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世间多离别
自从肖硕轩将黑幕剑与罗希带回浩然峰后，整个江湖静得可怕，武极人齐聚浩然峰，其目的人尽皆知，像极了五十年前。
孙阳领着罗希与马博逼近主峰大殿，殿内众人随之警惕起来。
“不知是何方朋友，既然来了还请现身一叙。”肖硕轩以内力发声，声音激荡开来。
片刻后孙阳三人走进大殿，宁天水的反应最为激烈，猛然站起身指着孙阳怒骂：“孙阳老贼！当年武极之战你杀我恩师，今日，我要你抵命！”
“你师父是我所杀，你要报仇尽管来。”孙阳并未正眼瞧他。
肖硕轩背靠椅子，一手握拳托着脸，眉头紧锁，双目聚神，神情凝重，看着孙阳一步步走来。
马武阳、温寒砚二人迎上前，齐声喊道：“阿阳哥！”
三人相识、相交、相知近百年，情深义重犹如手足，又数十年未见，今见故人孙阳眼眶一阵温热，连连点头道：“好，好。看到你们一切都好我也就放心了。”
马武阳说道：“阿阳哥，我收到你的飞书就来了。”然后看向罗希说道：“想来他便是罗希。”
孙阳点头示意。
“三位，叙旧的话稍后再说吧。”肖硕轩站起身，手握黑幕剑。
孙阳叹息道：“也罢，既然人都到齐了也不必耽误时间了，这百年纠葛也该了结了，动手吧。”
话已至此，皆知多说无益。肖硕轩拔剑飞身而起，孙阳面对来势汹汹的肖硕轩遂以指为剑，剑意横凝，二指指出，狂暴剑气宛如滔滔江河齐奔大海，其势强横霸道至极，堪比山岳不可阻挡、不可摧折。黑幕剑在孙阳这一剑下寸寸断裂，碎了一地。
众人震惊！宁天水几近癫狂，怒吼道：“孙阳！我宰了你！” 话音未落便出双剑杀向孙阳。
“带着希儿与博儿退出去。”孙阳言罢再出二指，宁天水双剑毁，剑气侵入体内，被孙阳一掌轰出大殿砸进后方山体之中。
同为武极人，但孙阳这两剑的力量似乎已经超出武极范畴，众人均有所察觉。
肖硕轩盯着碎成一地的黑幕剑眼神黯淡无光，只觉胸口一阵剧痛，突然又面目狰狞，欲哭无泪，逐渐疯魔。
一旁的李莫然悄然退出了大殿，徐浩偃始终未动。
片刻后，宁天水破山体而出，已经彻底癫狂，“不可能！我不相信！全给我死！”话音落，一块千斤巨石朝大殿砸来，宁天水的力量被这巨石以几何倍数放大。
肖硕轩瞬身从旁破大殿而出，马武阳、温寒砚将罗希、马博二人推出，“退开！”同时瞬身向前，一直未动的徐浩偃与三人站成一排，四人运功迎上巨石。浩然峰主殿尽毁，扬起漫天灰尘，四人顶着这股恐怖的力量被逼至山崖边方才将其拦下。
“师兄！”与此同时李霖霖赶到。
“师妹，拿下宁天水，孙阳交给我。”不见肖硕轩其人却闻其声。
李霖霖提剑杀向宁天水，宁天水退。
因山下有不少村子，若巨石滚落后果不堪设想，四人将巨石反推向后方，重重砸进山体之中，整个浩然峰震动，李霖霖的声音随即响彻浩然峰。
“浩然峰所属统统退出主峰，不得靠近！”
漫天灰尘还未散去，视线模糊，但这对武极强者而言没有丝毫影响，到了这等境界的强者凭借深厚内力可以感知数十丈内的一切风吹草动。
众人明显能感知到肖硕轩与孙阳已经交手，待灰尘尽数散去肖硕轩已身受重伤，与此同时杨铭杰赶到，李霖霖已控制住宁天水。
肖硕轩喃喃道：“武神境？怎么可能？不可能！”
杨铭杰姗姗来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担忧问道：“师伯，您没事吧？发生了何事？”
肖硕轩的心魔彻底爆发，仰天狂笑道：“我才是天下第一！我才是！孙阳！黑幕剑已毁，交出功法！”
孙阳不忍道：“阿轩……”
“你住嘴！我与你早已断情绝义！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肖硕轩言罢再攻孙阳。
孙阳无奈道：“诸位，这便是你们一直心心念念的力量，瞧好了。”
下一刻肖硕轩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隔空控住，动弹不得，一身百年功力正在慢慢散去，任他如何挣扎抵抗始终无济于事。孙阳就这样散去了肖硕轩百年功力，肖硕轩虚弱至极，倒地不起。
武极人一旦散功便至生命尽头。
孙阳平静说道：“这便是武神境的力量，可一定程度上化天地万物之力为己用，但代价也是极大的。我入武神境不过数年，还是太勉强了。黑幕剑并无功法，不论你们信与不信如今都已归于尘土。不久后江湖必将大乱，诸位身为武极强者，江湖翘楚，届时老夫希望诸位为江湖尽一份力，为这江湖中一条条鲜活又可怜的生命。”
“师妹，师妹。”肖硕轩的声音极其微弱。
