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逃离
“皇上，皇上！”
就在纳兰容苟走后不久， 一个身穿彩衣，头戴凤冠，面容美艳的女人过来了。
女人走到承运宫门口，出乎她的意料，这次她没有看到那个在记忆中的，明黄，幼小的身影。
女人叫朝合，当今太后。晟国世家嫡女。
她这次来，便是听到了风声，炟军要来了，她来找天赐帝，看看他会不会外逃，如果外逃，她也可以跟着一起逃了。
看着空空如也的承运宫，她瘫坐在了地上。
她在来的路上想到了千万个可能，却唯独漏算了这个可能。
朝合虽然内心崩溃，却不得不起身走回宫殿。
匆忙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打算跑到晟国，她的娘家去。
东西全都被翻了出来，朝合一个都不在乎，全丢在一旁。
一个豹子玩偶从角落被找出，朝合拿着它，手停住了，仔细地看了看。
想了半天，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玩偶，是她唯一的女儿送给她的。
那次是她的生辰。她的身体不好，生产过后她的身体就一直很虚弱，躺在床上好几年了。
她当时还只是皇后，很多人就借此机会给她送来了一大堆名贵的补药。
看着一旁的宫女清点着礼品，朝合躺在椅上，看都不想看一眼。
“娘娘。”
“嗯？”
“公主殿下给娘娘送生辰礼物。”
那个时候，朝合心中正烦躁，睁开眼，看了看，是个玩偶，很小，很丑，摆了摆手，想让宫女丢掉。
听到是自己女儿送的，想到这是她唯一的孩子，又想到当年的传言。
最终忍了忍，伸手一勾，直接丢到了角落。
再次看到这个玩偶，朝合内心只有感动。
她对纳兰容若没多少爱，反而有很多恨。因为生这个孩子，她身体受伤不可再孕，虽然这个孩子出生的时候让她很惊奇，也让坐上了皇后的位子，但她这么多年没生出儿子，有的时候，一个嫔妃都敢笑她。
愤怒在她心中生长，她看向纳兰容若的眼神从一开始的喜爱，变成了淡然，再到后面的冷漠。
可以说，要不是这次，她怕是早就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孩子。
她把玩偶挂在腰间，收拾了一些财物跑向了昭阳殿。
纳兰容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像往常一样，拿起自己的剑想去军营。
出了门，她万万没想到，她遇到了出生这么久，第一次碰面的朝合，她的母亲，这个眼前的纳兰国的太后。
“母后。”
纳兰容若有些不自然，声音冷冰冰的，毕竟，“母后”两字她只认识两回:
一次在学堂，一次在现在，其余时间她从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两个字。
听着自己唯一的孩子用这样冰冷的声音喊着自己，朝合只觉得眼睛有些涨，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来挽救。
但她最后还是闭上了嘴。
朝合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才张开，现在这种局面来不及多解释:“孩……孩儿……外面发生了事，哀家……本宫……在路上和你解释，现在我们必须逃出去。”
纳兰容若仔细地看着朝合，这个记忆中生了她的人，她的眼中带着急切，害怕，还有一丝微弱的慈爱。
混合在一起，让她有些相信。
“好。” 她把手伸向朝合。
朝合拽紧她的手，背好收拾好的东西，准备拉着她一起离开这个囚禁了她七八年的地方。
“那是，皇后娘娘？”
几个奴才打扮的人从阴暗处出来。
他们是之前在小皇帝身边伺候的人。
“看太后娘娘身上背着的莫不是什么财物？”其中一个奴才目光贪婪。
皇上外逃，值钱的财物全部拿走，他们这些独自留在宫中的奴才也没了作用，唯一的去处，就是赶紧找个好地方跑了去。
不过，逃跑过程中，总得有盘缠，正愁着，这不，朝合就来了。
他们一哄而上，强硬地抢过朝合身上的包袱。
朝合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后，毫无任何反抗之力，奋力地拉扯不过是微不足道。
纳兰容若拼死抵抗，学到的招式用在他们身上。
