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第8章
四个月月后，倪宅。
“重写！”
翻看过倪成杰交上来的文章后，倪佚冷着脸画上了个叉，其中的两个错别字更是让他眉心直跳，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早习以为常的陈杨翘起唇角，笑着看向倪成杰。
下巴上还沾着大点墨迹的人苦着脸接过被打回去的文章，一想到又要抓耳挠腮地重写，更是连面前的晨食都觉得食不知味。
“若是不懂，你就问陈杨师兄，不必扭捏！”
训完人，倪佚又换上一副温和的样子，从管家手上接过帕子轻轻替倪成杰擦了擦脸，又提醒道。
“知道了！”倪成杰闷闷不乐地回道，那明亮闪烁的眸子哪里有一点点知错的样子。
身穿青色官袍的倪佚无奈一笑，只敲了敲他的头后把目光转向了陈杨。
“管家！”目光是看着陈杨，倪佚喊的却是管家：“陈杨的衣裳不合身了，你请裁缝给他做点四季宽袍，紧着素雅的颜色做。”
管家乐呵呵地应是，退下时还顺带瞄了几眼波澜不惊的陈杨。
“用饭吧！”
倪佚一声令下，婆子端上稠粥，三人各自吃饭，中途偶尔回答两个孩子读书习武上遇到的问题。
陈杨三个月前搬进倪府，与倪佚父子同吃同住，与倪成杰作息相同。
辰时起床，跟着倪佚练武强健身体，晨食后他去县衙处理公务，倪成杰去县城唯一的私塾读书，陈杨则留在府里完成留下的课业。
等他下值，两人就把不懂的问题全拿出来问一遍，夕食过后，倪府上下，就由倪佚带着做他教授的拳法。
这几个月来每天都是如此安排。
傻儿子由开始的生不如死到如今轻松跟随，学习速度快得让倪佚刮目相看。
就是与他熟悉后，调皮的性子渐渐露了出来，时不时就故意犯错引他来骂，今早的文章写错字就是故意如此。
至于陈杨！
依旧沉稳如故心思深沉，学问方面自不必提。
让倪佚感到意外的反倒是他武学方面的天赋，不知是常年劳作还是天赋使然，只需讲一遍，这小子就能似模似样地跟着练。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与他们父子关系越加融洽，加之前不久陈老头的陈年旧疾彻底治好，他对倪佚好似更是卸下了一层防备。
但要真成值得信赖的人，还得漫长岁月的考验。
碗中稠粥吃完，倪佚放下碗筷擦了擦嘴角，管家又笑呵呵地走了进来：“二爷，府里来信了。”
这府里明显说得是威远侯府，倪佚接过信，立时被厚度所惊，这半个手掌宽的信，到底写了多少内容。
拆开信封，又露出里面的三个信封。
“这是给你的信！”
信封上歪歪扭扭写着大哥亲启，一看就知道是次子倪成云写来的信，抽出他那厚厚一封，信立刻薄了许多。
“是弟弟！”倪成杰兴奋地大喊，一把抢过信，饭也不吃了，抱着信就往自己院子跑。
两兄弟的关系倒是比倪佚想的要好！
“陈杨吃完也去休息会吧。”
上值时间眼看就到，倪佚也没就此拆开看，整理了官袍后起身出了倪府。
目送青色的身影走远，陈杨并未离开偏厅，慢慢喝完最后一口粥后才起身。
离开偏厅时，他又是下意识地看了眼大门的方向，心底的浮躁一瞬间沉了下来，背手学着倪佚的模样慢慢散着步回自己的屋子，
一百多米的距离依旧是泥路，好在秋天后雨水减少，路上终于不是湿滑的稀泥。
“倪知县。”
“知县好！”
一路伴随着城里百姓们的问好，倪佚回以浅浅的微笑点头。
用这段时间，他走遍了县城的大街小巷，甚至连哪条巷子里有什么食铺都了如指掌。
百姓们日日见知县在街上穿行记录，由最开始的害怕躲避，到后来的好奇围观，也只用了两个月时间。
如今的县衙不像最开始的冷清，他亲民的名声一传出去，来击鼓鸣冤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详细了解下来发现安江县却是个神奇的地方，大部分百姓们穷得都揭不开锅，县城里却有数不清的“豪宅。”
这些大宅都是云西国内各名门望族和皇亲国戚的别院，县城里这样的宅子占了四成，剩下的六成才是普通百姓们的宅子。
纠其原因，就是因为县城四周大片大片的竹海。
安江县以竹子出名，几乎每个村子附近都有竹林存在，也让这里的百姓们有大半都是靠竹制品为生。
但同时也诞生了个过剩的问题，现在的东西可不像后世质量那样差，一个竹簸箕少说可以用上好几年，一家人一年又用得了多少簸箕？
所以这里的竹制品虽出名，价格却并不高，篾匠们赚的钱也只能糊口。
权贵欣赏竹海，百姓依靠竹林求生！
缓缓走进县衙。
“倪知县好!”
