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3章 敲山震虎
下班后，滕祥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叫上蔺茹妙，还通知卓逸安、向明、古国松他们到大食堂一趟，说是要在大食堂请他们吃饭。
蔺茹妙听到科长要请客，还客气了一下。
大食堂的小灶，自她坐了冷板凳后，就没有再去吃过。
以前跟着郝科长吃过几回，菜肴比外面大餐厅的大锅饭，多了些肉菜和油水，厨艺却是不敢恭维。
不知现在有了滕科长提供的诺多的食材，小灶的菜肴档次有没有长进？
其他三人也或多或少有蔺茹妙这样的想法。
路上互相遇见后一打听，滕副科长只请了他们几位，分管的其他股室负责人并没有请，而且并不是去吃小灶，而是在大餐厅吃大锅饭。
这下他们疑惑了。
滕副科长也太小气了些吧？大食堂的大锅饭有什么好吃的，他们又不是单身职工，都是有家室的，一般的情况下都是在家里煮来吃的，除非吃小灶，才去大食堂。
滕副科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三人来到大食堂后，滕祥秋与蔺茹妙已在餐厅的一角等着他们。
在大食堂就餐的人不多，窗口排队的人寥寥无几，吃饭的人，比大食堂后厨的人还要少。
滕祥秋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饭菜票，给每人分了半斤饭票和五毛菜票，让他们到窗口去排队买饭菜。
众人还是没有弄明白滕副科长请客的意思。
只有蔺茹妙和尚明似乎明白了几分滕祥秋的用意。
尚明红着脸，故作不知地讪讪地道：“滕副，怎么好意思让你破费呢？要不，这餐我来请，咱们去小餐厅吃小灶，小灶的大厨炒俩菜还是挺可口的。”
滕祥秋淡淡地笑道：“不用，今天大家就将就在这里吃一餐，体验一下我们一线职工的伙食水平嘛，改天我再请你们吃小灶，放心，饭菜票管，肯定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大食堂后厨的工作人员虽然对普通工人的态度不好，但是对队上有个一官半职的干部，态度那也是瞬间冬改春，而且其中不缺机灵很有眼力劲的人。
这时，就有两个戴着厨师帽，穿着白色工作服的青年厨子，从打菜的窗口注意到了滕祥秋他们，其中一人放下打菜的勺子，让另一个打饭的厨子，快去叫司务长阙蓝荣，说有领导来大食堂了，恐怕要去吃小灶。
打菜的这个脱下袖套，跑出窗口，朝滕祥秋他们迎来。
青年厨子脸上挂着献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道：“哎呀！这不滕科长和各位领导吗？是来小餐厅吃饭的吧？实在对不起，我们师傅却没有提前接到通知，这都没有一点准备，我已让人去喊司务长快快安排，请，各位领导，小餐厅从这里走！”
那青年厨子还以为滕祥秋他们是要到小餐厅就餐的，自作聪明地伸出手将他们朝小餐厅引。
尚明一直朝那青年厨子眨眼睛，示意他别乱说话。
青年厨子看见了向明朝他使眼色，但一时不明白向明要向他示意着什么，伸出指引的手缩了回来，摸着白色的厨师帽，不知所措。
还是蔺茹妙上前解释道：“赵二娃，你有心了，我们科长临时起意，说是要带我们来体验一下咱们大队工人的伙食水平，你不用这么客气，去给我们每人准备一套餐具吧。”
赵二娃似乎有些醒悟过来，天啦鲁，滕科长他们是要来搞事的，便点头应道：“好哩，一会儿就送到。”
也不管在餐厅窗口排队打饭的人的怪异的目光，滕祥秋寻了个空位，坐了下来，让蔺茹妙他们去窗口排队。
一会儿，赵二娃从后厨拿着一网兜铁饭盒过来，大概有十几个。
给排队的蔺茹妙他们每人分了两个，网兜里还剩好几个。
赵二娃慢吞吞地提着网兜来到滕祥秋面前，小心地说：“滕，滕科长，您想吃什么，我，我帮你去打？”
滕祥秋笑着对他道：“我开个后门，你把这些饭盒带进窗口，把今天所供应的菜品，每样给我五分钱行吗？”
赵二娃高兴地道：“行哩，怎么不行呢？简直太行了，科长，您来我们大食堂吃饭，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能帮您打菜，是我的荣幸，怎么能说开后门呢！”