奴才平日都是伺候精细的主，做的活也是些芝麻小事，自然不抵容若。
但常言道:“双拳难抵四手。”
一个两个容若还尚且可以应付，四五个那就不行。
他们学着容若的样子八个拳头同时挥回来。
容若不抵，吃痛半撑住地。
那群奴才走向前，正欲抢过那些个财物。
“殿下！”
一道声音传出。
是时风。
她没有和那些人一样提前逃跑，而是默默守在宫中。
她不知从何处出来，挡在容若面前。
“殿下快走！”
她的声音明明在发抖，身躯瘦小，平常说话声音都不会有多大的一个宫女，挡在她面前。
让她快走。
“装什么好人。”对面奴才目露凶光。
时风目光坚毅。
“殿下，这里有奴婢在，殿下快走！”
朝合立马拿起包袱，一手抓住容若，往宫门跑去。
宫外的世界与宫内的完全就是两个极端。这是纳兰容若对外界的第一印象。
食物腐烂的气味在空中发酵着，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的，无一不是身穿带有破洞的衣服，肩膀上背挂着一个干瘪的包袱，另一只手牵着满脸伤痕的孩童，低着头，踏着泥泞匆匆地走着。
容若和朝合两人衣着干净而华丽，与周围格格不入。
肚子处传来阵阵声响，朝合像往常一样看了一下周围，周围破烂的一切提醒着她，这儿不是皇宫。
朝合四处张望着，看到一个隐秘的角落里有个人在啃食红薯。虽然这种东西她很不想吃，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可容不得她挑剔。
她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拿出一两银子，带着容若走到那个人的面前。
“哀……给……喏，这是一两银子来换你手中的吃的。”语气很高傲，仿佛你给她东西是必须的。
那人头都没抬起来，依然疯狂地吞咽着手中的红薯块，等到他吃完才抬起头，木然地看着朝合:“你说什么？”
“你！”朝合气得把银子丢到了他的头上，银子砸到那人的额头上，扯下一块皮露出了粉红的肉，那人也浑然不知，只是转过头，不再看向朝合，而是呆呆地看向另一边。
“你！”朝合还想说些什么，容若急忙扯了扯她的衣角:“母……我们……还是快离开这儿吧！”
容若向朝合使了个眼色，朝合才反应过来。
她们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传来了几道目光，厌恶，震惊，还有贪婪。她甚至还看到有一个长得十分猥琐的人，淫笑地看着她们。看到朝合看向他，他不但没有移开视线，反而更大胆地看着朝合，眼神更加露骨了。
朝合打了个哆嗦，“好。”带着容若急忙向远处跑去。
这次，或许是在恐惧的支配下她们这一跑就跑出了京城，来到了郊外的一片树林里。
此刻，天已经黑了下来，北方很冷，风一吹，母女俩冷得直发抖。
一路上，死寂，除了风吹树叶和两个人的呼吸声，再无任何声响。
朝合领着容若穿梭在树林里，无声的环境让朝合下意识地抓住了容若的手，手心处传来的细腻感让容若陌生且害怕，她强忍住内心的不适，跟着朝合继续走着。
走了许久还没看到尽头。朝合走累了，拉着容若躲在一旁的草丛里，顾不得地上有多脏，朝合直接坐了下来。
容若还不是太累，便根据自己的判断，从一旁低矮的灌木丛上摘一些果子，她吃了一口，没有什么不适，便走到了朝合面前。
朝合已经几天没吃东西了，饿得眼前都出现了幻觉，她以为自己还在皇宫中，宫女捧着精致的食物鱼贯而入，火盆子摆满了各个角落。她拿起玉筷，向着其中的烤鹅夹去，夹来的却是一个黄色的果子。
朝合甩了甩脑袋。
原来，自己已经不在皇宫，现在的她，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后。
她接过容若递来的果子，咬了一口，皱起了眉头，很难吃。
趁着容若不注意，悄悄地把果子丢掉了。
吃完后，两人又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会儿，便继续上路了。
或许是走去了森林深处，这儿莫名的热闹起来了。
乌鸦在枝头唱着那独特的歌曲，野狼的嚎叫伴随着食草动物临死前传来的惨叫。
这些声音混合在一起，让容若想起了她的父亲，纳兰琛死的时候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