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邙龟
宝山郡城里有专门兑换山上山下货币的汇通商行，不过多是用金银兑换山上神仙钱，像任真这样用通宝钱换白银的少之又少。
按照一般的货币兑换制度来说一枚通宝钱可以兑换一千两白银，不过任真到手只有九百五十两。
走出商行的任真嘴巴就没停过，一直在咒骂万恶的资本家，五十两的手续费！真是杀猪也不敢宰的这么狠的。
一张五百两的九州通用银票，四张一百两的，剩余五十两散碎银子。任真将这些通通揣进里衣口袋，又抛给张青一一个五两的银锭子。
张青一不知怎的自从下山以后像是开了窍一般，只要任真给他他就尽管收下，也不拽酸文笑呵呵就放入自己的口袋。
“记账啊。”任真下巴一抬提醒道。
“有数，任兄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张青一笑着答应道。
任真眉毛一抬，想起上辈子一个小黑胖子演出时说的那句：你就把心放下水里。记得当时第一次听那段自己乐的不行。
又是送行又是兑银子足足折腾了大半天，等到赶到那座宝山渡口的后山山脚，也就是所谓的陆地渡口处，已经是日薄西山的光景。
山脚处的渡口比云端上的那处可就寒酸多了，也就零散几栋类似官衙一样的建筑物，不过人却是比山顶更多。
转了一圈任真总算弄懂了，这不就是火车站嘛！左边一座府衙是走人的，右边是走货的，上龟先买票，有了票就可以进月台，等着邙龟进站……
不同的是这里的月台两边其实是两座利用仙家术法削平的矮小山头，每边都至少能容下近千人。两座山头中间有一条宽阔的峡谷，任真知道，这条峡谷就是邙龟的走山道。
邙龟体型巨大，比之鲲舟也不遑多让，只不过一个在天上飞，一个在山道行走。而且它们从一个渡口去往下一个渡口的路线也是固定的，特别是邙龟，所修山道必须远离城镇和集群村落。
《山海志》中记载的很详细，这两种生物都属于妖兽，不过性情温顺，万古之前就被人族修士所驯化。
任真和张青一刚踏上月台，峡谷深处已经有轻微的震感传到脚边，不多时，就看见一座移动的堡垒步伐缓慢来到两座月台中间，停止不动。
说实话，如此近距离接触这样的庞然巨物，任真和张青一都有点震撼。那颗脑袋就已经抵得上一座三层阁楼大小，更别提它那背上的一座山峰了。
没错，邙龟的整个背壳之上驮着一座小山。小山分三层，最底下一层被镂空成一个个洞穴，用来存放大批货物；第二层是绕着山壁的一圈木制小屋，有大有小，屋外还有延伸出来的丈余宽度廊道，供乘客赏景散步；最上层就好比vip套房了，数量不多，但每一间都装饰精美，还有专门侍奉的婢女可供差遣。
任真选的客房是二层的乙等双人间，比预料的多花了三十两，因为像丙等和丁等分别是八人间和挤满为止的大通铺，他觉得这钱不省为妙。
从邙龟背脊上放下两块宽大甲板，任真这边的是直通二层客房，对面月台则是通往一层的存货洞穴。
任真左右张望，见对面月台一匹匹不知名驮兽慢悠悠“上车”的速度，他也不着急登上甲板。
月台边已经站满了等待登上邙龟的人，多是山下商贾或者江湖游侠，鲜有练气士或者武道宗师会出现在邙龟上，毕竟还是鲲舟更显身份。
“可惜了，这没有卖橘子的，不然我铁定叫你站着别动，让你看看我去买橘子的背影。”任真忽然莫名其妙开口。
张青一一头雾水，怎么好端端的要买橘子。
“我听闻邙龟或者鲲舟之上也有仙家店铺，任兄想吃橘子可以等上了龟山再说，不过比市井摊贩要贵上不少。”
任真扯了扯嘴角，我哪是想吃橘子，我是想当你爸爸。
终于，前边人差不多都已经通过甲板上了龟山，任真和张青一这才紧随其后而去，不过期间任真向后一瞥，却见到与众不同的一幕。
在他身后数十步外，竟然有四位身穿同样制式红蓝相间法袍的练气士，四人中间还围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秃头胖子。
那胖子衣衫褴褛意志消沉，耷拉着脑袋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倒是怪事，看那几位的法袍样式，一看就知道是出自不俗的仙家山门，虽然不知道境界如何，但肯定是不缺坐鲲舟的神仙钱的，怎么会选了速度更慢的邙龟？
难道是那个看着像被他们囚禁的胖子身上有秘密，不想被太多的山上修士注目？
任真也就略微想了一下就不再关注，继续前行。刚才他那无意一瞥已经被那四人中一个鹰钩鼻中年人察觉到，一双阴翳眼神马上扫了过来让他心头一紧。
正如王猛所说，行走江湖再小心也不为过，事不关己溜之大吉。
邙龟在夜色里行走，看起来一脚一脚十分缓慢，但因为体型巨大，每一步都能踏过半座山头，比之仙人御风的速度也不遑多让，而且平稳异常丝毫不觉得颠簸。
在龟山二层有专门的食肆，就像一家小酒楼，里面的吃食也很寻常，比不得鲲舟上极尽豪华的宴厅。
任真和张青一找了个犄角旮旯坐下，只让小厮上了两碗面条。
在小厮翻着白眼没好气的放下面条离开后任真二人也不气恼，自顾自开始吃面。
