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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异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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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家村。

    春末夏初。

    初夏的阳光透过密密丛丛的树叶照映到地面上,留下铜钱大小的片片影光。微风吹拂,杨柳树发出“沙沙”的响动,昨夜小雨残留在树上的雨珠“滴滴答答”落下。不远的树上不时的传来“布谷……布谷”的鸟叫声。小雨扫除了空气中的微尘,带走了些许热气,使得村子在雨后的清晨显得清新明亮,绿意盎然、郁郁葱葱。

    这样的好天气,让村民的心情增添了几分愉悦。更让大家高兴的是如今正是小麦的抽穗期,这场雨给“嗷嗷待哺”的麦苗补足了水分,吃饱喝足的麦苗们才能长出颗粒饱满的果实,农户们的收成才会好。

    一大早,人们顾不得道路的泥泞,田间地头有不少的人,有来地头查看麦子的长势的,有来地里拔野草的。不大的村子里,有孩童你追我赶的嬉笑声,有大人们三五成群的聊天声,袅袅的炊烟在上空飘散着。让这个依靠着大山而立的村子仿佛矗立于仙境一般。

    打村西头末尾那家略显破败的院子里走出两位身形消瘦,身穿布丁外衣一高一矮的两个女孩,身后各背着一个背篓。出门右拐,往后山方向走去。

    “三姐,你等等我。”个子稍矮的女孩紧跑两步,“给你。”伸手递过去半个窝窝头。

    被喊作三姐的女孩儿面无表情,眼中冰冷,抬眼看了一下没接,“你从哪儿拿来的,咱奶每次都数好了的,被她发现,少不得又是一顿臭骂。”

    “哎呀,三姐,我可没那个胆儿,这是我早上省下来的。不是想着你昨晚没吃饭吗,今早也只是喝了一碗汤。”小女孩噘着嘴说。

    高个女孩儿摸摸她的头,脸上柔和了几分,“雪儿,谢谢你。我不饿,你吃吧。等会儿上山姐给你找果子吃。昨夜下雨了,蘑菇也应该出来了,咱们快些去,不然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两姐妹加快了上山的速度,青黄不接的时节,哪家不是抢着把所有能入口的紧赶着往自家划拉。

    “沈明月,沈明雪,你们也来了。昨晚下了雨,林子里的野兔野鸡都会出来,我要趁早去抓,你们要一起吗?”山坡上立着一位身着粗布短衫,面色略黑,肩背背囊手拿短弓的体型健硕的少年,许是听到她们俩说话的声音停下来等着的。

    “石头哥,我们还要打猪草,就不去了。”明雪加快了脚步,没想到还是有人比她们更早进山,得快些了,不然等人多了,什么都剩不下。

    石头看了看已经走远一段距离的明月,她还在生自己的气。都怪前两日对她说,自己想出去闯一闯,怕是要三五年不能见她了。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的反应会那么大,立时就冲他大发脾气,留给他一句,“那以后再不相见。”自此在也不理他,他有些怕了,怕失去了这个和他知心的女孩子。

    他眸光暗了暗,失望道:“好吧,刚下过雨,路很滑,你们小心脚下。”说完脚步顿了一下,转身向着另一边的茂密林子走去。”

    这个季节,山里郁郁葱葱,草木逢生。各种花呀,草呀,树呀都茁壮而有生机的生长着。

    两人手脚麻利的挖满一背篓猪草,就往林子里面走。

    树下的野草丛中,一簇簇的蘑菇有顶着小伞兀立着,有刚刚破土而出而出的,五颜六色的霎时好看。两姐妹挑了白色的捡了,这种的没毒,这还是小叔教她们的。

    两个姑娘手脚并用的利索的捡了大半篓,此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已快到正午,得快些回去帮娘亲张罗一家的饭食了。两姐妹收拾了满满当当的背篓,准备下山。

    沈明雪拉了拉沈明月的衣角,小心翼翼的道:“三姐,刚上来的时候我看见林子那边好像有一片红红的东西,要不去看看。”

    这个季节,山里的野樱桃开始成熟。因为这种果子核大肉少,还有些发酸,除了小孩子们摘了图个热闹,很少有人去吃它。

    想起答应妹妹要给她们摘果子,便道:“走吧,摘点给小弟小妹她们吃。”两姐妹朝着山林深处一条崎岖不平的路走去。

    雨后的山路泥泞难走,两人踩在草上艰难的爬了约一刻钟,终于来到了那片野果子树下。虽然红的不少,但真正熟透的不多。

    选定一棵又红又大,估摸熟透的果子多的。虽说树高了点,对山里长大的孩子来说不算什么。沈明月边挽袖子边对一旁的沈明雪说,“下边的都没熟透不好吃,我上去摘,你在下边接着。”说完就抱着树,熟练的攀爬起来。

