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城破
“铛铛铛”的声音响彻了一整晚。
日上三竿之时，随着最后一遍淬火结束，一柄微微泛起黑色刀芒的长刀被任真高高举起，仔细审视。
这是他的第一把兵刃，是仿制他上辈子最喜欢的一部电影里的造型——绣春刀样式，刀身长而窄，刀刃处微微弯曲，不管是砍还是突刺杀伤力都不容小觑。
心念一转，挥舞黑刃劈向锻铁的铁桩，“铿锵”一声金属颤鸣，半尺厚的铁桩应声断成两截，断裂处豁口平整分明，而黑刃光彩依旧，夺目森森。
“要不要给你取个名字呢。”任真难掩喜色，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思索良久，任真一时想不出令自己满意的名字只好先放弃，转而投入制作刀柄和刀鞘 这把刀能成功锻造实在是出乎任真意料之外，过程中他还几次想要放弃，生怕把这么好的天材地宝给锻废了，幸好结果令他十分满意。
一直忙碌到正午时分，终于将黑刀藏进木制刀鞘中，一夜未睡的任真也感到一丝疲惫。
就在这时，远远的一声声“咚～咚～咚”沉闷鼓点声传来，让任真顿时清醒，全身汗毛颤栗，右手情不自禁的握紧长刀。
“备战鼓！是马贼还是苍林国骑兵？”任真心情变得紧张。
三年来，任真听见过两次备战鼓响，一次是因为马贼，一次是苍林国骑兵。
如果是马贼的话，好解决，紧闭城门几天马贼自然就退去了。因为马贼干的是劫掠商队的勾当，城外才是他们的天下，下马攻城那就是自寻死路。
但如果是苍林国骑兵的话就很麻烦，如果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他们会毫不犹豫选择攻城，即使会损失一些士兵。只要被破城，那么接下来就是屠城。
据说前一百年沙城已经被屠了三回，就像秋天里的韭菜，割完一茬又一茬。
好在上一回，沙城守备司司官搜罗全城大户送出了一笔不菲的金银细软才将这些瘟神送走，避免了一场灾厄。
任真将黑刀别进腰后，不假思索冲出家门朝城门方向奔去。依律，备战鼓响，全城成年男女必须一柱香内出现在城墙之上应卯，不到者按户斩首。
但当他刚跑到河清街时，一阵阵马蹄声从城门方向传入耳中，起码有一两百骑！
“破城了？”任真心头一颤，“城头守备军呢？怎么可能这么快破城！”真的让他难以相信。
而此时，城门那边的喊杀声与无辜百姓的惊呼声、哭泣声越来越清晰，再次验证城破这一事实。
苍林国骑兵从南门杀入，无数人朝相反方向奔逃，神色慌张，面无人色。任真心急如焚，伸手抓住一名逃跑的兵卒，大声喝问：“司官呢？怎么没人抵御！”
那名兵卒急于逃命并不想理会任真，可是挣扎了几次都没法从任真手中挣脱，不由得大怒道：“司官早跑了！昨夜城外斥候回报，八百苍林国骑兵来袭，司官当时就双股战战差点摔倒，今早全家都不见了踪影，谁来组织人手抵御？放开我……”
任真满脸惊愕，松开了那名兵卒，他这才想起沙城的司官早就换人了。上任司官搜刮大户保住了沙城，但不到一个月就因为言官弹劾罢去了官职，说不定还被下了狱。
“狗日的封建王朝！”任真心中大骂道。
更让他恼火的是新任司官竟然如此不济事，敌军人影还没见到就已经跑路了，这样的狗官才该杀。
沿街许多百姓来不及逃跑，被苍林国骑兵砍翻在地，痛苦哀嚎。几岁的孩童见父母瘫倒在地，茫然无措趴在父母尸体上恸哭。
街道上的商贩急切收拾货品，即使敌国骑兵近在眼前他们也不想放弃，因为货没了，他们也会饿死。可等待他们的只有一柄死神镰刀。
几名妙龄少女吓得走不动路匍匐在地，被敌人探下马背直接抓起按在身前，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任真不用想也能知道她们的结局。
“他们只是npc，这只是一个游戏，不用理会……”
任真不忍再看这些人间惨剧，他不断告诫自己，自己只是一个锻体境武者，能打十个已经是侥天之幸，这一两百骑兵冲过去就是送死。
尽管抓在刀柄上的手放开又再次抓紧，一连几次，最终任真还是咬牙扭过头离开了河清街，回到家中。
随便收拾了细软和仅有的两吊铜钱，任真准备从北门离开沙城。南门的骑兵肯定是先锋部队，用来探路的，如今局势已定，后面的大部队不用想也知道肯定会去堵北门。如果两股敌军汇合，那么沙城就会变成一座死城。
时间就是生命，任真凭借锻体境大圆满的体魄，不管是速度还是耐力都超乎常人，不过一刻钟他已经到了北城门口。
