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没人比我更懂兵法
张青一发现,这支奇怪的队伍里,他能说得上话的只有这个叫任真的年轻人。
王猛前辈包袱太重,和他说话时总是故作深沉,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摆架子训诫自己。
而那个王陆飞,呵!山炮一个,粗鄙至极,有辱斯文。
只有任真聊的来,虽然他对经史子集了解不多,但却是个杂学大家。无论是天文地理或是人文风俗,就连一些奇巧淫技他都有所涉猎,说话又好听,是个人才。
这天,一行人在官道边的榭亭里偶遇了同样赶路的两人,其中为首的是位老儒士,另一人应该是他的学生。
张青一与两人聊得很投缘,这才知道他们来自涿州北部的太学宫,读书人的圣地。
天尘的读书人很奇怪,他们一样有人走练气一途,不过却从不与山上仙人打交道,这可能与他们修行的根本有关。
要想在儒家练气一途得到晋升,就必须依照儒家思想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四条理念步步登高,又有立功立言立德三不朽加以佐证,所以这条路是离不开山下王朝的。
久而久之,九州之上就有了一条隐晦的规矩:山上势力不得染指世俗王朝,否则就会受到儒家的制裁,但这里却不包括武者,毕竟一国庙堂也分文武。
一般的练气士山门都不敢逾越这条规矩,毕竟儒家九大学宫宫主以及祭酒都不是什么善茬,发起飙来连老观主也得退让一二。
明面上的规矩虽是如此,不过还是禁绝不了各路势力采用扶持傀儡的手段,就像王猛说的,涿州有一半的王朝都有他王家的影子。
老儒士自称周礼,他身旁的学生名叫齐璐,两人是要去往南边的大靖王朝,目的倒没明说,萍水相逢交浅言深是大忌,所以张青一也很识趣没多问。
当周老先生提到大靖王朝时,一直在旁打盹的王猛却是微微睁开了眼,又瞅了瞅和王陆飞聊天打屁的任真,伸出一脚踢了过去,然后以心声言语。
“小子,这涿州有几座武庙?”
任真最近才通过王猛指点,堪堪学会武者灵精境聚音成线的能力,就以心声回答:“两处,一座王家,另一座就在大靖王朝。”说完后,任真似乎领悟到了什么,眼前一亮。
大靖王朝,开国一千六百年,是涿州版图最大的王朝,也是涿州顶尖势力之一,连王家都不敢小觑,没有伸手进大靖的势力范围。
“前辈的意思是让我去大靖碰碰运气?”任真继续心声询问王猛。
“非立大功的武者难进武庙,你一个三境武者能立多大的功劳?想屁吃呢。”
王猛朝着正与张青一聊的火热的周夫子努了努嘴,意思是先抱上大腿再想办法。
这位老先生去大靖,王猛用脚丫子想也能猜到肯定是去仕官的。
如今大靖内部有点乱,先帝刚驾崩不久,如今把持朝政的是位外戚,朝野上下人心浮动。王猛猜测这位周夫子应该是致仕以后入的太学宫,如今又被请回来重振朝纲,震慑奸邪。
“青一,以你的学识不打算参加铜川国今年的大考?怎么还往西边远行?”
