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3 视角偏差
翌日，阳光正好，天空湛蓝而澄净，可姜宜宁却觉得像布了一层阴霾，灰蒙蒙的。
她提着熬好的鸡汤走向程远住的病房，目光落在门外的长椅上。
病房门外，程绪双手交叉垂首坐着，他清冷英俊的脸庞没什么血色，眉头轻蹙，交握在一起的手微微颤抖，弥漫着一股颓然的气息，落寞而无奈。
姜宜宁并未上前，只安静地站着。
从小程绪就是天之骄子，强大到别人以为他坚不可摧，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天生散发着耀眼的光芒，让人望而却步。
可现在她站在不远处，看着他这副模样，内心不由泛起一阵酸涩。
此刻的程绪像是一朵低垂的花朵，虽然依旧绮丽，但却透着一种难言的脆弱。
姜宜宁转过身，强忍着眼角的干涩，站在原地没动，许久，她缓了缓神，抑制住内心的悲伤，重新迈步走向他。
她站在他面前，微微蹲在他身前，牵动嘴角，露出一个标志性的笑容，语气轻缓，“怎么了，嗯？”
“没什么。”程绪低低的笑，先前的压抑顿时消散了许多，他微微倾身，注视着她，眼底流转着柔情。
“会好的，程绪，我会一直陪着你。”她的手指轻轻触碰他的指尖，而后紧紧握住，像是在给他传递力量。
程绪笑容平淡，夹着些许疲惫，他掩去眼底的情绪，回握住她的手，让她安心。
姜宜宁将他微妙的转换尽收入眼底，垂在一侧的手指微不可觉地动了动。
“我妈熬了鸡汤，让我给叔叔带过来。”姜宜宁眉眼弯了弯，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上面一层是我做的素拉面，我刚学的，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程绪黑眸看着她，他突然笑了，如阳光一般温暖，眼中含着温柔的光芒。
“我想味道一定很不错。”
他的手掌慢慢抚过她的发丝，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耳畔，如同一阵温柔的风，让她原本有些沉重的心情好了不少。
“姜姜特意给哥哥做的？”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暖，仿佛为了她特意调整好语调，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感情。
“对呀。”姜宜宁眼睛笑成月牙状，声音轻柔而细腻，“要尝尝吗？”
“好啊。”程绪勾了勾唇，眉眼多出几分温柔缱绻。
姜宜宁站起身，在他身旁坐下，正要打开饭盒，被程绪拉住了手。
他眉梢轻扬，“我来吧。”
姜宜宁松手，把饭盒递给他，程绪低头，唇角一直是弯着的。
他打开饭盒，取出第一层，姜宜宁把筷子递给他，期待的眼神里夹着几丝难以察觉的紧张。
程绪自然感受到她的情绪，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笑了笑，夹了一筷子面放进嘴里，姜宜宁一眼不眨地盯着他，“怎么样？能吃吗？”
她眼睛很亮，像是星辰降落在了眼底，晶亮而温柔。
程绪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低沉的嗓音温和极了，“很好吃。”
他唇边漾着笑，像是湖面的清波，一点一点融进人心里。
“那就行。”姜宜宁脸上的笑不断加深，“我说嘛，我爸妈做饭都那么好吃，我肯定也不差的，可见我这方面是有天赋的。”
程绪轻笑，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笑容宠溺，“嗯，我们姜姜很厉害。”
“阿姨和叔叔都吃饭了吗？”
“吃过了，在你来之前我我给他们买了，不过吃得不多，现在他们可能休息了。”
“我进去看看。”姜宜宁淡笑，放轻动作进去。
程绪收好饭盒，提着跟她一起进去。
病房很安静，程远已经睡了，面容疲惫，可以看出来是在忍着痛，眉头紧皱。
温妍之趴在病床前，呼吸很浅，两人没有说话，姜宜宁牵紧程绪，眉眼无比柔和。
大概几分钟后，温妍之又醒了，她睡得很浅，总担心丈夫会有什么需要，几乎隔一段时间就会醒一次。
她抬头，见儿子和姜宜宁站在旁边，疲惫的脸上泛起笑意，温妍之朝她招了下手，笑得很温和，“我们宁宁宝贝来了？”
“干妈，我来看看你和干爸。”姜宜宁把饭盒放在床头柜上，“干妈，这是我妈熬的鸡汤，特意要我给你们送过来呢。”
“程绪说你们已经吃过了，那就等晚点再喝，要是干爸实在喝不下，那就别喝。”
“好，要是你干爸喝不下那我就和阿绪全喝了。”温妍之，“宁宁，这是你做的面吗？”
“嗯，见笑了。”
“给阿绪的？”
“怎么不给干妈做啊？”温妍之，“我们宁宁宝贝偏心啊。”
