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市
房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刺鼻难闻的霉味扑鼻而来。
房间常年不见光，不透气，可不就是潮湿发霉。
几个穿着破旧衣裙，身形瘦削的姑娘缩在角落的草堆里。
人牙子手中的鞭子一响，几人更是抖成了筛糠。
所有人不敢不听他的命令。
来到这里的人还不如一头牛值钱，更别提什么尊严。
她们乖乖站成一排任人挑选。
姑娘们低垂着脑袋，等着命运接下来的安排。
苏穗岁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圣母，但看到这种场景动了恻隐之心，心中颇为不是滋味。
“都抬起头来。”人牙子命令道。
“小娘子，我看你是个实诚人，我也不说什么虚头，咱就开门见山地说，这屋的姑娘你都看到了，模样身段都生的一般，大字不识一个，也没什么才艺，但都有的是力气，干活都是一把好手，你要是买，我诚心说个价，都是二两银子一位，你看怎么样？”
她们这才看到买自己的是一个面善的姑娘，眼底的麻木存了一丝希冀。
让她买走总好过卖到勾栏院。
苏穗岁呼吸发紧，垂下身侧的手一寸寸收成拳，面上却不显，她面无表情地淡声道：“有没有识得几个字的？”
“我这边刚好有几个新来的，识得几个字，不过价格要高一些，六两一位，小娘子能接受得了吗？”
“看看再说吧。”
“好嘞，小娘子跟我来。”
只是这一开门，看到眼前的一幕，人牙子瞬间暴跳如雷。
一个清瘦窈窕的姑娘不知道从哪摸到了一片瓦砾，抬手正往自己脸上划，她是存了下狠手的心，在看到人牙子的那一瞬，锋利的棱角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有两个性子野，他打算养几天，把人脾性磨一磨，卖出个好价钱，没想到竟然有自残。
“好你个小贱蹄子！从买回来就不老实，竟然敢把自己的一张脸毁了，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他高高扬起手中的鞭子，在鞭子要落下的时候，苏穗岁喊了声“住手”。
人牙子这才反应过来，买家还在，等买家走了再教训她也不迟。
苏穗岁目光掠过姑娘血淋淋的脸。
皮肉外翻，伤口狰狞，鲜血顺着她惨白的脸颊滴落在地上，看起来分外可怖。
“你叫什么名字。”
“巧云。”她身子蜷缩成一团，轻不可闻地说道。
苏穗岁与人牙子对上视线。
“这个姑娘是个烈性子，倒是对我的胃口，我想买下她，你诚心开个价吧？”
姑娘身子一僵，眼底闪过名为希冀的光。
“这……”如果说她没有脸上的伤，定然是一口价，六两银子分文不少。
可现在她半张脸都毁了，再要价六两肯定不行。
人牙子一招手，立马有人将一块干净的帕子给了柳巧云，示意她赶紧捂住那吓人的伤口。
“这样吧，六两，小娘子给我四两人你就带走。”
“老板，你这也不是诚心做生意啊，这么深的伤口，脸上定然会留疤了，我买回去还要花钱给她治疗，还要让她养伤一段时间，拿四两银子买下来，那我不就成了冤大头。
这样吧，咱们也别在这讨价还价了，二两银子，如果你觉得可以，我这就交钱把人带走，你要是觉得不能卖，我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这……”
见她做出欲走的架势，人牙子只能一狠心说道：“行，二两就二两吧。”
一手交钱，一手交卖身契。
就在苏穗岁盐带人离开的时候，那姑娘噗通一声跪到她跟前，脑袋磕在地上，颤声祈求道：“贵人，你行行善，连我那可怜的弟弟一起买回去吧，求求贵人了。”
苏穗岁没有错过人牙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喜意。
她连忙往后撤了一步，眉头紧锁，冷声道：“我买你是想着你能洗衣做饭，打理个家务事，买你弟弟除了浪费钱，一点用都没有。不过谁让我心善呢，不能买，但是能让你和你弟弟道个别，老板，你带我们去看看她弟弟，断了她的念想吧。”
人牙子犹豫片刻，还是带着两人过去。
那姑娘瞧着十五六岁，弟弟瞧着不过七岁左右的模样。
情况比她更惨。
瘦成了一把骨头，气若游丝的躺在木板上。
苏穗岁用手扇风，一副避之不及地模样，“哎呀呀，怎么病成这样，可别把病气带到我们身上，老板，我看着这人十有八九不行了，早早准备后事吧。”
人牙子哪里不清楚他的情况有多糟糕。
但死的都能被他说成活的。
连忙把他的情况往轻了说。
“他只不过前几日染了风寒……”
“只不过？”苏穗岁惊呼，“风寒是会传染，会要人命的。”
她话音一落，那姑娘便又是跪在她跟前，声泪俱下地求她救救她弟弟。
“贵人，我会算账，会洗衣做饭，什么粗活重活我都能做，只要贵人肯带我弟弟一起走，奴婢往后为贵人当牛做马。”
“我手中也没几个钱了，如何能救，让你离开前见你弟弟一面，已经是仁至义尽。”
人牙子接上话：“他这还有救！熬点姜汤灌进去就能病除，姜汤用不了几文钱！你现在只需要八百文就能把人带走，多划算啊。”
那姑娘脑袋都磕红了，苏穗岁故视若无睹，一抬眼道道：“八百文！抢钱呢？太贵！能不能救活都说不定，我可不愿意当个冤大头。你要是卖三百文，我就把人带走，就当我日行一善了，卖不卖？”
人牙子犹豫良久，一咬牙说道：“卖！”
半大的孩子本就难脱手，吃的多还做不了重活，生了病更是无人问津。
赶紧脱手也好。
赚一文总比贴钱买张草席好。
苏穗岁顺利把人带走。
身形瘦弱，眉眼坚韧的姑娘毫不在意脸上的伤口，背上自己的弟弟跟在苏穗岁身后。
“小哥，这姑娘受了伤，辛苦你帮着背一下这个孩子吧。”
说着苏穗岁又给了他两个铜板。
“没问题。”
柳巧云跨出院门的那一瞬，眼泪夺眶而出。
她做梦都不敢想，自己和弟弟会活着离开这里。
柳文舟的情况很危险，急需找个大夫。
柳巧云不敢说让她为自己弟弟看病，唯恐她觉得自己多事。
她一手捂着脸，闷着头跟着苏穗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