    片刻间到了树杆分枝处,环顾了一圈,头顶处有一枝结的果子又大又红。她又往上走了几步,寻合适的位置踩稳,伸手折下了那枝枝条,扔到下面的草丛里。

    沈明月看了眼脚下,脚下的树杈还算粗大,把脚尖往树杈上移了移,就踮起脚尖,伸手想把更高处的那枝结的更红更大的枝条拽下来。手指紧紧捏住枝条中央,手肘用力一拉,“咔嚓”一声树枝断了,沈明月心中一喜刚要扔下去,顿感脚下一滑,身体往下坠。耳边听到雪儿的一声大叫“二姐,小心。”

    沈明月是疼醒的。

    手腕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灼烧,使她忍不住喊出了声。她抬臂看到自小跟随她的状如白虎展翅的胎记此时如同一朵燃烧的火焰,红的刺眼。

    她震惊,这是怎么回事?就在她眨眼的功夫,火焰消失了,痛感随之消失。

    让她更震惊的是眼前看到的。

    昏暗的房间,用苇席搭的顶,有些脱皮的墙面,墙角立着一个不大的衣柜,屋子中间摆放一张圆桌,上面摆放了一个茶壶几只杯子。身下是一个很大的炕,破旧的棉被,单薄的褥子。

    这是哪里?记忆中自己不是被缺德的邻居堆放在在楼梯上的杂物绊倒,而从楼梯上滚下来了吗?

    她还在纠结愤然的时候,脑子里涌入了原本不属于她的记忆……,沈明月愣了一下,顿时如遭雷劈,我的个天,难道是穿越了?

    这个身体的主人也叫沈明月,姓名虽同,但性格相差甚远。唯一相同点就是两人都是善良,要强的女孩子……没错,她想了半天也只有这一点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她在做着思想斗争时,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三姐,你醒了。你头还疼吗?”

    沈明月这才发现炕边小凳上坐着个浅蓝布衣的清秀小姑娘,一双大眼睛正惊喜地看着她。

    沈明月正要问她是谁,院里传来咒骂声。

    小姑娘怯怯小声道:“奶奶又发疯了。”

    沈明月疑惑地问道:“她经常发疯吗?”

    小姑娘点点头,“是啊。听娘说,自从三叔的腿瘸了,咱家的田地家当都没了后,奶奶就不正常了。”小姑娘情绪只是低落了一下,下一刻便转换笑脸对沈明月道:“不过,不用担心。她正常时还是很疼我们的。”她边叮嘱沈明月不要出来,边往外走。

    还未整理好思绪的沈明月不知所云的随声附和。

    院中浑厚响亮地骂声传进她的耳朵,“真把自己当成大小姐了?村里从树上掉下的孩子多着呢,谁像她那样一连在家躺了两天了,偷懒也该有个时候。”

    像是喘了口气,霎那间又传来断断续续的谩骂声,“如今越发出息了,竟敢偷鸡蛋吃,还有窝头怎么少了一个,你们这帮小混蛋,我这是养了一窝家贼呀。”

    “娘,明月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我就想拿个鸡蛋给她冲完鸡蛋茶喝,求你了。”一个女人哀求的声音。

    “喝鸡蛋茶,我们都不舍的,她就不怕遭天谴。”老妇人的嗓音又高了一分。

    “奶,你别乱骂人,鸡蛋和窝头是我拿的,三姐都两天水米未进了。你们做爷奶的问过一句没有。再说,我拿自己家的东西怎么能叫偷?”一个清脆的女孩声响起。

    “什么自己家的,这个家哪有一样东西是你自己的,臭丫头,平时惯的你,学会顶嘴了。看我不打死你。”随后一阵脚步声,接着就是噼里啪啦的声音传来。

    “娘,你别打孩子,是我错了,你打我吧。”有撕拽衣物的声音。

    “你打死我我也要说,家里的鸡都是我和三姐四姐喂得,为啥三姐摔伤你一个鸡蛋都不给她吃?凭啥你偷偷把我们辛苦喂养的鸡下的蛋给明召吃,他是你的孙子,我们不是你的孙子孙女吗?明峰明雨还那么小,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吃。凭啥?凭啥?”女孩的声音愤愤不平。

    “凭啥,我告诉你凭啥,就凭鸡是我买的,就凭我是你奶,就凭你们在家白吃白喝。我这是养了一窝白眼狼呀。”老妇人越说越起劲,噼啪声更密了。

    “奶,你别打我娘了,别打五姐,以后我也多干活,我不白吃白喝了。”一个更稚嫩的哭喊声传来。

    “奶,我也是,你别打了……”同样稚嫩的哭喊声。

    “你两小兔崽子也反了天了,滚一边去。”两声噗通声,似乎是摔倒了。

    外面一片噼啪声夹杂着哭喊声。

    “哭,哭,哭,一群丧气的东西,好好的家让你们哭的败气了。”老妇人越打越来气。“娘,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放过孩子们。明玉你快跑。”李氏忍着疼痛把孩子护到身后。

