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老子来看儿子
密林深处，夜莺唱鸣。
王猛背着手站定，白衣猎猎，在黑暗中反射出微微亮光。不多时，头顶树梢上微微发出轻响。
“小王啊，辛苦你了。”
王猛眼睛一亮立刻转身朝树上之人拱手，“王猛见过任前辈！”
要是任真和王陆飞在场就好了，让他们看看，这才是作为晚辈礼敬前辈应有的姿态。
树上汉子轻轻落下地，轻盈的像鹅毛飘落。一脸的络腮胡，穿着陈旧青袍，一双黑色布鞋上居然露出两只脚趾，总的来说
就是邋遢。
汉子轻轻拍了拍王猛的肩膀，一脸欣慰的开口：“小王啊，你就是太客气了，咱们都这么熟了，不用拘谨。”
“是，前辈！”
嘴里答应的快，可身形依然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态，不敢放浪丝毫。
开玩笑，这可是任性啊！那位的唯一嫡传弟子，关于他的传说可太多了。
武道万年以来最有天赋的几人之一；史上最年轻的五境武者，那可是两年之内连破三境达成的成就！同时他还是一名练气士，关于阵法的造诣足以比肩元婴境修士。
若不是天时不对，早有人称赞他“弟子未必不如师”！
“说说看，那小子怎么样。”任性开口询问，随手捻起一株野草在手中揉碎。
王猛沉吟了一阵，决定实话实说道：“我看他……根骨很一般，甚至说他的根骨是无色。”
武者根骨分为七个等级，也就是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紫色为最佳，也只有青蓝紫三色可以称作有天赋，再往下的绿色，最高的成就也不过三境的江湖游侠水平。
“对啊！无色骨，不是我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任性像是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笑着摇了摇头。
“那前辈为何会收他当义子？”王猛说出了心里埋藏已久的问题。
“哈哈哈……”任性开口大笑，声音雄浑，“你不知道？”
王猛哑然，那天在沙城任真一脸真挚要拜他当义父的场景瞬间浮现在眼前，没想到连任前辈也非自愿。
“一个无根骨之人前辈也愿意耗费心神将他生生磨砺到三境，实在令王猛钦佩。”
“耗费心神……”任性闻言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这三年他好像就教了一套身法和一部呼吸口诀，其他的竟是仰仗任真混吃混喝了。
“三年三境，倒也没费什么功夫。”任性随口回答。
这话听得王猛瞬间炸毛，连他这种武道世家走出的天才当年走到三境也用了五年，这种破境速度恐怕也只有前辈当年的两年三境才能专美于前，难道这是他那一脉密不外传的修行之法？
“不愧是帝之一脉！”王猛真的心服口服，对于那位，就只能俯首膜拜了。
“你多想了，全凭他自己，所以我才说不敢相信毫无天赋的根骨竟然能变态到这种程度。”任性纠正道。
王猛愕然，这“变态”一词倒是他第一次听说，不过体会其中意思又觉得用来形容前辈父子还真是恰如其分。
树影婆娑，在“月光”下轻轻摇曳，在天尘的历史上，夜晚永远
是黑暗的，如今竟然有了那莫名其妙的一轮皓彩。
王猛回想起那场陨石风波后的家族议事，即使是自己的父亲和几位家族供奉，也没人能说清那一轮发光的圆形到底是什么。
“任前辈，那……到底是什么？”声音低沉，似乎不敢说起太多。
“嘿！”任性似乎早有预料王猛会问起这个，淡然一笑说道：“很早以前听师傅说，天尘是一个小小的珠子，像这样的珠子或许还有很多。”顿了顿，任性又觉得自己说的太过空泛，所以又补充道：“小王啊，不要深究这个，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尽快跻身七境，说不定到时候我们还能并肩作战。”
王猛像是打了一针强心剂，能与任前辈并肩作战，此生无憾诶！
见任性准备离开，王猛不禁疑惑：“前辈此次不是来带走任真的？”
已经打算隐入黑暗中的任性闻言觉得好笑，摆了摆手说道：“想多了，我忙的很，今天就是路过，那小子命硬得很用不着担心。”说完隐没在黑暗里不见了踪影。
王猛停留了一阵，等到四周没有了前辈的气息之后就准备转身返回。当他重新出现在篝火边上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此时王陆飞和任真竟然都坐在篝火旁，刚才的那个古树下一条“困龙绳”已经断成两截，看来是难以修复了。
