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十三章 紫阙落日浮云生（上）
（一）
萧晨月放出迷烟迷倒了外间的两个守卫，一路小跑来到廊桥别院，找到了上次的暗门，轻轻转动墙上的机关，迟疑了片刻，终于跳了进去。
“我以为你不会来的。”慕容梓羿背对着她，听到声响，嘴角咧开一笑，淡淡道。
萧晨月淡淡一笑：“左大将不顾自身安危要旁的人送信给我，我若是不来，岂不辜负了左大将的一番好意？”
慕容梓羿轻轻叹了口气：“我派人给你送信，那时心里有多矛盾，你知道么？我既希望你来，又不希望你来。可……”又苦笑道：“可你还是来了。”
萧晨月道：“因为你说过，我们是盟友。所以，我一定会来。”
慕容梓羿眼中一亮，忽然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下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声音中透出一丝激动：“有你这句话，我一定会活着回来的，回来见你。”
萧晨月轻轻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只低低“嗯”了一声：“这次太皇太后下旨夺了你一半的兵力并派你去戍边，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计划。也许，她不会让你活着回到京城。你……你……不管你有什么计划，总之，你在边境万事都要小心。”
慕容梓羿冷笑道：“表面上看，她是夺了我一半的兵力，可她并无权调动神翊军。你放心，我绝不会让她得逞的。”
萧晨月忽然推开他，道：“你叫安鄞来给我送信，似乎不妥吧。你我之间的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坊间有传闻说，左大将与右大将不和已久……”
慕容梓羿嗤笑道：“坊间那些传言，你也信？”
萧晨月笑道：“我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北溱的万千子民信不信。”
慕容梓羿顿时收起戏谑的表情，道：“安鄞是可信之人，也是我们可以争取的盟友。”
“可是……”萧晨月迟疑道：“我听说，他已派五万精兵陈兵库莫奚边境，好像……是受了朝中之人的胁迫。”
慕容梓羿道：“我北溱朝中定是有不少奚王的细作，连手握重兵的右大将也敢胁迫。”
萧晨月冷冷一笑：“最大的隐患不在于奚王派来的那两个细作，而在于……他们此举是受到了太皇太后的默许。所以，他们才敢有恃无恐。”
慕容梓羿望着她，笑了：“你可真是我的女诸葛。相信我，我们一定会等来胜利的那一日。”
萧晨月轻轻搭上他的肩，道：“太皇太后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好对付，你……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可大意！”
慕容梓羿轻轻捉住她的手腕，唇角上扬，竟有着深深的满足：“想不到你竟如此关心我。”又顺势将她拉入怀中，道：“太皇太后这次是公然与外族勾结，出卖北溱。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尽失天下民心。总有一天，她会失掉人心，更失掉这北溱的天下。我不止要这北溱的江山，我更要你。早晚有一天，你会是我慕容梓羿的女人！”
萧晨月欲推开他压过来的身体，不料却被他越抱越紧。他猛地一下吻住她，密密麻麻的吻喷洒在她的面颊上，脖颈上。她只觉身子绵软无力，任由他摆布。
“晨月，你知道吗？自从我第一次见到你，便不由自主被你吸引了。”慕容梓羿喃喃道，忽然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一手探入她的衣襟，萧晨月突然预感到了什么，轻轻娇呼出声：“不……不要。不能这样……”
慕容梓羿突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缓缓起身整理好衣衫，微微叹了口气：“也罢，我不勉强你。”
得到解脱的萧晨月起身，理好散乱的发髻，凝视着他，道：“现在是你尽全力对付太皇太后的关键时期，千万不可出任何纰漏。一着不慎，便会满盘皆输。我不想你因为一时的感情，而坏了你的大计。”
“晨月，我只想要你明白，我对你并非一时的感情。”慕容梓羿诚恳道。
萧晨月轻轻一笑：“左大将这话可是从何说起？整个北溱谁人不知你左大将风流成性，府上养了十二名歌姬，她们整日陪你笙歌乐舞，你又怎会在乎我一个汉人女子？倘若有一天你登基为帝，身边还会有更多的女人，也许到那时，你不会再记得晨月。”
慕容梓羿摇头苦笑道：“想不到你竟这么看我。”说罢又紧紧握住她的手，道：“不管将来有多少个女子在我身边，我的晨月却只有一个。我说过，你在我心里是最特别的。”
萧晨月感受着他加在她手上的温度，不禁抿唇一笑：“待殿下日后大业得成，只希望殿下，不要忘了旧日的恩情。”
