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二十章 今古河山无定据（上）
（一）
“阿月！”慕容梓羿大惊，急忙抱住她，大声呼喊：“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不论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好不好？”然而萧晨月却无半点反应，慕容梓羿忙一把抱起她冲进内殿，急声唤道：“医官呢，快传医官！”
薛医官接到诏令匆匆进殿为萧晨月看诊，待诊过脉后，他收拾好药箱，沉沉叹了口气。
慕容梓羿双眉紧锁，担忧道：“薛医官，她……她到底怎么样了？”
薛医官叹道：“夫人近来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食欲下降，精神不振，身体有些虚弱。”
慕容梓羿道：“薛医官，您可有什么法子调养她的身体？”
薛官医忽然眉头一皱，道：“咦，这脉象……”又突然道：“夫人可是有喜了！恭喜帝君！”
这一惊非同小可，慕容梓羿怔了片刻，蓦然狂喜道：“你说什么？这……这可是真的？”
薛医官点头道：“夫人确已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只是现在孕期还不足两个月，脉象并不很明显。只是……”又叹了口气，道：“只是夫人现在心气郁结，身子太过虚弱，胎象不稳，尚不能完全避免落胎的风险呐！”
慕容梓羿急道：“那你可有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夫人腹中孩儿。孤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
薛医官道：“这个帝君可放心，臣自当尽力。臣为夫人开两副药，一副安胎药，另一副是补药，早晚各服一次。不过，臣只能尽药石之力，夫人的心情也会影响她腹中孩子，万不可再刺激她了。”
慕容梓羿点点头，道：“孤知道了。”
薛医官道：“那臣先告退了。”
慕容梓羿忽然拉过她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胸口，欣喜道：“阿月，你听见了吗？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想他一世风流，府中姬妾众多，却还不曾有一个女人为他生下子嗣。他也不曾娶妻，他不想让他的女人一直跟着他过这种朝不虑夕的生活。他慕容梓羿戎马半生，曾经疆场喋血，也曾在沙场上九死一生，他不想让他的孩子一出生就遭受世人的白眼在屈辱中长大，更不要他的孩子将来步他的后尘。他已年过而立，却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年迎来了这个来之不易的孩子，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也是他和她的孩子。他们的孩子，他必视之如珍宝，爱他，惜他。他喃喃唤着：“阿月，你会信我吗？这一生，定不负你。”遂轻轻吻住了她的额头。
约莫过了一刻，萧晨月方悠悠醒来，微微睁开眼，便见慕容梓羿正在吻她，心中甚恼，欲抬手推开他，却突然发现右手一分力气也使不出来，原是他紧握住她的手。她强撑着身子坐起，反被他一把揽入怀中，他贴着她的耳朵轻轻道：“月儿，你知道吗？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你现在要乖乖听话，养好身体，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你……你说什么？”萧晨月惊恐地盯着他，半晌，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腹，忽然冷笑出声：“慕容梓羿，我不会生下你的孩子的。你做梦也别想！”说着欲挣扎下榻，又被他一把搂住，他在她耳边道：“阿月，你别这样。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以后我会慢慢解释给你听，好吗？可是现在，我们有孩子了，这是老天给予我们的恩赐，是命里注定。”
果真是命里注定吗？萧晨月苦叹一声，手无力地垂落，轻轻按在自己的小腹上，这是她的孩子，他会一天天在她身体里长大，与她血脉相连。她即将做母亲了，可她却为何无一丝喜悦之情呢？反而心中涌起阵阵失落感，她这是怎么了？
或许就像爹当年说的那样，有些事，不论你如何挣扎，依然逃不过这命运的指引。难道她也要认命么？她这一生都要陷在这里了么？
慕容梓羿见怀中的她渐渐安静下来，笑望着她，道：“你不是要与我提那两个条件么，不管你提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好吗？”
萧晨月望着他，道：“我要你放过绮儿妹妹，你也答应我吗？可她腹中还怀着先帝的骨血，这对你将来势必是个威胁。”
慕容梓羿笑道：“不过一个未出世的婴儿罢了，也未见得就一定是王子。若斛律绮诞下的是公主，我自会留她一命。我戎马半生，见过无数沐浴血光之灾的生命，没必要再造杀孽。”
萧晨月又道：“可若绮儿妹妹诞下的真是王子呢？”
“若真是王子……”慕容梓羿冷冷一笑：“你以为该如何？”
萧晨月摇头道：“我……我知道你容不下他，我只是替绮儿妹妹感到难过。”
“你会为她难过……”慕容梓羿苦笑一声：“可你腹中怀的却是咱们的孩子。”他紧紧握住她的手，道：“我为北溱征战多年，多年来居无定所，没有哪个女儿家愿意跟着我吃苦。我也曾发誓，决不会让我的孩子一出生便重稻我当年的覆辙。我今年已过而立之年，却还没有一个孩子。所幸你来了，你是老天赐予我最好的礼物。我们的孩子，是老天予我们最好的恩赐。”
