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番外（2）
番外2
张恒渊番外。
推开大门, 张恒渊又看到了那豪华却又毫无人气的巨大客厅，虽是白天，却总觉得家里黑洞洞的。
厨房里有锅铲挥动的声音, 不用问就知道是保姆在做饭。
至于他的父母……
几个月里能见上一面就算不错的了。
若是放到几年前, 他应该会惆怅个一时半会，可现在的他没时间忧伤，几步冲上了二楼。
收拾好要带走的东西后背包下楼，就看到平时难得一见的张振密夫妻竟出现在大门口。
二人手上还提着几盒高档的大闸蟹。
“今晚吃这个吧！”罗琳把盒子递给保姆，听到动静后笑呵呵地看向下楼的张恒渊。
“我们带了你最喜欢的螃蟹, 晚上多吃点啊。”她笑, 说完就打算提步上楼。
平日里总板着个脸的妈妈今天笑意就没停下过, 张恒渊猜就知道肯定是又谈成了什么大买卖。
不过他此时根本没有留下来吃饭的打算, 眼睛在那几盒螃蟹上瞟了两眼后开口：“我不在家吃完饭了, 螃蟹我带两盒去送人。”
“你又要去哪闯祸？”闻言, 张振密脸瞬间垮下，严厉的眼神就扫了过去。
虽然张恒渊已经考上了大学, 他心里依旧将面前这个蓝发青年看成几年前的黄毛混混。
之所以把张恒渊送到县城的学校, 一是不想在成化市区内给人笑话，二也有点自暴自弃的想法。
那学校他们夫妻花了不少钱赞助, 只求学校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这不成器的家伙混到成年再说。
好在他也没在学校里闯出什么大祸，倒也相安无事的到了高三。
没想到临到高三张恒渊又突然冒出了幺蛾子，干脆把一头黄毛剃成了光头，还嚷嚷着要考大学。
说实话, 当时张振密是有些不信的。
不过此后学校里的领导反应他不再惹事, 他们夫妻也就随他折腾去了。
要复读可以！
要考政法大学也可以！
只要他不惹事, 张振密很乐意他在这些不切实际的目标中跌几个跟头。
后来公司蒸蒸日上, 规模逐渐接触到海外市场，他们夫妻二人都更加忙碌了起来。
再次跟张恒渊见面时，他已经高考结束。
那天就跟今天差不多，他提着包说要和朋友去毕业旅行后就急匆匆离去了。
后来还是保姆提醒，夫妻二人才突然发现。
这一年多来，张恒渊的变化太大，那个站在眼光下闪闪发光的开朗青年竟然是他们儿子。
这样的诧异在拿到张恒渊政法大学录取通知书时达到了顶点。
相熟的朋友都夸他教子有方，能考上国内数一数二的政法大学，在他们那些商人圈子里实属头一份。
可只有他们夫妻知道，对于张恒渊这个儿子，他们的疑虑比高兴来得更多。
罗琳怀疑张恒渊早恋，暗中派人调查。
这一查下来，才知晓了缘由。
后来听闻倪佚要找店开饭馆，夫妻二人一合计，干脆在新开发的商业区里送他间店铺当谢礼。
这才有了后来的[倪家饭馆]
忙完这些小事，夫妻二人又把精力投到了工作中，对已经成年的儿子再度不闻不问。
转眼几年过去，手头开发的地产片区项目终于结束。
没想到回家才发现张恒渊又恢复成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头发隔几个月就换回颜色。
张振密暗叹张恒渊故态复萌，每见到回就要骂上几句。
“老张！”妻子罗琳拉了拉他胳膊，示意他别用这种质问的口气问话。
可张恒渊面上神色丝毫未变，依旧是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哟！这会倒是关心起我来了啊？”
“你怎么说话呢？”张振密皱眉。
张恒渊将包往背上一甩，眼睛笑成了条线。
可他用毫无在乎态度说出来的话却让夫妻俩心里感到一丝不对。
“你们就管好你们的希望，我这个废物的人生自有打算。”
“还好多了个弟弟，这偌大的公司才不会被我这个不成器的东西败完，以后就让我混吃等死就行。”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张振密怒呵。
“这些话我可是亲口听你们说的啊？”张恒渊还是笑。
他面上神情轻松，显然对这些话根本不在意，说完就指了指那些螃蟹：“我带两盒走。”
“小渊，你爸只是说气话。”罗琳慌忙解释，心底升起股慌乱的感觉。
这话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他们夫妻几年前所说，那时是因张恒渊经常不着家气急了之后才说的话。
没想到竟然被他听到了。
“是不是气话我都不在乎。”