北城门下，乌泱泱的人流相互拥挤、踩踏着向外奔走，伴随着妇人的哀嚎，小孩的啼哭，男人的喝骂，实际上所有人行动的却很缓慢。
任真摇摇头叹息，心想等不到这些人逃出城，敌人骑兵绝对会追上来。
“不知道能不能直接从城墙跃出城外。”
自从知道自己是名武者，任真总想随时随地试试自己的身手。
城门旁是有台阶可以直接上到城墙上的，但此时人流围的里三层外三层，想靠近台阶根本不可能。
任真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百米助跑之后高高向上跳起，足有一丈多高，随后又在空中用脚蹬了一下土墙借力，再次一跃稳稳落到城墙上。
这一成就令任真感到欣喜，他不过初入武道就有这样的能力，那些高阶者到底会是怎样的强大。
就在他准备跳下城墙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时，王陆飞那个二货的笑脸忽然闪过脑海，令他的脚步一滞。
“任真，回去就是送死！你本来就是个自私凉薄的人，不用装伟大，这三年的苦还没受够吗？这个世界的人和你没有半分关系，你只是个异界来客！”任真心里告诫自己要理性，脚步不再迟滞，越过高墙，离开了这个即将成为人间炼狱的沙城。
昌乐街上。
王陆飞站在大街中央，眼神愤怒，双臂淌血，但他还在死死护住身后的一位老人。老人正是他爷爷，最近已经严重痴呆。
一刻钟前，当策马而来的一队敌国骑兵呼啸而过时，老人家居然没有躲藏，抄起家里的铁耙将领头的骑兵士官从马背上叉了下来。
因为太过突然，那名士官毫无防备从马上重重摔落，竟然死了。
见状，其余敌兵纷纷下马提刀神情凶恶，想要将这个不知死活的老头乱刀砍死，他们奉命分兵赶往北门与城外赶来的后续部队汇合，不想在这耽搁太久。
老爷子见那名骑兵士官摔死在自己眼前，犹不解恨，手里的铁耙再次捅向那人尸体，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还我儿子！还我儿媳，畜牲！畜牲！”
多年以前的仇恨深藏在心底，直到行将就木时终于不再压抑自己，老爷子只想给儿子和儿媳报仇。
街边屋子里的王陆飞原本打算带着爷爷往北门逃离，但倔强的老爷子死活不肯离开家门口的那条老板凳，他说坐在上面，奶奶和儿子儿媳都会过来和他说话。
爷俩拉扯了许久，王陆飞又不忍心独自离开，只好强拉着爷爷躲进了屋里，谁知道老爷子听见骑兵的马蹄声就发了狂冲出去。
眼见敌兵挥刀砍向自己爷爷，王陆飞再也忍耐不住，冲出家门挡在爷爷身前，双拳如风，不顾一切砸向敌人。
“葛摩葛摩诺——连环枪！”王陆飞大喝。
自从上次被任真吐槽绝招名不好听后，王陆飞从善如流接受了他的建议，今后每次出手他的招式名字前都会加上“葛摩葛摩诺”这几个字。
一双拳头犹如龙蛇出洞，伸出去近两丈长，带着风声将最前面的两名敌兵打倒在地。
“是妖物！”有一人惊呼道。
传说天尘星上有九山八海，那里是妖的领地，鲜少有人能探知那里的情况，但却有不少妖物化作人形行走在人族的世界里。
大街之上这一队骑兵二十几人纷纷警觉起来，摘下身后圆盾护在身前，瞬息之间组成了战阵缓缓靠近王陆飞。
王陆飞心神恍惚，他哪见过战场战阵的森森杀气。那一排排圆盾堆在一起好似一堵铜墙铁壁向他碾压而来，令他呼吸都变得困难。
“别过来！”王陆飞再次出手，但伸长的双拳不断击打在对方的圆盾上，留下“邦邦”响声，没能阻碍对方前进的脚步，自己的手臂却被割出几道伤口。
力量还是太小了！
战阵步伐从容，二十几人宛如一个整体，杀伐之气凌然，他们往前走一步，王陆飞就不自觉的往后退一步，步步紧逼，直到王陆飞无路可退。
“畜牲！还敢吓唬我孙子！”
老爷子此时放弃了虐待那具尸体，提着铁耙向战阵冲去，无畏也无惧。
“爷爷！”王陆飞急忙用手去拉，没想到老头子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从他手上挣脱，一往无前就要扎进圆盾阵中。
“爷爷！回来！”王陆飞眼见惨剧就要发生，声音不由得哽咽嘶吼。
苍林国骑兵素来凶狠，这送上门的人头他们可不会客气。只见圆盾阵中第一排透出五柄尖刀，毫不犹豫砍向面前疯癫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