萧晨月轻轻扭过头，不再看他，一行清泪滑落脸颊。她微闭了闭眼，道：“为什么一定是我？”
慕容梓羿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珠，道：“我早已说过，你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自我第一次见你那日起，就知道你就是我想要的女人。”
萧晨月微微睁开眼，凝视着他，苦笑。这便是她命定的劫数吧，她终究没能躲过。
（二）
慕容梓羿轻轻抬起她带泪的脸，凝视着她的眼睛，道：“你今日就留下来吧，就当……就当陪陪我，可以吗？”
萧晨月深深吸了口气，道：“送我回去吧。”
慕容梓羿轻抚她的双颊，微叹了口气：“也罢，我不勉强你。我说过，只要你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们的孩子，无论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以后，也绝不再勉强你。”
萧晨月轻轻穿好衣裳下榻，缓缓走到门边，忽然回头望了他一眼，道：“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慕容梓羿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突然道：“你也不要忘了你曾答应我的事。”
萧晨月刚步下台阶，便见到早已等候在此的馨儿，轻轻一笑：“想不到你居然一直跟着我。”
馨儿嗔怪地道：“公主一声不吭就跑出来了，可让奴婢好找。”
萧晨月道：“我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馨儿问：“公主，你见到他了？”
萧晨月点点头道：“嗯，见到了。”
馨儿又问：“公主，你是不是答应他什么了？”
萧晨月微微一笑：“过一段时日，你自会知道的。”
馨儿轻轻叹了口气：“早知有今日，当初就不该……”
萧晨月打断她的话，摇摇头道：“馨儿，你不懂。有些事，我们都身不由己。”
萧晨月和馨儿回到景云旃时，已是傍晚时分。萧晨月径自回到厢房，倒把韩绰吓了一跳，她轻轻扶住萧晨月，关切地问：“公主，你……你这是去哪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脸色怎生如此苍白？要不要找个医官来瞧瞧？”
萧晨月声音极低，道：“不用了，我就是有些累。”
正在这时，夙玉走了过来，对韩绰和馨儿道：“让我来陪陪公主吧。”
韩绰和馨儿会意，便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夙玉坐在她身边，握着她冰凉的手，道：“公主，天气渐渐转凉，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萧晨月低低“嗯”了一声。
夙玉又道：“公主，你有身孕了。”
萧晨月突然苦笑，笑声回荡在空寂的寝殿中。
夙玉吃惊道：“你……你已经知道了。”
萧晨月点头道：“就在方才，刚请医官来瞧过。”
夙玉又道：“那……那公主今后打算怎么办？”
萧晨月苦笑道：“我还能有什么选择呢，既已身在北溱，还能如何？也许，这真的是命里注定吧，你我都逃不过这宿命。”
夙玉道：“那……你已经答应他了？”
萧晨月道：“嫁不嫁岂能由着我？更何况，我腹中已有了他的孩子。我来北溱，一身肩负两国和平的使命，我不能任性而为。”
夙玉道：“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我更不希望你委屈自己，希望你的选择是值得的。你……你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你的孩子，他毕竟是你的骨肉。我会再来看你的。”
萧晨月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想不到她和他竟有了这样的纠缠，她突然仰天大笑，刹那间眼泪汹涌而出。韩绰和馨儿见她这样，只能黯然叹息。
次日辰时，萧晨月刚刚起身，洗漱完毕，正准备用早膳，却见慕容梓羿笑着走了进来。
萧晨月正要行礼，便被慕容梓羿轻轻扶住，他道：“你有孕在身，以后这些虚礼都免了。”又扫了一眼韩绰和馨儿，道：“你们也都起来吧。”
萧晨月道：“帝君一早来见臣妾，不知有何事……”
慕容梓羿道：“刚下早朝，想过来看看你。”顿了顿，又道：“对了，我还有样礼物要送给你。”
“礼物？”萧晨月正诧异间，慕容梓羿一声令下，便有位侍女牵着一个女童走到二人跟前，行了礼：“帝君，夫人。”
萧晨月一见那女童，不由惊道：“乐平公主！”忙牵过乐平公主，微笑道：“乐平，许久不见，你还记得姨母吗？”那女童有些怕生，不由自主后退了两步，睁着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望着她，也不说话。萧晨月又道：“你不记得姨母了么？”
慕容梓羿笑道：“怎么样，这‘礼物’你喜欢么？”
萧晨月轻轻点点头道：“谢谢你。”慕容梓羿摇头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这就是你那个未说出口的第二个条件吧，所以我今天一早便带她过来见你。”
萧晨月望着他，诧异道：“你如何知道……”慕容梓羿轻轻掩住她的唇，道：“因为我想做那个懂你的人。”又道：“若你愿意，今后她就是你的女儿，也是我们的女儿。”萧晨月欣然道：“这样再好不过了，以后乐平就跟着我，我会照顾好她的。”
慕容梓羿笑望着她，宠溺地揉揉她的发，又道：“你有了乐平，可也要照顾好咱们的孩子啊！”
萧晨月俯身去逗乐平，仿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