说完，拿着铁饭盒，接过滕祥秋手里的菜票，跑回窗口，给滕祥秋打菜去了。
滕祥秋笑笑，这小家伙，看他一身白色工作服，倒也穿得干净整洁，不像其他厨子一身油污，给滕祥秋的第一印象不错，看他那一身机灵劲，滕祥秋都有些喜欢他了。
一会儿，赵二娃将食堂今天供应的菜品，每样都给腾祥秋打了一份。
其实菜品种类也不多，一份清水焖冬瓜，一份炒白菜，一份浆茄子，一份炒红萝卜，一份凉拌空心菜，一份炒葫芦瓜丝，一份紫菜。
六菜一汤，没有一样肉菜。
所谓的紫菜汤，也是清得见底，只有一丝紫菜在水面上漂着，没有一点油花，比涮锅水还不如。
在物资匮乏的年代，有得吃就不错了，有这样的伙食水平也算不错了。
问题是自滕祥秋搞出个尖背山留守处小卖部后，没有少给大队部的小卖部和食堂供应食材，蔬菜不说，肉、蛋、食用油、大米就没有少过，虽然不能保证大队食堂餐餐肉，但也不可能菜里汤里连一点油花也没有。
他的空间物产丰富，目前等级下，所有动植物的成熟期只要21小时，何况还有1分购系统平台，怎么可能亏了本部门的职工家属？
但现在看到大食堂供应给职工家属们吃的这些饭菜，没有一样是他空间所产的，甚至都没有看见1分购的食材。
那他低价调拨给队部小卖部和大食堂的物资去了哪啦？
不用说，都被丁叮晓和尚明做了手脚，调往他处或贪墨了。
蔺茹妙他们也把饭菜打回来了，和赵二娃打给滕祥秋的菜肴一样，没有一份肉菜，全是没有油水的水煮菜，饭也是掺着不少地瓜丝的陈米干饭，而且不小心还能咬到沙子。
滕祥秋调给小卖部和大食堂的灵米，是一粒也没见着。
这让滕祥秋很恼火，他有些不善地望着尚明，尚明低着头，不敢看滕祥秋。
倒是古国松毫不在意，一副老神在在看戏的样子。
蔺茹妙他们将剩下的饭菜票要交回给滕祥秋，滕祥秋没收，道：“说了，我请大家吃饭，标准就是半斤主食与五毛钱菜，奈何咱们的职工大食堂不给力啊，有钱有票都买不来好饭菜，向经理，你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向明腹诽道，谁让你不去小餐厅吃呢？吃小灶，不就有得吃了？
不过，这锅他可不背，明显也背不起，大食堂也好，小灶也罢，都不是他分管的，科长与队长怎么说，他就怎么办，有错吗？
死道友不死贫道，有错也是他们的！
于是红着脸道：“滕副您明察，您调给我的物资，我可都是按照您的要求，该划拨给职工大食堂部分的，一片菜叶一粒大米我都没有截留。”
其实，他是截留了不少，几乎占职工大食堂应得物资的三分之一，而且还被他在黑市上高价卖了，所得赃款他得大头，阙蓝荣得小头。
不过，他的大头，给管他的头头脑脑和计财股的有关财务人员打点不少。
大头，也就数字比阙蓝荣好看，实际所得也和阙蓝荣多不了多少，他还背着黑市的风险。
但职工大食堂的账都做得好，都往小餐厅的小灶伙食标准上走，又没有人要查，即使真的要查，这些物资还是在大食堂里消耗掉了。
虽然工人们也有意见，但工人们的意见重要吗？
领导都没说，你说什么？有本事，你也去小餐厅吃小灶？
大队哪一个科长以上的干部没有在小餐厅吃过小灶？
甚至有些关键的股室都有人吃过队上的小灶。
向明还没有找好说辞，阙蓝荣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慢吞吞地来了。
他朝滕祥秋没好气地说道：“滕小子，你要来食堂吃小灶，早说嘛，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大厨都下班了，叫回来重新弄，还不弄到半夜去，你也得体谅体谅我们炊事人员的辛苦呢！”
向明听了阙蓝荣的话，又闻到他嘴里喷出来的酒气，这老杀才刚才肯定喝了不少酒，这下子完了，他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嘴，怕自己“完了”的惊呼吐出来。
蔺茹妙与卓逸安也被惊倒了。
阙蓝荣下午的会算是白开了。
他到现在还认不清形势，滕副科长下午针对他的警告，怕是白费了。