不用猜他也知道肯定是任性的手笔，嘴上脸上都显得根本不在意任真的死活，背地里却跟着他们观察了一路。
“才吊了这么一会儿就于心不忍了？这还是那个任性的任性吗？”王猛心里轻笑吐槽。
三人再次坐成一团，王陆飞这回老实多了，居然给王猛赔出一个巨丑的笑脸，想必是受过任真告诫过了。
任真正紧锁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丝毫没注意到王猛已经坐到了他身边。
“你爹跟你说了什么？”
任真这才抬起头看见王猛，微微一笑平淡回答道：“没什么，只是又交给我一部武道功法，没有多说什么。”
王猛相信任性应该真的没有多说什么，要不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该这么失落才对。
“有件事任前辈一定不想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多少知道一点应该也无妨。”
任真闻言眼中泛起神采，紧紧盯着白衣王猛，他太想知道关于自己便宜老爹的事情了。三年的相处，两人同住在简陋小院里，有时一天都不会看见对方，就连一日三餐也是各管各的，仿佛像两个陌生人。
只有任真最清楚，每当他从外面回家时一定会喊一声“老任”，当最左边的屋子里传出动静，甚至不用回应他，对于他来说就是心安乡。
三年时间，任真从没有离开沙城方圆十里之外。
也许一个婴孩呱呱坠地，当他三岁时会对身边的世界充满好奇，随手抓起地上的东西就敢塞进嘴巴里，一头恶犬出现在他眼前，他也想去摸一摸恶犬的尾巴，因为无知所以无畏。
但是一个成年人忽然来到陌生的世界，一个颠覆他认知的地方，那么第一个念头一定是感到恐惧与不安，然后将自己缩成一团，不去随意触碰外界，因为这样最安全。
王猛斟酌了一下措辞，尽量不去触碰任前辈的底线开口道：“知道为什么你爹被那些人追杀吗？”见任真轻轻摇头后，王猛就继续说道：“两个原因，一是因为前辈他正在走一条不同寻常的路，他想为天尘无数武者续上那断开的通天梯，这是何等气魄！”
任真一怔，再次想起那句话：天尘已经没有了武者的土壤。难道就是因为登天之路断了？为什么？
“其实不仅是武道，练气士一样影响巨大，具体原因暂时我还不能告诉你，总之若是武道再次兴起那么练气一途就会跌落谷底，所以九州有不少练气士宗门想要除掉前辈这个隐患，因为他们清楚前辈的能力，说得出就能做得到。”
王猛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一坛酒水，拍开封泥狠狠灌了一口，酝酿良久之后重重呼出一口酒气，整个人仿佛都在抖擞。
“每每谈及前辈的事迹总让人气概大增，当浮一大白！”
王陆飞凑上前想要讨口酒喝，被王猛一脚踹开，“你还没正式修行，这酒你喝不得，任真，你试试！”
任真似是被王猛的突发豪迈所感染，接过酒坛子学着王猛的架势大灌了一口，一股热流瞬间遍布脏腑，仿佛像是整个身子都烧着了一般。
“呼！”任真只感觉气血在翻涌，这绝对不是寻常酒水。
“哈哈哈……”书生模样的王猛此刻化身狂儒，越说越大声：“那些鼠辈，其实更想从前辈那里得到一样东西，一样传闻能够一步登天的神物！”
“所以，任真！”王猛话锋一转指向任真，任真不由得心弦一震，静听下文，“你爹不把你留在身边是为了保护你，他不惜放下身段找到我这个小辈为你护道，由此可见他对你的重视，而且还是不放心今天又折返回来见你，说实话都有点不像他了。”
“老子看儿子，天经地义的事，有啥大惊小怪的。”王陆飞撇撇嘴不屑道。
任真听到这话似是被针扎了一下，心里的一根弦忽然崩断，而后一团水雾蒙上了眼睛。
“对！”抱着酒坛的王猛开怀大笑走过去对着王陆飞脑袋拍了一记，“就是这个理，老子看儿子，我说这两次看前辈怎么总觉得怪怪的，原来是有人情味了。”
“前辈，能不能再来一口？”任真心中有一股意气，他想借着酒劲发泄出来。
“拿去！我辈武人当是那酒中仙！”
王猛右手轻松一甩，酒坛脱手而出，任真双手接过昂首灌酒，接连几口下肚犹不罢休，直至酒坛干涸。
原本打算混个武道小宗师，然后挣点小钱当个富家翁，娶上几房小妾，每天酒足饭饱斗鸡遛狗了此一生，就像不曾到过这里。
但，你既然当我是儿子，那我还能不认你这个老子？你有举世之敌，难道不曾听说上阵父子兵？且容我高筑墙，广积粮，再成王！小小天尘，凭我探花郎，宵小敌寇无处藏。嗯，押韵。
“夫复何言？”王猛诘问道。
酒坛飞起又砸落在地，声音清脆。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