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野菜团子
苏穗岁一把抱起他,将他放在桌子上坐好,捏了捏小家伙的鼻尖,温柔地说道:
“钱是你爹爹存的,我是你爹爹的媳妇,你是你爹爹的儿子,钱呢,我们两个都有份,小鹤想吃东西当然没问题,我们这个点去县里买米买面是不可能了,我看看能不能问邻居家借点粮。”
“好。”他重重点头。
之前两人不亲近,秦野虽说待他极好,事事顺着他,但也不曾这么亲昵地哄他。
小家伙害羞的同时也享受着这份亲近。
如若娘亲能一直待他这么好该有多好。
他会把她当成亲娘的。
要借的何止是粮,灶房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米面油盐酱醋都需要借。
明天是必须要去县里添置东西了。
苏穗岁打算去邻近的苏阿婆家借东西,等买了东西再多还给她一些。
苏阿婆是个心善的可怜人。
相公被抓去当了壮丁,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一手养大了一双儿女。
家里穷,苏阿婆种地,儿子在农闲的时候就去县里做工,省吃俭用下,也娶了媳妇。
后来其儿子在码头搬货时,不小心被货物砸伤了一条腿,拄着棍才能走路,娶的媳妇过不了这种穷苦的日子,跟着一个卖货郎跑了。
女儿嫁人后偶尔会接济家里,夫家不愿意,其婆婆来到苏阿婆家里大吵大闹了一次,便跟前再见女儿回娘家来了。
之前,秦野上山有时会带上小家伙,进入深山老林。
不方便的时候就会把他放到苏阿婆家。
每次打回来的猎物分给她一些,还会给上二十个铜板,再加上平日里,在出力气的活上,秦野也没少帮衬苏阿婆,苏阿婆待小家伙更是极为上心。
见到苏岁岁,苏阿婆长吁短叹,她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能拉着她的手,翻来覆去地说:
“日子总会好的。”
“你要和小鹤好好的活着。”
“小野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你们的。”
听到她是来借粮的,苏阿婆一脸苦涩,不是不想借,实在是家里的粮告罄了,家里连块地瓜都没了。
如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家中都有一些余粮,多数人家学着那有财产地位的豪绅一日三餐,她们家如今还是只食朝食和餔食,就是想着省吃俭用,等着新粮下来。
如果换做别家来借,苏阿婆定然不借,还会说她为什么不回娘家要粮,但念着秦鹤鸣,苏阿婆说不出来拒绝的话。
她将苏穗岁带到灶房,掀开米缸上的盖子,米缸里的粟米见了底,黍面所剩也不多。
“我给你盛一点粟米吧。”
她俯身盛了一瓢粟米递给苏穗岁,转身又从竹篮里拿出两个硬邦邦的野菜团子放在粟米上面。
“热一热吃。”
“我明天去县里一趟,买了粮回来就还给你。”
“不急,等收成了再还也不晚。”
她自己是个可怜人,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自从秦野去世后,小鹤就成了野孩子,不招苏家人待见,念在秦野之前帮了她太多,她能帮一点是一点。
……
有了面,还缺水。
水缸还是空的。
院子里没有井。
村头倒是有一口井,距离有些远。
距离村子二里处还有一条河,对她来说更远了。
山路不好走,从山上挑水下来,只怕满满的一桶水到了家也所剩无几。
往常秦野在时,家里的水缸都是满的,苏岁岁从来没有操过这个心。
苏穗岁又是一声长叹。
认命地拿起木桶去村头挑水。
两个木桶各盛了一半,担到家里还是出了一身的汗。
她扶着腰大口喘气。
歇会儿歇会儿。
吃完饭有了力气再挑水。
小家伙非要跟着生火。
他哪里干过这。
苏穗岁搬了个小木凳让他坐在旁边看着。
小家伙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板板正正,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动作,盯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她点燃。
他发出真诚地疑问:“娘是不会生火吗?”
苏穗岁微笑脸,不是不会,是柴火太潮湿,还没有易引燃的东西。
她一脸认真地说道:“柴火堆放久了,有点潮湿,不好点燃。”
他似懂非懂地点头。
娘说不是她的问题,那就一定不是她的问题。
苏穗岁起身去屋外找了把干草,点燃之后,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苏穗岁将两个窝窝头热了一下,下面煮上粟米。
随着香味的飘出,旁边的小家伙狂咽口水,肚子似是打鸣一般,一声接着一声。
两人干脆就在厨房用起了午饭。
她毕业后便签约了一档直播田园综艺节目,包吃包住,要在农村定居两年,跟着村里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合同上面明确规定,如果能坚持两年,将获得丰厚的报酬,而这笔所谓的丰厚报酬便是一百万。
报名限制为应届毕业生。
即便是这样,报名通道开启半小时,报名的人数直逼百万。
包吃包住,远离大城市的喧嚣,只是做一些体力劳动两年就能拿两百万,这对不少人来说都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节目组筛选简历,挑出了近万人,这万人再每人录制一段关于自我介绍的视频,节目组又从万人中选出千人。
千人的视频发到网上,再由大众投票。
最终在千位嘉宾中选出二十位嘉宾。
苏穗岁是中选人员之一。
结果想象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每天都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
再加上带他们的人脾气差到离谱。
录制的前三个月,每个人都是一脸菜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真坚持到一年的也不过十人。
节目中,她们倒是吃过菜窝窝,但那也是用白面团成的菜窝窝,从来没有吃过像这种又硬又涩的杂面窝窝头。
此时此刻,两个马齿苋做的窝窝头,对她来说都成了山珍海味。
小家伙咬一口窝头,便喝一口小米粥,一脸幸福的模样。
吃完饭还闲不下来,先是把柜子里的被褥晒上,简单打扫了完落了灰尘的房间,继续清理院子里的杂草。
她做什么,秦鹤鸣便跟着做什么,撅着屁股有样学样的除草。
累了就坐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再接着干。
院子里用来种菜的面积不大,两人很快将杂草清完,院子里种的有韭菜、茄子、丝瓜和苋菜。
除了丝瓜,其他三样是都可以食用了,只不过这三样都要搭配着白面更好食用。
想到鸡蛋,苏岁岁不由得心酸,嘴里直冒酸水。
之前买鸡蛋都是按斤,一顿饭几个鸡蛋随便嚯嚯,现在呢,一个鸡蛋对她来说都成了奢侈品。
苏穗岁一脸悲戚,她扶着腰起身。
歇了一会儿,还要继续挑水。
两人今天不洗澡床都不能上。
接下来就用不到秦鹤鸣了,苏穗岁任由他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像个陀螺一样打转。
她从井口担着水回家要穿过大半个村庄,难免会遇到村里人,大多数人都是对她抱以同情的眼神,没有迎面撞上,没打算上前同她说话。
她拉着绳子费力将水桶拉上来,将水桶里的水倒进自己担过来的木桶里。
再担着最后一趟,水缸里的水就算是满了。
继续下桶……
小家伙在一旁跟着加油打气。
就在要费力提上来的时候,她只听到身后“砰”的一声。
苏穗岁手一松,水桶又落回井中,她回头看去。
自己辛辛苦苦打上来的一桶水,被人踢倒在地。
她火气噌噌噌往上冒。
头发都恨不得点燃。
秦鹤鸣小手握成拳头,整张脸更是皱成了包子,这人好坏,为什么要打翻他们的水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