“嗯！”
经过守门的衙役问候，倪佚微点着头进了县衙。
人刚一背身错过，倪佚立刻感受到几束来自身后的怨恨眼神，好似觉着他不会发现，更是明目张胆地撇了撇嘴。
“你们知晓，为何衙役……被称呼为役？”
突然走着的人停下了脚步，倪佚就这样背着身语带笑意地朗声问道。
门口的衙役面面相觑，不知知县这话是不是在问他们。
“因为……”倪佚缓缓转身，与笑意满满的声调不同，深如漆墨的眼睛，眼角凛冽寒光划过，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你们的生死去留都取决于我，若是嫌守门劳累，大可交出佩刀自行离去！”
说完，又继续转走远。
屁大点的县衙，十来个人竟还分成了两派，主簿张鲁明着对他阿谀奉承，私底下拉拢衙役暗戳戳地搞了不少小动作。
以为他真如暗查来那样是个懦弱混日子的勋贵少爷，这些天更是慢慢显出了贪婪的动作。
“知县您来了？”
走进后堂，徐县丞来得比他还早，看到青色出现在门口，立时就站起来恭敬问安。
倪佚点头，顺口问道：“今日可有积压的案子？”
“已全部处理完毕！”
“好！”
没有倪佚的示意，徐县丞好似还不敢坐下，躬身回完话后就等着下一句吩咐。
对于这个眼色极快的县丞，倪佚在其面前丝毫没有隐藏锐利，抬头看了他眼后继续出声：“我让你调查的事如何了？”
”下官已把安江县所属的竹林及其附近村子都已记录在册。”
倪佚的话音刚落，徐县丞就立即拿起书案上的一本小册递了上去：“请大人过目！”
“徐县丞做事倒是挺利索。”倪佚笑，接过册子翻开。
“……”
看了几页，记录详细明了，甚至连附近村子有多少人口，男女人数都写得很清楚。
“卑职……”
倪佚没抬头，只是“嗯”了声示意他继续说。
“不知大人记录这些竹林是作何用？”徐县丞终于问出心中所惑。
“不知县丞可听说过竹荪与竹笋？”
翻看完小册子，倪佚靠回椅背，用很是稀松平常的语气问起，见对方疑惑地摇了摇头，长叹口气后接着说道：“竹荪可食用，味道与山珍相比也毫不逊色，至于竹笋……想必县丞也食用过才是。”
据他这些天的走访和观察，安江县食用竹笋的人不少，但提起竹笋，大家都觉得只是为了果腹而已，你要跟他说“鲜”，人只会说你吃饱了没事干。
过了春末，竹笋长老，更是全部都变成了喂猪和牛的熟料。
至于竹荪，更是没人听过，对于这种名字奇怪的东西，还有人调侃是不是竹子的孙子。
“卑职知竹笋，可从未听说过竹荪为何物？”徐县丞果然没听过竹荪，仔细琢磨了遍这个名字后放弃再想，只等着倪佚解释。
“我府上还有些干竹荪，改日请徐县丞过府一叙，也正好尝尝。”倪佚突然提议。
这是一个拉拢交好的信号，徐县丞当然没有不应的道理，捋了捋短短的胡须，当即定好了拜访的日子。
说到这，徐县丞再问起来的语气，就显得随意了许多：“大人是打算让百姓们采竹荪来卖钱？”
“这只是其一，其中详情待到府上喝酒之时再细说。”倪佚可没打算在府衙里提起自己的计划。
这地方明着是办公事的场所，实则就是个筛子，到处都有张鲁的人。
“那卑职先行告退！”
“去吧！”
挥手屏退徐县丞间，倪佚忽地翘起唇角，扫了眼门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复又低头拆开侯府送来的信。
信有两封，一封来自威远候倪博，字体苍劲有力，薄薄的几张纸上详细地说了说这小半年侯府里发生的事。
末尾则是提到了世子倪成泛，言语里十分担忧这孩子，宫里的曾贵妃好似有意把膝下八公主配与威远候。
这些日子更是经常借着六皇子的名义把人召进宫，趁机制造偶遇的机会。
老侯爷与倪博商议后，决定让倪成泛借着送倪成云与父亲团聚的名义在他这里躲上一两年。
等过两年八公主定了驸马，再把孩子送回侯府。
“……”
写信的日子是半月以前，两孩子第二天就已经由侍卫护送着出发了。
也就是说……
他收到信后，人也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