“青一，除了做官，有想过走太学宫那条路吗？”任真吃着面有一搭没一搭随便聊起话题。
因为任真觉得既然张青一有那么大的决心替母报仇，太学宫这座大山应该更可靠一点吧。
张青一吃面很是斯文，慢条斯理，不像任真就那么大咧咧一脚踏着板凳一脚抖腿大口唆着面条。
“任兄，太学宫可不是一般读书人说进就进的，我也是中举之后听府学中一位教习提过，读书人想进太学宫必须先考进七十二座夫子书院，而后其中最出类拔萃者才有机会被选入太学宫。”
“仅仅是有机会？”任真有些疑惑。
“对，选入太学宫还有一个前提，必须得到三位以上国士举荐，一位夫子首肯才行。”
张青一在说起太学宫时，眼神里充满着憧憬，神采飞扬。
任真缓缓点头，他倒是从《山海志》中了解过关于儒家对读书人品级的划分，无论是国士还是夫子那都是一州之地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那你有可能拿到太学宫颁发的儒家头衔吗？”任真又问道。
“这我可不敢夸下海口，要想得到头衔除了自身学问高深之外，还得有大功德。”
任真点点头不再多问，他也知道儒家所谓的功德就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三不朽。
就在他们吃完一碗面打算回房时，任真再次看到了对面角落里那几名练气士和惨兮兮的胖子。
一张四方桌，两条板凳坐着四名练气士，他们都在闭目养神不发一言，只有那个胖子独坐一方狼吞虎咽的吃着桌上的饭菜，像是被饿疯了的野狗。
“这几位神仙老爷居然也住二层？有必要小心到这种程度？”任真好奇地偷偷打量，心里忍不住腹诽。
张青一见任真忽然顿住身形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匆忙瞥到那几位练气士时赶紧缩了缩脖子重新坐下，又拉了拉任真的衣角。
“任兄，还是非礼勿视为妙。”张青一细声提醒道。
任真点点头表示认可，俗话说好奇心害死猫，道理他懂，很快便收敛心神起身回房。
张青一也紧跟其后，只是当他跨出食肆门槛无意间又看了一眼那胖子时却是心生疑窦，不过却没表现出来，直至回到自己的客房。
“任兄，那个胖子应该是大靖王朝军伍将官出身。”
正在打坐冥想巩固灵精境境界的任真眉头一抬睁开双眼，狐疑的看向张青一开口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张青一坐到任真床边，小声说道：“两年前有一位大靖的贵族公子云游到定鼎城，与一伙江湖游侠起了冲突，那位公子的几名扈从与这伙江湖游侠大打出手，当时我正好在场，清楚记得那些扈从系的腰带与今天这胖子是同一样式。”
“会不会只是碰巧买到一样的腰带？”
“不可能，那是大靖军中将官专属的腰带样式，民间作坊没胆子仿制。”张青一斩钉截铁回答道。
任真挠了挠下巴觉得这事透着点诡异。这么短时间内，那位周礼老先生刚经过铜川国怎么又冒出个大靖将官也到了这里，而且还被几名练气士囚禁着。
张青一见任真不说话，便说出心中猜测：“会不会与周老先生有关？”
任真摇摇头不敢确定，能推理的条件实在太少，也不清楚那些练气士和胖子的底细，实在不好乱猜。
“算了，还是不去理会为好，等到了大靖上京见过了周老先生再说。”
不过张青一好像还不想结束这个话题，依然坐在任真床边低头思考。
任真倒是猜出了张青一的想法，一个想要在一州之地最大王朝当上最大官的年轻人，无时无刻都需要费尽心思的去钻营。
而周礼，无疑是他目前最应该抱紧的参天大树，连带着只要与大靖有关的事他也会加倍关注。
“青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量力而行！”
任真打断张青一的沉思，他怕这个一根筋读书人不知轻重冒险去试探。
张青一长舒了口气，像是说服了自己，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回应了任真一个故作轻松的笑脸。
“任兄说得对，是我太操之过急了。”
任真也不再多说，而是让张青一拿出他在宝山郡城购置的纸笔，写下了那部火法道书的一部分交给他。
“再巧妙的借势都不如自身强大，你若是修行天赋足够逆天，说不定不用费尽心思官路攀爬就能得偿所愿。”
张青一接过那张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一页纸，匆匆扫过几眼后指尖忽然亮起一团火焰，将那页纸烧成灰烬。
任真虽然之前在定鼎城见过张青一将自己变成一个火人，不过再次看到他操纵火焰的能力还是大为惊讶。
“这就记住了？”
“当然！我小时候素有神童之名，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有的。”张青一自信微笑说道。
任真撇了撇嘴，心说好像谁不是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