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灭绝武道
再说大儒周礼与学生齐璐正驾马走在万石国群山之间，小路蜿蜒曲折，远处苍林耸立，一眼望去尽是白云叠嶂。
“老师，这次我们拜访的真是那位圣人？”
齐璐还不曾修行儒家练气法，数旬光阴都在路上奔波，此时已经满脸疲惫，说起话来都有些气喘，只是一想到要去见的那位，就又多出几分力气。
“自然是赵师，老夫年少时曾有幸拜入赵师门下走读，受益良多，这次冒昧登门也只能碰碰运气，赵师在不在山中老夫也吃不准。”
周礼这次拜访，其实是想请教那位关于大靖王朝如今的局势该如何破局。虽然那位已经远离庙堂近千年，但九州历史中关于他的庙堂故事却依旧让人津津乐道。
就在山路尽头，白云深处的一座高山之巅，有几间简单的茅屋。
茅屋外有几棵桃树，无论四季更迭永远盛开着红粉桃花，树下摆着一张石桌，配有四张石凳。再向外走去，就是千丈崖壁，放眼望去倒是万里山河尽收眼底。
此时悬崖之顶茅屋之外，正有三位中年儒士对坐饮茶，其中两位客人正是前不久从天外返回的太学宫两位大祭酒侯壶和魏器。
能让两位儒家大祭酒联袂拜访的儒士正是被山上修士尊称为“盘龙柱”的赵崖，是一位真正的儒家圣人。
儒家对读书人的品级划分是有别于其他练气士的，由低到高分别是儒生，贤人，大儒，淳儒，国士，夫子，圣人，天下师。
说是品级，其实更像是头衔。只不过这些头衔得来不易，每一个名额都需要一州太学宫经过长时间的考察讨论才会正式授予。同时这些头衔虽然与练气境界有关，但却不是最重要的。
“赵公那本《治世正论》可曾编撰完成？我可是苦盼多年，就等着拜读呢。”
夫子侯壶对赵崖的学问可以说是推崇备至，虽然两人按师承论其实是同辈，但侯壶却自愿以半个学生的身份礼敬赵崖。
赵崖却只是苦笑摇头只当是侯壶的客套话，摇动手中蒲扇，顿了顿直接开口说道：“两位大祭酒同时位临寒舍，一定是太学宫有法旨下来，赵某洗耳恭听便是。”
说来奇怪，赵崖的圣人头衔可不是向太学宫求来的，他甚至都不曾进过太学宫求学，而是由低到高太学宫一个个主动送上门的，而他赵崖也只是却之不恭，并不感到多么荣耀。
那些头衔可是九州读书人打破头都想捞到手的东西，就算只是最低级的儒生，那也是太学宫承认的儒生，足以光宗耀祖了。
“并无法旨一说，只是几位宫主迫于外界压力，想要听听赵公对如今武道的兴衰有什么意见。”侯壶连连摆手，很委婉的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外界压力？这天尘九州十方须弥芥子还有人能给学宫压力？侯祭酒，说话不妨爽利些，老夫不当官已多年，不用打机锋。”
说起当官二字，魏器与侯壶不由得多打起了几分精神。眼前这位喜欢持蒲扇的男子，可是将“官”这个字当到了极致。
天尘九州山上势力每隔百年会对山下王朝有一个十八王朝排名，就说涿州版图最大的大靖王朝，如今只能屈居第十七位，那可是建有一座武王庙的大王朝啊，一般的仙家宗门也未必敢招惹。
而赵崖，就曾在其中四座朝廷任过国师一职，而且还是一次次改换容颜从刀笔小吏一步步走到位极人臣。
而最夸张的并不是赵崖在一国仕途晋升的速度，而是这些原本资源有限版图狭小的王朝都在他的变革治理下，最终得以跻身十八王朝之列。
所以山上修士都说只要哪位山下君主能盘上赵崖这根“龙柱”，则霸业可成，王朝可兴矣！
侯壶自从见到赵崖便失去了往日身为学宫祭酒的坦荡气度，一时无言只好眼神求助一旁魏器。
魏器叹息摇头，心说就知道侯壶不敢在“赵龙柱”面前撂什么狠话，那就只好让自己这个“魏铁面”来当这个不讨喜之人了。
随即夫子魏器拱手抱拳郑重开口：“侯祭酒对赵公的仰慕并非客套，我魏器同样对赵公的学问拜服不止，但公是公，私是私，几位宫主就想要赵公一句话，可否不再庇护那四大王朝。”
赵崖面无表情，深通阴阳谋术的他怎会不知学宫这次劳动两位大祭酒前来的目的所在，只不过想要听听学宫这次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而已。
说到庇护，赵崖这一千年来还真没再过问过那山下几大王朝，只不过他的圣人威名足以震慑一些别有用心的宵小。
微微扇动蒲扇，中年儒士模样的赵崖缓缓开口反问魏器：“如此说来，太学宫也要掺和山上事了？难道不是自毁根基？”
这话说得极重，是以儒家万年以来的规矩压人。