周礼白发乌须,一身青色儒衫,身姿挺拔,不显老态,想必也曾修行吐纳。
“额……家母殡天不久,弟子暂时无心科举,想着外出游历以解丧母之痛。”张青一不好明说自己的遭遇,只能如此说道。
周礼欣慰点头,同时又劝慰了张青一几句。
任真在一旁干着急,两人对话净是一些儒家经典,多是张青一提问周夫子作答,然后引经据典抽丝剥茧,一点点揉碎了讲,听得任真脑袋疼,而看张青一的表情却是如饮琼浆。
“青一可对兵法有所涉猎?其实老夫主修的便是兵法。”
任真忽然眼前一亮,昏沉的脑袋忽然来了精神,走上前来一屁股将张青一挤到石椅的末端,自己一脸笑呵呵地坐下,朝着周礼拱手行礼。
“周老,说到兵法,没有人比我更懂兵法。”任真兴奋开口,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此时有多猥琐。
周礼与自己的学生齐璐面面相觑,这小子不是张青一的家丁吗?一身粗布麻衣,脸色黝黑,怎么看也不像是读书人,况且举止粗鲁不懂礼数。
“小兄弟也懂兵法?”周礼倒没有因为任真的无礼而心生不满。
而他的学生齐璐却觉得任真冲撞了自己的老师,有些不悦地开口:“哼,无礼匹夫,也敢妄谈兵法。”
周礼朝身后学生伸手示意不用动气,倒是张青一略感尴尬,忙不迭向周夫子赔礼,只说自己的这位朋友性格跳脱,望周夫子见谅。
亭外的王陆飞见状就要口吐芬芳,却被王猛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悻悻然转过身不作理会。
任真被怼也丝毫不含糊,键盘侠嘛我还是练过几年的,于是回怼道:“所谓英雄不问出处,怎么齐小夫子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还是以貌取人?”
齐璐一时语噎,竟是无力反驳,最后衣袖一甩撂下一句:“那就听听你这位英雄到底有何高见?周师可是兵法大家,你若是无的放矢,故作高声语,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周老嗔怪般的制止了齐璐的讥讽言语,又转头笑呵呵请任真讲讲自己的兵法见解。
“只是闲聊,对与不对都无妨,小兄弟尽管说来。”周礼对任真的那句英雄不问出处还是很认可的,倒是有些期待对方对兵法的解读。
哼,瞧瞧你们没见过世面的嘴脸,还兵法大家,再大还能大过兵圣去?再加上个兵家初祖阁下又该如何应对!
上辈子的任真对古代兵书很感兴趣,闲暇时间拜读了不少兵家典籍,能记住的肯定不多,但《孙子兵法》实在是太经典了,想忘记都难,时到今日依旧几乎能够全文背诵那洋洋洒洒五千言。
任真清了清嗓子悠悠开口:“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声音低沉,平淡如水。
周礼原本和颜悦色的脸上微微一呆,正捋着长须的手轻轻一颤,并不是想象中会听到的粗陋言语,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这只是一句总结言语,算不得独特见解,需要静听下文。
而齐璐和张青一目光齐齐看向任真,眼睛瞪的像铜铃,不敢置信这是任真能说出的话,一句话就能将兵法概括的如此全面。
连王猛都感到讶异,这可不是任性能教的,真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想法?有点意思。
那边任真还在继续说道:“以五事最为关键,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嗡!
周礼只觉得突然气血上涌,面前年轻人的说话声音犹如一道道炸雷在耳边轰鸣,振聋发聩!振聋发聩啊!
“小友……细说,可否细说!”周礼眼睛散发出奕奕神采,伸出一手拍了拍任真搁在石桌上的手,竟然丝毫没察觉自己的手在轻轻颤抖。
小样,这就要头皮发麻俯首膜拜了?果然还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啊。
任真丝毫不怀疑天尘历史上有可以比肩《孙子兵法》的煌煌巨著,但并不影响它的出现散发出不同的耀眼光芒。
“所谓道,令民与上同意也……所谓天……”
半刻钟,任真将《孙子兵法》背了一半就此打住,不是后面的记不住,而是想留点余粮,万一哪天还要和另一位大儒装叉呢。
更何况,这一半的量已经够这位周老喝上三天三夜的酒了,没看老爷子已经魔怔了吗。
榭亭里落针可闻,久久没人出声。特别是那三位读书人,两个小的目瞪口呆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老的则一直在闭眼沉思。
起先齐璐和张青一听着听着,从略感意外到似有明悟,再后面又觉得发人深省,最后只剩下汗流浃背想要顶礼膜拜!望着任真的眼神就像看太学宫的几位圣贤。
躺在一边的王猛抬头望天心中感慨:“任前辈啊,你这儿子说不定要被人拐跑咯!”
良久过后,沉默的榭亭里周礼睁开双眼,离开石凳正了正衣冠,对着任真一揖到底。
“兵法一道,小友当为吾师!”
任真向旁边一躲,并没有受这一拜,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急忙扶起周夫子,可心里已经乐开了花。
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