,已然无兵可用。
可亲兵都的都将,李唐宾,已经被派往前面充当陌刀将了。
想了想,李业招来离自己不远处的一名士卒,乃是刚刚从河畔报信过来的骑兵,似乎还是个军政学堂学员。
正是此前刘鄩派来的小郭
李业吩咐道
“你去前面军阵,把李都尉部副将,葛存周召来!”
“末将遵命!”
可李业见对方年纪轻轻,身上似乎还带伤,有些不放心。
还来不及吩咐,那小郭却是已然上马奔驰而去。
此时战场正是错综复杂,李弘义部也深深冲杀入蕃军阵列之中,难分敌我,遍地嘶吼搏杀。
那小郭一人一马,居然在乱军之中,手擎长矛、横刀,斩杀数人开路,一直到李弘义中军亲卫处方勒马止步。
本来其人之前身上就因中箭,包扎数处,如今又从阵外一路冲杀而入,浑身被猩红鲜血染透。
依旧恍若未觉,肃然拱手朗声相对
“禀大王令,请调都尉副将葛副尉往中军!”
李弘义见状先是一愣,看了眼外面还在厮杀的乱军,又见对方左右无人,不过一骑。
问道
“小兄弟何名?”
那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小将,只是拱手
“末将军政学堂郭崇韬,还请都尉速速通告葛副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