“赵公，你我都是读书人，读书人眼里只有天下苍生，太学宫的宗旨只在维持山上与山下的平衡，何来的掺和一说？”
魏器对于赵崖的诛心之言很是不满，言语之间难掩怒意。
侯壶见状心中一叹，急忙打圆场说道：“赵公，至多百年，真正的末法时代就将来临，届时所有山上练气士再无漫长寿元，甚至连一颗金丹都成奢望，那么如今看来早已衰败的武道反而会全面压制练气一道，那么到时候还有谁能压制这些以武证道的武者，九州的平衡恐怕再难为系。”
武者的修行同样离不开灵气，但只需吸纳少量灵气转化为体内一口纯粹真气即可，而练气士的修行无时无刻不在吐纳天地灵气，越是境界高深所需的灵气就越恐怖，要不然武者所谓的气府，到了练气士这里怎么就成了气海呢。
现如今的九州灵气好比是一潭死水，修行者抽走一点池子里就会少一点，这也导致武道之路的尽头已被压制到七境，而练气士至多堪堪化出元婴。
若只是单按杀力大小来论的话，十境元婴练气士大致与七境武者相当，但再往下六境武者对阵金丹地仙已经略有优势，若是再往下，练气士就会越来越不敌武者。
所以山上流传的那句“结为金丹客，方为我辈人”的谚语确是事实。
“所以，只能练气士压制武道，轮到武道可能压制练气一道你们就都不能接受了？”赵崖讥笑一声，对这个理由嗤之以鼻。
侯壶哑然，这应该不是太学宫同意那个组织意图灭绝武道的理由。
“赵崖，可别忘了天尘如今的光景，本身就是那位造成的，如果说几百年后或者千年以后再无修行登天的说法，那是不是也该由他武道先绝！”
魏器彻底点燃心中积蓄已久的郁闷之气，即使对上圣人赵崖也不打算退缩，因为这一千年，对他们这些山巅人物来说，简直就是作茧自缚。
既然灵气有限，那就减少能够吸纳灵气的修士好了。
“他的武道？是他一人之武道？”赵崖横眉冷对，不留情面，“一人之错就要颠覆整个武道，这株连的本事比之山下王朝最骇人的株连九族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以偏概全，难道你们太学宫的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什么是圣人之威？天时为之停滞，桃花不敢下坠，杯中茶水涟漪刚起生生又寂然如镜面，整个山崖之巅仿佛化作一幅白描图，持画笔之人仅赵崖一人而已。
侯壶后背豆大的汗珠森森冒出，一手捏着茶杯，而另一手在石桌下紧紧握着一枚刻有“仁”字的玉牌，随时准备捏爆。
而魏铁面则整张黑脸都在气极颤抖，在他儒衫之上有五条墨色水蛟缓缓游移，仿佛随时都会冲天而起。
赵崖叹了口气，手中蒲扇轻轻一挥，天地重归自然。
“太学宫既已有了决断，又何必让你们来我这走一遭，如今我不过山野散人一个而已。”
侯壶不等魏器再次出言将场面弄的更僵，连忙说道：“赵公，你误会了，那个组织的意思是要太学宫两不相帮，毕竟这件事牵扯山下诸多王朝势力，太学宫顶多作壁上观，不可能行此灭道绝种之事。”
“况且……他们答应每捣毁一座武庙，便由我们重新竖立起一座文庙，山下依旧是山下，一切照旧。”侯壶又补充道。
要想彻底断绝武道传承，那就必须斩断所有武者心中仰望的高山。
这些高山中有君临九州以一拳之力压的山上所有练气士不敢抬头的那位，也有如武圣王风林这般敢与道家祖庭掰手腕的武者，还有许多建立不世功勋武道传承至今的强者，他们虽然多已泯灭世间，但有武庙的存在，天尘所有武者就还有登顶的精神支柱。
“你们就不担心这是他们染指山下的手段？”
“哼！那他们最好有这个实力。”魏器强硬反驳道。
赵崖不再多说，既然学宫不会亲自出手，那就还在他能掌控的棋局之内，随即说道：“那好，此事我答应了。”
这倒是让魏器和侯壶有些猝不及防，两人面面相觑，怎么突然答应的这么干脆？
“行了，我赵崖好歹是位儒家圣人，出尔反尔之事还做不来，怎么？你们信不过我？”赵崖手中蒲扇一滞，略带惊疑说道。
侯壶和魏器连忙拱手称不敢，能让赵崖点这个头已经是侥天之幸，难道还想让他赌咒发誓不成。
可在赵崖眼里，只要太学宫不出手，仅凭那个组织想要做成这件事简直难如登天。不过是几位元婴、归真境，至多还有一两位山巅觉仙，就想断了武道万年传承？
与其灭绝武道，若是山上练气士能少一半，或许……
“两位，现在该你们说说天外发生的事了，赵某可是好奇的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