“我怕做得不好吃，先让程绪尝尝。”
“拿我试毒啊？”
“臭小子胡说什么呢？”温妍之，“这可是我们宁宁宝贝给你的特殊待遇，我和你爸都享受不到呢。”
程绪唇角漾开一抹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和，“我们姜姜最关心我了。”
“宁宁宝贝最关心的明明是我和你爸好吗？你得往后排呢。”温妍之，“干妈说得对不对呀，宁宁宝贝？”
姜宜宁忽视程绪望过来的小眼神，附和着点头，“对，干妈您说得太对了。”
程绪无奈地摇了摇头，笑容宠溺。
温妍之打开饭盒，夹了一筷子素拉面吃了一口，随后眉毛皱了皱，又不动声色地松开，轻笑着夸赞：“我们宁宁宝贝做得真好吃，都快赶上你爸妈了！”
程绪嘴角抽了抽，他妈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夸她宝贝干女儿都不带眨眼的。
姜宜宁眉开眼笑，“干妈，您要喜欢的话我下次做给您吃。”
温妍之笑容一滞，随后眨眼笑了笑，“我们宁宁宝贝最好啦！”
程绪似笑非笑地看着母亲，温妍之瞪了眼他，拉着姜宜宁聊天。
几人在客厅聊了会儿，温妍之估摸着程远差不多该醒了，她起身，“你干爸应该醒了，咱们去看看，问他喝不喝鸡汤。”
“好。”姜宜宁挽着温妍之的手进了病房。
程远果然醒了，正用力起身，姜宜宁和程绪连忙过去扶他，温妍之调整好病床高度，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
程远声音还有些哑，笑容却格外温柔，“我们宁宁宝贝来啦？”
姜宜宁倾身，弯腰和他说话，乖巧礼貌，“对呀，干爸，您感觉好点了没？”
“好多了。”
温妍之笑着说：“宁宁给你带了鸡汤，明黎特意熬的，要喝点吗？”
“嗯，之前没吃什么东西，现在也有点饿了，喝一点吧。”
姜宜宁弯唇，程绪也跟着勾起了唇角。
程绪握着姜宜宁的手站在旁边，温妍之给程远喂鸡汤，喝了几口之后，温妍之又扶着他重新躺下，程远心疼她，“老婆，你也睡会儿吧，这几天都累瘦了。”
“我哪累啊，不累的。”温妍之柔柔一笑，“老程，你得好好的，知道吗？”
姜宜宁和程绪对视一眼，默契地到了客厅，把空间留给他们。
病房的门没关，可以听见里面的声音。
“别怕，妍之，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我不怕什么了，我会好好的，你别怕。”一贯冷肃的人此刻满脸带着笑，温柔极了。
“我不怕的，老公，你得好好的，你好我才能好，你知道的，我离不开你。”
程远轻笑了声，“傻不傻啊？”
温妍之有些孩子气地说道：“我都跟着你几十年了，要傻的话也傻了几十年，反正你得永远陪着我。”
“我答应过你的，我会信守承诺。”程远叹息，“我现在就担心阿绪和宁宁，我这身体情况时好时坏的，也不知道可不可以看到俩孩子结婚……”
“呸呸呸，说什么丧气话呢，快摸一下床头，你刚刚还说会一直陪着我，现在又说这些干什么？不准说这些，知道吗？”
程远眉眼带笑，“好好好，听老婆的。”
温妍之勾唇，亲了亲他的额头，“睡吧，我陪着你呢。”
程远握住她的手，眉眼温柔，“好。”
病房门外，程绪握着她的手松了松，他扯了下唇角，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他周身又弥漫着一股颓然，好像还多了一丝别样的情绪，姜宜宁安静地看着他。
他的眼眸幽深，看不清情绪。
她走到程绪身边抱住他，什么话都没说。
程绪的眸子漆黑如墨。
父母的这些话他一点都不陌生，甚至听过无数次，程远每一次病情加重住院，他都能听见这些。
饶是经历无数次，他也依旧会惊慌，会害怕，会颤抖，会焦躁不安。
他知道父母有多相爱，谁也离不开谁。
他懂父亲的脆弱，也懂母亲的担忧，他真的害怕哪一天父亲突然不在了，到时母亲一定会随他而去，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程绪颓然，靠在椅子上坐着，有些迷茫。
姜宜宁在另一侧站着，很安静。
突然，程绪朝她望过来，漆黑的眼眸深邃，她静静凝视着他，像是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他。
几乎一瞬间，她眼前浮现出程绪当年离开的模样，和现在如出一辙，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却能感觉到他的落寞。
她突然顿悟，或许程绪的离开另有隐情，就像上帝视角，他们身处局内，彼此视角不同，造成记忆偏差也是难免的，唯有局外人才看得清。
姜宜宁直直地看着他，记忆飘向了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