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点兵出巡讨党项
在去怀德堡赴任之前，李业先回了德静一趟
王贺见到已经升为十将的李业，面色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眼前这个年不过二十的年轻小子，已然和自己平起平坐。
甚至年长二十多岁的自己，还得称呼他一声“李都尉”
再也不用看这厮脸色的李业，更是懒得再维护什么表面功夫，只是随便应承后，就开始做自己的事情。
先是亲自抚恤阵亡军士家属，然后就按照计划，告知所有军士，要迁移怀德堡的事情，遣散了三十多人，又把四十余户家属带上了路。
从此也能看出，李业这大半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虽然成为了军头中的异类，但在士兵那里，李业却拥有着其他寻常藩镇军官都缺乏的东西。
信用
有了这个东西，也许他部队扩充的速度要慢上许多，但每一步，都是扎实的。
并能以三兄弟为核心，逐渐发展出一批亲信军官。
当然，做完这些以后，兄弟三人手里的财货都消耗得快没了。
还好把从打扫战场分得的马匹、牛羊之类卖了一些，才缓和经济状况，不至于发不出赏赐。
六月末，李业带着近四百人的大队伍，慢慢迁移到，距离德静百里之外的怀德堡。
宥州到了唐末，已经全然变成党项人的天下
就连刺史，都是由党项人拓跋思恭担任
但朝廷倒也不是啥事不干，唐中时，为了威慑党项，充实边防，就在宥州设立了三个驻军点。
分别是归仁、延恩、怀德三军
从这名字就能看出，完全是冲着党项人去的，希望对方能老实一点。
当然，到了唐末，事实上三地都只剩下不满编的军堡，每堡大约两三百人。
仅有监视作用了
李业望着眼前茫茫无边的草原，零星还有不少孤立的树林
这个时代的河套以及漠南地区，与他前世所见完全不同。
地球气候还处在暖季，黄土高原的水土流失还不严重。后世贫瘠的土地，现在居然是人烟繁密的好地方。
当然，也就仅限现在了，再过几十年，经过战乱破坏后，再加上党项部落崛起，河套、西北，将再不复汉家故土。
遣散了部分军士后，现在李业全军共两百余，好在之前缴获的装备派上用场，又经过战斗洗礼和磨合，都算对得上精锐。
“都尉，前方便是怀德堡了！”
一名带路的老军士，骑在瘦马上，给李业指到
李业三人望去
只见两三里外的原野上，一座看起来就像破旧石头房子的堡垒矗立
堡垒周边还聚集着数量不多的村落、草庐
符存审当即皱眉
“这能住多少人？”
老军士解释道
“堡内能住的人不多，也就百来号，其实以往都是要分出一半出去住的。外面那些个草庐，不少就是将士们搭的。”
李业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静静观察。老军士见李业不说话，也不敢多言，只是带路。
直到大队缓缓靠近，两侧逐渐有看热闹好奇的孩子，但很快都被各自大人给仓皇按了回去。这年头丘八们可是恶名满满，老百姓避之不及。
李业这才开始询问，有关怀德堡周边的事情
据老军士介绍
怀德堡周围十里内，有四个村镇，都是宥州地区聚居的汉民，大约三四百户。
因为宥州党项部落众多，人数不占绝对优势的汉民也要聚居自保。
而军堡周围，虽然要受武夫们盘剥，但起码要安全得多。
且其中一些青壮干脆投身军中，混一口饭吃。
“都是靠种地过活吗？”
李业继续询问有关本地民众的经济状况
唐末藩镇，军政一体，他既是怀德堡的军事长官，同时也能管辖周边民众。
只是对于绝大多数军头而言，所谓民众，无非就是筹措军资的对象罢了。
“虽然都有耕种，主要是麦、高粱，但也畜牧，毕竟怀德堡这边没有大河，不好灌溉，全凭老天吃饭，放牧还能换地方。”
这也就是黄河几字弯内，绝大多数民众的生活状况
而通过观察两侧，李业也能发现，周边村镇民众生活状况普遍不佳，比起德静县百姓都远不如。
几乎鲜见砖房，大都是草庐。
而百姓身上也简陋的紧，许多小孩子均是赤身，骨瘦嶙峋。
而根据之前老军士所言
宥州这三个军堡日常财货供应，主要来自四个方面