李霖霖扶起肖硕轩为其渡送真气，肖硕轩摇摇头说道：“师妹，不必了。都说人在临死前会走马观灯般回顾一遍生前之事，果然是真的。我这一生都在追求更高的武学境界，以至于辜负了阿玉，现在想来全然错了。不要怪阿阳哥，这一生是我愧对他。小杰，你也听见你孙师伯方才所言，若你志在江湖，那么这浩然峰掌门之位便是你的了，但是你要切忌善待同门，若你志不在此便就此下山去吧。师妹，不要像师兄一样，临死才看清自己，这浩然峰的弟子自有他们的路，你不必舍弃自己，师兄先走了。”
江湖纪年第二十三剑历九年，冠绝榜第一的武极强者剑圣肖硕轩陨落。
“诸位请便。”李霖霖抱起他师兄肖硕轩的遗体离开了，杨铭杰跟在其身后。
李莫然辞别众人下山了，临走前孙阳劝告他好自为之，反观宁天水便没那般好运，死在了孙阳手中。
同年同月同日，冠绝榜第七的武极强者宁天水陨落。
徐浩偃问了孙阳方才所说的江湖大乱一事，孙阳只是告诉他自己言尽于此，若将来罗希有何不是的地方还望他多包涵。
徐浩偃辞别。
孙阳突然口吐鲜血，站立不稳。
“阿阳哥！”
“师父！”
“孙伯伯！”
罗希全然乱了，将自己师父揽入怀中，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孙阳依然笑着安慰他，“希儿，为师早晚都会离你而去的，生老病死乃自然之规律，为师晚年得你相伴甚是开怀，不必为为师难过。阿砚、阿阳，我时常想起年轻时候的事，我三人从相识到义结金兰至今居然已经快一百年了，可真快啊。如今乱世将起，你二人位列冠绝榜，江湖之事能做的尽力去做……”
马、温二人正拼尽全力为其输送真气，同时发现孙阳的功力正在迅速散去，但二人不愿放弃。
孙阳越来越虚弱，声音也渐轻，“阿阳，我来助你踏入武神境，阿砚，你以身养毒近百年身体已无法承受武神境的力量。”
罗希的泪顺着脸颊淌下，马博也落下泪来。
“希儿，扶我起来，阿阳，附耳过来。”
孙阳交代完后对罗希说道：“希儿，为师以你为饵，将你送上危境，你不要怪为师，为师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能活着。你不是一直想闯荡江湖嘛，为师不拦你了，只是江湖险恶，与你心中所想大不相同，你要千万小心。为师怀里有一封信，你找个合适的时机交给玄武观的山风道长，另外，为师在家里给你留了东西，记得去取。为师死后将为师葬在天峰，紧挨着那座无名墓碑，不必立碑。”
“我还有最后两件事要交代，其一，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将希儿视作己出，你二人要多多照拂；其二，若将来遇到一个叫皇甫明月的姑娘，尽力保她性命。”
同年同月同日，武神境强者孙阳陨落。
一向冷静理智的罗希那天彻底崩溃了，孙阳将他视作己出，他又何尝不是将孙阳视作自己的父亲。
人生苦，苦不过生离死别。
人生苦，苦不过路漫漫人独独。
人生苦，最苦是相思。
当江湖再次传来罗希的消息已是三个多月后，那天是夏至，江湖中突然疯传罗希身负黑幕剑秘籍的消息，江湖轰动。
十万大山以西为苍岭大地，苍岭大地同样群山环绕，连绵千百里，其地有大江，名为沧江。苍岭大地东北群山之中有座山形似人之五指，名叫五指莲花峰，山下有个小村子名叫花峰村，住了二十多户人家，共八十九人。
夏至这天天气睛朗，晴空万里无云，山林葱葱郁郁，溪水哗啦啦，清澈见底，山花烂漫。罗希跟着花峰村的打猎队伍出发了。
花峰村一直有夏至打猎的习俗，他们称之为大猎，村里的青壮年会在父辈的带领下带上猎犬全部出动，进行为期两日的大猎，待到第三日村里的妇人会把前两日的猎物宰了设宴，全村人欢聚一堂，享用猎物，若有剩余再一家分一点，有小孩老人的可以多分一些。
罗希是两个多月前来到这里的，起初他整日吃酒，经常痛哭流涕，持续了大半个月。接着他与村里的人一起干活，他们下地他就跟着下地，他们砍柴他就跟着砍柴，他们做什么他就跟着做什么，只是从来不开口说话，哪怕是雨天所有人都在家躲雨他也要出去干活，无论众人如何劝说始终无济于事。花峰村的人猜想罗希定是发生了大变故才会如此，如此持续了大概有一个月。再后来村子里的人连着两日没有见到他，以为他出了什么事，满村找他，找到后才得知他的银子花光了，已经三日没有吃饭了。面对众人的担忧关心罗希哭了，泪水止不住的流。
后来周父将他带回了家，周母给他做饭烧菜。周父是个心直口快的粗人，索性直接问了罗希，罗希没忍住又落泪了，周母见了在一旁埋怨周父提人伤心事、戳人伤疤。
那日，闭口不言两个多月的罗希终于开口了，他告诉周澜一家抚养自己长大、教自己识字练武、恩重如山、待自己如亲子的师父，自己唯一的亲人去世了。
也是那日，戒酒多年的周父陪罗希吃了个烂醉如泥，而多年来一直不许周父吃酒的周母破天荒没有阻拦，还亲自给二人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