    “你个丧门星,的确是你的错。要不是你个祸害,我们家能这么落魄吗?”噼啪声更甚了。

    大门咣当一声被人撞开了。

    一个男孩的声音传来,“你敢打我娘,我跟你拼了。”话音刚落,一声“咚”的响动,有人摔倒了。

    一声惊呼,“明山,你不能……。”

    “哎呦,你个小畜生,敢打你奶奶,你个白眼狼呀,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有你们这帮不肖子孙……”老妇人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大嚎,“我养你们还不如养条狗,狗还知道护主呢,你们这群白眼狼,只能惹我生气。”老妇人哭的跌宕起伏,抑扬顿挫。

    沈明月实在听不下去了,前世在医院那样混杂的地方,她也从来没有遇见过如此不讲道理的人。

    出了屋,院子里一片狼藉,两个小不点儿和劝她的小女孩被一位身穿洗的发白的瘦高女人护在身后。

    她冷下了脸对着坐在地上的老妇人大声道:“奶,你别哭了,我不吃了。前些天我遇到一个神医,他说可以治好三叔的腿。”

    老妇人听到此言,原本浑浊的双眼转而清明起来。“我怎么坐在地上,老二媳妇,你怎么不把我拉起来。”随手还拍了拍身上的土。

    笑着对沈明月道:“明月起来了,身上还疼吗?我就说咱们家的孩子都有神灵保佑,肯定不会有事的。”

    李氏看着老妇人的样子,松了口气,示意孩子们都回屋去。

    “娘,饭马上就好了,您先回屋等着,等他们都下地了,咱们就开饭。”

    老妇人笑着答应了,“明月呀,别忘了那天把神医请到家里给你三叔看看。”

    大门口外看热闹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李氏又回到厨房忙活起来,院子里有人喊道:“刚才还听到院里挺热闹的,这会儿怎么没人了。”

    沈明玉听到声音打屋里出来,“伯娘来了,有事吗?”

    “还不是你三叔的婚事,明天你们就要上门相看了,让你奶准备准备。”身穿宝蓝色棉布裙子,对襟褂子。整洁干净的发髻,面部柔和,眼底带有坚毅的光芒的妇人笑道,正是沈家大房儿媳方氏。

    “三叔说亲了?”沈明玉眼底的不屑似是要溢出来。

    方氏已经进了厨房,自是没有看到沈明雪的眼神。

    只听厨房中的李氏道:“老三终于要定下来了,我娘也少桩心事,说不定她的病也会好起来。”

    方氏道:“这事也不怪你们,这些年六婶子发病就对你家明月又打又骂的,难为你能忍。”

    “过日子嘛,总得有个人受委屈。再说我娘是得病了,不发病时还挺好的。”李氏苦笑。

    沈明玉在院子里听着很是不满的“切”了一声就回屋了。

    难怪沈明玉对老三沈如福有如此大的意见,事情还要说到十二年前。

    十二年前,三叔沈如福十六,在他这个年纪本该早已成亲生子,但他心系隔壁村柳家一名叫芬芳的小娘子。那女子明媚皓齿,柳叶弯眉,身形窈窕,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人。两人情投意合,已定亲几年,但柳家娘子家中有丧事,需要守孝三年,成亲的事便耽搁了下来。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就是这样绝色的容颜给她带来了无穷无尽的麻烦。有些心思正的,遭受拒绝后就死了心,心思不正的,造个谣,黑她一把。索性柳娘子打小心性端正,直言爽语。在自家村里的口碑很好,没人信那些谣传。

    直到这年的春天发生了一件事。

    柳芬芳的娘突生重病,她着急跑到镇上抓药,不巧就遇到了横霸芳草县的恶霸。恶霸仗着家中有人在朝中为官,做尽了欺男霸女,巧取豪夺丧尽天良的勾当。柳芬芳遇到他,就如羊遇到了狼。狗腿子们把柳姑娘抢到私宅中,当晚遭受欺凌的刚烈女子便撞墙而死。得知消息的柳家大娘气血攻心,口吐鲜血,撒手人寰了。

    一天痛失两条人命的柳家举告无门,无奈家中上有高堂下有幼子幼女,便忍气不了了之。

    隔天突闻噩耗的三叔,伤心欲绝,气愤难耐。立时赶到县里,闯入恶霸家,欲寻恶霸理论。然沈如福纵使有三头六臂也难抵恶犬成群,最终还是被打的奄奄一息,扔出门外。

    恶霸又通过不齿手段,给沈如福戴上一个恶意伤人的罪名,沈家倾家荡产才换回他一条命。而这件事发生的那一夜,正是沈明月出生之时。这个让全家遭受厄运的罪名就迁怒到了沈明月身上。

    那次的遭遇,让沈如福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年有余。伤痊愈后,眼角留下了不定时抽搐的毛病,左腿还成了跛脚。原本爱说爱笑,性格开朗的沈如福性情大变,沉默寡言,时常到村头的山坡上一坐就是大半天,整个人如同蒙上了一层灰尘,变得沧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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