慕容梓羿点点头，道：“我既答应了你，就一定会为你做到。”末了，又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她，道：“这个你留着，别让任何人看见。若遇到什么棘手的事，再拿出来看。”
萧晨月轻轻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咸亨五年三月二十五，左大将慕容梓羿奉太皇太后之命前往北溱边境驻守，两年之内不得回京。
慕容梓羿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离他越来越远的绥州城，嘴角不经意间漫过一抹轻蔑的笑意。
（二）
风轻云淡，正午柔和的阳光透过纱帘照射进来，落了一室光晕。
景阳宫，斛律臻正靠在绣榻上闭目养神，身边的侍女蓉儿正跪在榻边帮她轻轻揉捏着双腿。只听她微不可闻地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呻吟，忽然道：“算起来，慕容梓羿那边，今日也该起程了。”
蓉儿不由谄媚道：“这下可好了，娘娘总算除去了您的心腹大患，今后您和帝君可以高枕无忧了。奴婢恭喜娘娘！”
“哼！”斛律臻冷哼一声：“做奴婢的，若是话太多，可不是一件好事。在这宫里，没有不透风的墙。”
蓉儿吓得连连磕头，战战兢兢道：“是，是。娘娘，奴婢不敢了。”
“你下去吧。”斛律臻道：“哀家有些困乏，想歇一会。”
“是。”蓉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轻手轻脚退出了内殿。
斛律臻缓缓放下了纱帘，继续闭眼小憩。片刻，她忽然感觉到有一双手在她腿上揉捏着，只当是蓉儿，不禁不耐烦道：“不是让你下去吗？怎么又回来了？”
只听那女子嘻嘻笑了，边帮她按压双腿边笑道：“因为我刚来呀！姑母怎地急着赶我走！”
这一声娇唤使斛律臻不由睁开眼望着身前之人，不禁笑了：“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来的？不声不响地，竟唬我一跳！”
那女子道：“我今日巳时才回京，刚一进宫就来见祖姑母。唔……是不是我扰了祖姑母的好梦？”
斛律臻缓缓起身，拉起她的手笑道：“你来了哀家哪里还有心思歇午觉，你都多久没来看哀家了！”
那女子“嘿嘿”笑道：“祖姑母，绮儿这不是一回京就来看您了嘛！”竟撒起娇来。
斛律臻笑道：“你既然来了，这次就在宫里多住上一段日子，多陪陪哀家。”
那被唤作“绮儿”的女子便是斛律臻的娘家侄女斛律绮，是斛律臻的亲侄子斛律珩唯一的女儿，从小就深得斛律臻的喜爱。
斛律绮一边帮她按揉双肩一边娇笑：“只要祖姑母不撵绮儿走，绮儿以后就把这里当成绮儿的家，永远留在宫里侍奉祖姑母可好？”
斛律臻突然望向她，拉着她的手，道：“你是说真的？”
斛律绮郑重地点头：“当然是真的，只要祖姑母肯答应。”
忽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内殿的祥和。
慕容拏郓如一阵风般急急踏入内殿，却在离她二人三尺处停住了脚步。
斛律臻竟看也不看他，冷冷道：“郓儿此时来见哀家，可有何事？”
慕容拏郓微微行礼，又望向一旁的斛律绮，微笑：“绮儿妹妹也在？”
“王兄。”斛律绮笑着跑到他跟前，娇笑道：“我与王兄许久未见，不想王兄还记得绮儿。”
慕容拏郓笑道：“妹妹说的哪里话，为兄忘了谁也不会忘了我们家绮儿！”
斛律臻道：“绮儿，你的住处，哀家让翠儿给你安排。你先下去吧，哀家有话要和你王兄单独谈。”
斛律绮离去后，慕容拏郓劈头就问：“派慕容梓羿去戍边，是祖母早就计划好了的吧？”
斛律臻冷笑数声：“哀家就知道你是为此事而来。不错，派他去戍边，确是哀家的安排。”
“戍边？”慕容拏郓不禁冷笑道：“不过一个借口罢了，只怕是您压根就不会让他活着回来吧！”
“放肆！”斛律臻怒道：“你竟为了他……不过一个没有封王的族弟，也值得你这样与哀家说话！”
“祖母。”慕容拏郓见斛律臻真的动怒，声音不由放缓了许多：“儿臣知祖母是为儿臣着想，可王弟是朝廷的有功之臣，祖母如此一来定会让朝臣们寒心！您就真的狠心让儿臣与朝臣们为敌？”
斛律臻冷冷道：“郓儿你多心了，这点事，祖母自会替你解决。”顿了会，又道：“你如今也该为你自己的事上心了。三年了，两宫都不见动静。”
慕容拏郓未料到她竟突然提起子嗣之事，支支吾吾道：“祖母……子嗣之事要看天意，急也无用。”
斛律臻道：“郓儿近日常去王后处歇息吗？”
慕容拏郓道：“去……去过几次。”
斛律臻又道：“那……云锦夫人那边呢？”
慕容拏郓道：“景云轩……有一阵子没去了。”
斛律臻笑道：“那……你看绮儿如何？”
慕容拏郓不禁怔住：“祖母要孙儿立绮儿为妃？可绮儿她还小……”
斛律臻打断了他的话：“绮儿今年十五了。她从小就喜欢你，若能嫁给你为妃，她定是愿意的。”
慕容拏郓怔怔望着她，一时竟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