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众生皆苦
“都可以，你看着弄就行。”江林笑了笑说，“这几天辛苦了，忙前忙后的，给您添麻烦了。”
“哎呀哥，咱老乡，说这话就外了嗷。咱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出门在外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遇到个老乡。那肯定给您安排倍儿服的。”韩煜憨憨的笑容朴实而富有生气，让江林感到温暖而踏实。
杨飞宇打回了热腾腾的水，倒了一杯递给江林。却被韩煜拦下了，他摸了摸杯子瞪大了双眼说“不是，你认真的吗？这么烫？这他妈没有一百度也得九十几度。哥要是喝下去不得烫一嘴大泡啊？得得得，您老去陪护床上坐着，我跟你搭班算我倒霉真的。您不动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越帮越忙真的。”
韩煜找了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把杨飞宇倒的水拿到洗脸池倒掉半杯。随即把矿泉水倒进半杯热水里轻轻吹了吹，又拿起一次性勺子舀一勺自己尝尝，满意得轻轻点了点头，在杯子外围包了一张卫生纸，走到床边递给江林。
“呐，包着纸拿着不烫手。”韩煜对江林说。
“咋感觉，你很会照顾病人。”江林双手接过热水说，“特别细心的样子，很多东西我都想不到。”
“嗨，实践出真知。不瞒你说，我家孩儿三岁就得了白血病。不然我啊，也不可能干这给人挡子弹的活儿。”韩煜憨憨的笑了笑说，“干普通的活吧，来钱太慢。筹钱也借不到，亲戚知道我家孩儿白血病之后都说是无底洞不肯借钱。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江林喝水的动作停滞了一下，他震惊的看着眼前乐观的北方汉子。
“我手头有点钱，反正我现在吃穿都是穆家兄弟给的。我这份钱，就算报答您这几天的照顾了。”江林示意杨飞宇帮忙拿架子上的衣服。
杨飞宇没有起身，他了解韩煜。
“不不不，您要是这样就外了嗷，”韩煜摆摆手笑着说，“害，孩子去年已经去找她最爱的小猫了。我家孩儿养过一只小白猫叫馒头，一岁时候猫瘟去世了。孩子没了之后，我媳妇因为抑郁得了乳腺癌，家里根本就没钱了只能等死。上个月刚出殡，飞宇帮我一起抬的棺。”
江林呼吸停滞了一秒，随后试图找到一些话来安慰他，但是没法张口。
韩煜擦了擦眼角的泪笑着说：“没关系，我俩已经尽力了。我父母和岳父岳母还都健在，四个老人都需要我养老，不然我也去找我媳妇儿和小闺女儿了。”
杨飞宇叹了口气，走上前给韩煜递上了一支烟。却被他拒绝了，他摆摆手说：“我媳妇临走的时候嘱咐我不让我抽烟，我得听她的。不然以后我死了再见到她，她不得给我骂个狗血淋头。”
“抱歉，让您想起了伤心事。”江林愧疚的说。
“害，你看，你这话又跟我外了不是。我觉着吧，人么活着都不容易。一辈子就三万多天，说白了就是婚葬嫁娶，生离死别。”韩煜看了看窗外翠绿的松树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高兴是一天伤心也是一天。过去的事儿没法改变，未来的事儿咱也没法预知。我就活在当下，替我的媳妇儿和闺女儿看看这个世界。等以后见到她们，得跟她们好好唠唠。”
杨飞宇收起了烟别在耳后，再次回到陪护床上坐着，看向窗外的浓绿深深地叹了口气。
“哥，收拾差不多了。你再眯一会儿吧，等穆先生到了我再招呼你。”韩煜起身给江林掖了掖被角说。
“好，确实有点困。”江林打了个哈欠沉沉的睡去，吸入鼻腔的中药消毒水味儿让他十分安心。
黑暗中，银色光圈微微闪动，他再次踏入云梦泽。
飞入光圈的一瞬间，就被映入眼帘的景色深深吸引。
江山千里望无垠，元气淋漓运以神。
放眼望去，整个云梦泽如《千里江山图》在虚空浮现。
山峦叠翠，蜿蜒绵亘。
这满眼的青绿让江林不由得赞叹，他曾在故宫博物院看过北宋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整幅画纵515cm，横11915cm，他在这幅画前曾停留了整整20分钟。一步一停地观赏，画卷之精美令他永生难忘。
烟波浩渺的江河、层峦起伏的群山。渔村野市、水榭亭台、茅庵草舍、水磨长桥等静景穿插捕鱼、驶船、游玩、赶集等动景，动静结合恰到好处。在人物的刻画上，极其精细入微，意态栩栩如生，飞鸟用笔轻轻一点，具展翅翱翔之态。
当整幅画被延展到云梦世界，立体的青绿山水带来的震撼，让他不由得呆立原地。
不一会儿，黄昏书苑在群山之巅渐渐浮现，书苑金顶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出微弱的光。
江林立即飞向黄昏书院，小书童坐在门口的秋千上斜躺着呼呼大睡，口水鼻涕混作一团滴落在鹅卵石地砖上。
金丝楠錾花鎏金门柱发出历史的低吟；赭石芦雁缠枝纹滚灯舞出时间的流转；耀州窑青釉印花水波游鱼纹瓷质门槛诉说时代的变迁。
黄昏书院牌匾旁，垂下来几支琉璃葡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江林敲了三下门，随后认真的作揖说：“老师，学生来了。”
玉蓁蓁的声音从门内传出：“进来吧，不必拘礼。”
玉蓁蓁化了珍珠花钿妆挽起云髻，戴莲藕金簪，两鬓间有金点翠花鸟钗。耳戴金点翠嵌青金石慈姑叶耳环，颈上是鎏金花丝珐琅缠枝牡丹纹珍珠璎珞。
身着孔雀蓝折枝冰裂梅花纹宋锦褙子、群青色蓝地宝花如意八达纹晕锦抹胸、雀梅色宝花奔鹿纹缂丝裙、脚穿石绿蔓草纹嵌珍珠云头履。腕间是天青纯色琉璃环，缂丝蓝玛瑙腰带上挂着青玉谷纹碧玺环佩。
华贵而不奢靡，繁复而不落俗。
玉蓁蓁在黄花梨书案前稳稳端坐，手持玻璃莲花托盏品了一口茶。
“今日可有好茶？我想讨您口茶喝。”江林笑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