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如意算盘
在一处老宅的院子里，一个老人端坐在轮椅上。虽是大热的天气，可是身上仍然盖着一个毛毯子。老人神情委顿，一双失神的眼睛此时正盯着院子的某处角落发呆。
一个男子，手提花篮，从正门走入院落，见到老人，便径直朝老人走来。
“老领导，这么热的天您怎么被一个人留在院子里？身边怎么都没个人照看？”
男子一边说话一边绕到老人的身前直接俯身蹲了下去。
原本神情有些呆滞的老人看到男子后眼神瞬间变的活泛起来。
“志…志国，没…没了…什么…都没了。”
老人情绪有些激动，嘴唇哆嗦着好不容易才说出了几个字。
男子正是王志国，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来探望自己的老领导夏至。
“老领导，最要紧的是您还活着，这比什么都重要。”
夏至的表情十分痛苦，儿子夏凯的死已经彻底让他万念俱灰。
“剩我一个孤老头子，活着有什么意义？”
“老领导，您活着或许对您没有意义，不过，对有些人来说，可是意义重大。”
夏至茫然的看向王志国，完全不明白他话里的含义。
王志国直起身子在地上踱了两步。
“老领导，你在那个位置坐了那么多年，不会觉得你一个敌人都不会有吧？”王志国背负双手脸带微笑的看着夏至，“你猜，会不会有那么一个两个的，正想看你生不如死的样子。”
夏至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
“我猜，那个想看我笑话的人有你一个吧？还有，夏凯最近经营遇到的那些难题，恐怕也都是你在暗中搞的鬼吧？”
“老领导，我可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能是我。”虽然受到了指责，可是王志国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慌乱。相反，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的灿烂。
“谁知道呢。养不熟的狗反咬起来更狠。”
夏至脸上的神色已经变的从容。最开始的慌乱、无助已然消失不见。夏至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短暂的软弱后让他意识到，如果再这样下去，那就真是称了别人的意。
“夏凯突然离世，金鼎集团群龙无首，很多项目更加无法开展，老百姓们闹的很厉害。作为基层工作人员，如何化解目前的困境，是我现在工作的重中之重啊。”
王志国并未理会夏至的话，而是突然将话题引到了工作上。
“如果我想的不错，你会引入一家公司注资给金鼎集团，盘活那些停工的项目，这样金鼎的那些优质项目就会成为投资人的囊中之物。”
“不愧是我的老领导，这些还都是当年您手把手教我的。只是这一次，被注资的变成了金鼎。”
夏至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当年自己利用住建局长的身份帮助夏凯获得了别人的优质资产，如今历史重演，只不过这次受害者变成了自己的儿子。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恨上我的？”
沉默良久，夏至终于问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王志国从兜中掏出了一盒烟，抽出两只叼在嘴上，引燃后将一只烟递给了夏凯。
“我大学毕业就一直跟着你，前前后后为你们夏家做了多少事？当年夏凯高中毕业考不上大学，是我托关系让他上了大学。可是你是怎么对我的？”
王志国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夏凯。
“我也没亏待过你。小凯有钱了以后曾经不止一次的给你送过钱，可是你都没要。展放是我们系统内的一枝花，我不也撮合你们两个成为了夫妻？好歹你们也过了十几年幸福的婚姻生活。”
“哈哈哈。夏至，时至今日你还在这欺骗我？你真的以为我只是一个老实木讷的笨蛋大学生？”
“你，不是么？”言语间，似乎是一个老油条对后辈的一种无情的嘲讽。
“展放明明就是你的女人。后来玩腻了，你想摆脱麻烦，让我做接盘侠。不过倒也没什么，我也是打从心眼里喜欢展放。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应该在我们结婚以后还来招惹展放。”
说到最后，王志国已经变的有些声嘶力竭。
“难为你了志国，隐忍了这么久。如果我不是已经退休了，我相信这些话你永远不敢当着我的面讲出来。”
王志国看到夏至不紧不慢的样子，心中更是火起，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直接把他掐死。
“老领导，我等的起。现在这样我觉得也挺好。看着自己曾经拥有的一切一样一样的离开自己，那种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夏至听完愈发的云淡风轻，似乎王志国的话对他一点没有产生影响。
“志国呀，有些事情你还是没品出味道来。我应该怎么批评你呢？太年轻？还是太没经验？抑或是你这样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出官场的真谛？”
夏凯做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这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扫在了王志国的脸上，打的他有点懵。
“单位里都在传展放是我的女人，可是有人真的看到过么？并没有。大家以讹传讹，我也就懒得解释。被人将注意力放在作风问题上，怎么也好过放在其他地方。”
夏至突然说出的这一席话，让王志国非常吃惊。
“不可能。单位里的人都在传，甚至有人亲眼看见你跟展放出去开房。”
“你好好想想我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都稳坐钓鱼台？人们都传我玩女人，可是为什么组织从来没有因为我有男女问题而查过我？我跟展放出去开房，房间里的那个人就一定是我？”
王志国听的有些脊背冒汗。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压在心间的秘密原来可能一直都是自己想当然。
“那展颜呢？展颜是不是你的私生女儿？”
“展放不是我的女人，展颜当然也就不是我的女儿了，这个问题这么简单，还用问么？”
“不可能。”王志国有些失态的大喊，“展颜就是你的女儿，你只是在硬撑着而已。”
“志国，如果是因为展放的事情你恨我，我能原谅你。不过，我希望你能清楚，展放跟展颜的死最好是一个意外，否则，一定会有人跟着陪葬。”
王志国看着夏至，突然脸上一阵狞笑。
“展颜既然不是你的女儿，那夏凯有没有告诉你，一年前劳动公园那个车祸的肇事者宋希尧，他是你的嫡亲孙子？”
“我老了，年轻时也办过很多错事，现在被人找回来，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说实话，宋希尧是我孙子这件事，刚听说那会儿有些难过，可是也就一会儿，前后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没感情，就这么简单。”
王志国看到夏至这么淡定，瞬间觉得有些气馁。自己这次专程来看他，就是想看他那种饱受打击而萎靡不振的样子，可是事实却恰恰相反，自己反倒霜打的茄子一般。
更为重要的一点，展放的事情与他无关，展颜并不是他的私生女，这让他情何以堪？
“那展放是谁的女人？作为他的合法丈夫，我有权知道这一点。”
王志国嗓音嘶哑，已经完全没有了最初的意气风发。
“上错香哭错坟是件很可悲的事情。不过，既然你已经坚持了二十年，也就不在乎再坚持坚持。该说的，要大张旗鼓的说，不该说的，亲娘老子也不讲，这是我为官三十几年总结出来的经验，送给你。”
王志国当然明白，这是夏至明确对自己表示了拒绝。自己这次来本想着是要借机羞辱夏至的，可是却没想到，那个小丑竟然是自己。
王志国突然有些后悔。
“老领导，夏凯不在了，您身边是不是缺人照顾您？我向组织打个报告，给您派两个人在身边？”
夏至低眉敛目，对于王志国提出的问题充耳不闻。
不管王志国如何想着法的搭话，夏至只是不理不睬，无奈之下，王志国只能怅然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