其一是刺史、节度每年拨发的赏赐，但数量不多，毕竟不是嫡系，这部分大约占总数三成。
其二是路过的商旅，尤其是盐州的商人，上缴路费，也就是保护费，数量更少，只占两成。
其三是周边党项部落的上贡，但事实上，这一部分早在六年多前，随着唐军在宥州影响力越来越小，已经聊胜于无了。
剩下的，就是由周边百姓派捐赋承担
很难想象，本地百姓穷到这个份上，还得供应数百军士。
“恭迎都尉！”
军堡门前，两个队正已经恭候多时。
怀德堡原本编制不多，只有五个队，约两百四十人。之前的十将带走了三队，现在只剩下不到百人。
李业翻身下马，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军堡
大概八尺多高的样子，用夯土包砖，倒是坚固，只是由于年久失修，不少地方已经坍塌。
“军中还有多少将士？”
“余有八十九人，大都是本地士卒。”
李业颔首，这时代兵为将有，但凡将领调动，亲信都是要跟着走的，此前怀德堡的军士，自然是跟着前任十将走了。
“大哥、三弟”
“你二人暂领副将，替我总辖全军，过后我会上报节帅转正。”
既然成为十将，第一步当然是把两个兄弟提上来，帮自己牢牢抓住军权。
自己带来的五队，加上这里两队，原本就直属于自己的那队作为亲卫，剩下六队，二人分掌，尤其是把本地的两队分开。
两名队正，分别唤作霍兴、姚长奇，分别隶属符杨二将。
全军合计七队，三百一十人，含骑兵二十，其中好几个队均未满编
然后就让二人带着，先把所有军士及家属安置好
接下来，李业先是花了两日，把自己管辖的这个地盘，全部看了个遍。
然后得出结论
首先，仅靠当地民户和拨发钱粮、商队过路费，是不够养活自己这三百号人的。
原先的怀德堡也就两百多人，何况自己对军士的待遇还要高些，甚至还想进一步扩充实力。
且靠刮地皮这种低端手段，无论从道德还是从理性上，都不是李业喜欢做的事情。
想明白后，李业打马回到军堡，然后就召开怀德都队级以上军官会议
放眼望去，李业手下军官已然不少
符杨二人以下，赵密、赵岳两兄弟、孙胜，这些是值得信任的。而秦彦、李弘义二人，通过之前战斗已经有所磨合，但还不能完全信赖。
至于新附的霍兴、姚长奇，都还处于观察期内
这些天，交给他们的主要任务，是在堡外搭建草庐，修缮军堡，供军士们居住。
李业见到众人到齐
首先向孙胜问道
“堡中还有多少粮草财帛？”
孙胜年过四十，为人忠厚，是李业到德静以后一手提拔的老军士，忠心耿耿，向来打理后勤。
“尚有钱一百二十贯，布帛五十匹、绢四十匹，粮豆两百四十斛。”
李业闻言颔首
几个亲信见状却是欲言又止，这些数据是不该众目睽睽说出来的。
李业却是对着所有人朗声道
“大家也听到了，堡中财货粮食撑不了多久，该当如何？”
霍兴和姚长奇面面相觑，没搞懂这位新任十将的脾性，这还能如何？
“要不再加点派捐？”
霍兴试探问道
李业摇头
“且不言是否苛待百姓，就说咱们怀德堡周边百姓，还能榨出多少油水？”
“那找个商队，直接下手？”
姚长奇道
意思大概就是杀人越货，这年头边军经常干这事
“杀鸡取卵，以后人家商队不过了怎么办？”
李业还是否认
这下二人就摸不到头脑了
还是自家兄弟了解其人脾性，符存审直接朝着霍兴问道
“以前这周边党项部落给你们上贡多少牛羊？”
众人闻言，顿时明白过来
但霍兴却是苦笑
“符副将，这党项人上贡，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反正末将自入军以来都没见过。”
“那具体是多少，你总听说过吧？”
李业面色沉静地追问
霍兴见状，只得勉强答道
“额，听说乾符以前，每年周边部落，每百户需上缴四羊、一牛，另皮毛若干。仅怀德堡，每年大概就有一百二十余头羊、二十头牛的额度。”
李业点头
然后目光扫向孙胜
“老孙，明天我召集所有军士，你把剩的全部财帛都发下去！”
随即其人站起身来
“锃”
拔出横刀
“我决定，后日起，率军出巡，征缴税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