一直翘起的唇角缓缓放下，张恒渊神情冷了下来，眼中泛起股淡淡的疏离感。
少年时叛逆是因为他发现只要自己闯了祸就能看到父母的身影。
可他们只是处理了麻烦再骂上几句就又离开了，二人眼中好似从来没有张恒渊的身影存在。
这种情况到初一时他们生了张家的老二张恒希后发生了巨大转变。
听名字就知道夫妻二人将希望全寄托到了这个弟弟身上。
于是他更加叛逆，呼朋唤友闯了更多祸。
他知晓自己不该嫉妒那个小了十三岁的弟弟，可心里压抑不住的渴望关注却无法控制，
后来他被送到关泉县那个丁点大的县城里去读书是因为什么呢？
张振密夫妻说是为了他好！
可张恒渊却知道，他们是彻底放弃了自己，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弟弟身上。
如果有人问张恒渊过自己父母有没有恨意。
他会坚定的回答……现在没有！
十几岁的少年初初听到父母打算放弃自己不管时，心里当时有伤心和恨不假。
可后来这些不甘和难受都渐渐在一顿顿带着明显偏心的饭菜中被抚平。
他也像其他孩子一样放学就能吃到头天点好的饭菜，也能在吃饭时与长辈聊天。
这一切都多亏了倪佚和倪明宇。
他有时会想……这两人应该才是真正父亲和弟弟的样子。
伤心抚平，张恒渊再看这两人，眼中就带了丝冷淡。
所以接下来这几年发生的事他能看得更清楚跟透彻，也更无所谓！
张振密夫妻对张恒希可不一样，从两岁起就带在自己身边教导，百忙之中也会抽空带他去游乐园进行亲子活动。
纵使前几年他们生意那么忙，也没忘给他办了个盛大的生日宴会。
而张恒渊从八岁起……好似就没过过生日。
去年二十四岁的生日还是倪佚关了饭馆的门，带他们几人去国外旅游了一圈。
等他从国外回来，张振密夫妻才给了张银行卡补做生日礼物。
可张恒渊对这一切都不在乎了，他几乎大部分的家当都搬到了饭馆那边，今天就是回来收拾毕业证书，到时候好找工作。
“你个大学生还和十来岁的弟弟计较像什么样子？”
张振密却没有丝毫被拆穿的惊慌，脸上神色更加阴沉，沉声指了指他：“你在大学里闯祸的话我可不会再给你摆平了。”
“呵呵！”张恒渊笑，背包往后一甩笑得更加开心：“看来我忘记告诉你们，我都毕业大半年了。”
“……”
难堪的沉默在客厅里蔓延。
罗琳眼见有些陌生的张恒渊笑，心里不安越发扩大。
这几年他们好似慢慢丢掉了什么东西，而眼下她终于看出，丢掉的正是孩子对他们的依恋。
那浑身疏离的感觉看他们就好像陌生人，就连嘴角的笑意都满是讽刺。
可让她开口，这位站在高位十几年的女强人却不知从何开口。
因为张恒渊说的话已经算是委婉。
张振密与她的打算是将来财产一分为二。
一份公司股份留给老二经营，另一份是将家里的财产一分为二让两兄弟平分。
至于张恒渊那个败家子，就让他拿着那些财产混日子吧！
罗琳现在还能清晰记得他们夫妻二人商量时所说的那些话。
废物！败家子！不成器的东西！
每个词都只能在电视剧里看到，可那时的他们说得却言之凿凿没有一点犹豫。
眼下，这些亲口说出的话成了压倒张恒渊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切断了他对这个家的所有依恋。
她没开口，张恒渊却在沉默了小会后，冷静地继续说道：“你们给的钱和车子我都放在房间的桌上，里面还有我打工赚来还以前闯祸时你们赔的钱。”
说到这，他突然眼睛亮了下，嘿嘿笑着挠了挠头：“虽然钱是我向倪叔借的，但应该够还了。”
“我想你们这么有钱，以后应该不用我孝敬。”
“算了！”
自顾自地说了好大一堆话后，张恒渊突然叹了口气：“以后我还是会尽好儿子的义务，有事给我打电话吧！”
像是交代的话一说完，张恒渊眼睛又瞄了眼桌上的大闸蟹。
“算了!免得拿了又欠人情，还是让倪叔去买吧！”
小声的嘀咕完，他转身朝夫妻俩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抬手挥了挥：“爸妈！那我就先走了。”
“小渊。”罗琳喊。
人影走得很慢，罗琳只看到他边走拿出电话，朝电话那头大声喊着想吃螃蟹。
而后笑哈哈地边说边走远了。
夫妻二人心情沉重，面面相觑地看了彼此好几眼。
直到保姆站在餐桌旁朝二人幽幽地开口：“小渊不爱吃螃蟹，因为他不会剥壳，爱吃螃蟹的是小希！”
夫妻二人直到这时脸色才猛然变得惨白一片，张振密甚至踉跄了几步。
保姆叹气，只淡淡看了两眼夫妻俩自责不堪的神情，默默提着螃蟹回到了厨房。
今晚这顿饭！注定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