不，怕是这也是滕科掌控后勤科的一个切入点，大食堂劣质的饭菜，队上凡吃过的职工家属无不怨声载道，阙蓝荣的倚老卖老的恶劣态度，正好给滕科递了一把切开口子的锋利刀子。
滕科把自己和卓逸安、向明、古国松叫来，恐怕也有敲山震虎的意思吧？
这不是要试探自己这个对口服务的综合股副股长站队吗？
呵呵，我能不跟上步伐，旗帜鲜明站队吗？
她才不傻呢，都不用滕科试探，自己是必须跟上滕科的步伐的了，必须与滕副科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绑在一起！
否则，跟不上，不敢旗帜鲜明地站队，那自己还得回去坐冷板凳。
明显的，滕副可不需要一个碌碌无为属下。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拼还能坐几回冷板凳呢？
她决定拼了！
卓逸安同样明白，自己也面临着站队的问题。
滕副科长之所以千方百计要整出个计财（2）股，显然不是仅仅给他分管的股室记记账，管管钱那么简单，所谓财务管理，也是有立场的，而且必须旗帜鲜明，支持什么，反对什么，不能模棱两可，中间是没有立场的，也站不稳，谁都不得罪的中间立场，最后是谁都给得罪了。
腾祥秋搞出来的计财（2）股，可不是给废物掌管的。
所以，大食堂的账，他计财（2）股要查，而且要好好地查，至于尺度，自有滕科掌握，倒是不用他担心，自己只要与滕科立场一致就行了。
看起来，自己不能犹豫了，明天就得把计财（2）股编制人员名单报给滕副科长，同时，与老屠商量，加快把器材股办公的二楼腾出来，计财（2）股要尽快投入办公。
否则，再拖下去，很可能自己这个股长就被拖没了，老卓也是有危机感的。
向明一时有些傻了。
平常的机灵劲都丢到爪圭国去了，怎么办？
要是再左右逢源，搞不好，自己在后勤科就没有立锥之地了，除非自己调离后勤科，可是还有哪个部门有小卖部这么有油水的？
他可舍不得调离小卖部。
小卖部如今有了滕副科长的资源，今非昔比了。
要是再如过去一样，仅仅是替供销社代购代销，这个经理当不当也无所谓，现在可不行。
再说，万一自己离开小卖部，去黑市倒卖物资的事被查出来，自己吃枪子的份的都有了。
内心一阵风暴过后，决定还是跟着滕科长混，只要滕科长不翻以往的老账就行。
古国松也突然震醒过来，再也装不下去了，虽然仍然是眼观鼻，鼻观心，外表平静，内心却波澜不断，他明显地感觉到年轻的滕副科长身上有一股杀气朝他逼来。
滕祥秋的怒火的确再也控制不住了。
但说话的语气还是风轻云淡：“卓股长，你也不要等人员配齐才开展工作，明天你亲自介入，对大食堂仓库的物资进行盘点，这可是咱们大队全体职工的伙食底儿，一定要弄清楚，可别被某些蛀虫贪墨了。侵害群众利益的事，在我所分管的股室是绝不能存在的。辛苦点，加点班，事后，我肯定请你们吃大餐，小灶没有的，去国营饭店，国营饭店没有的，去我家里，我亲自下厨给你们整几道大菜下酒。”
“是！”卓逸安托了托眼镜，坚定地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蔺股长，你等下拟个通知，暂停大队职工食堂司务长阙蓝荣的职务，明天送到队上广播室广播公告，同时抄报队上人劳科、茅副大队长备案。”
“好的，我马上就起草通知。”蔺茹妙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说话都有些颤音。
阙蓝荣见滕祥秋来真的，大叫道：“滕小子，你不能这么做！怎么？当了官，就六亲不认了？当年我可是与你父亲同一个钻机搭伙的兄弟，论辈分你还得喊我一声伯伯，如今你当了个芝麻大的小副科长，就不认我了？”
滕祥秋有些愕然，我跟你有这么亲吗？
识海里翻动前身的记忆，根本就没有一点阙蓝荣的记忆。
说明阙蓝荣对前身一点也不重要，对他没有特别的印象，如果是重要的人和事，怎么会没有一点记忆痕迹呢？
食堂还有些吃完饭留下来看热闹的单身职工，此时也是有些明白，新来的后勤科副科长，要开始整顿大食堂了。
顿时都有些期盼起来，是不是整顿以后，他们也能像尖背山留守处的职工家属那样，吃上好的伙食？
见老阙还没认清形势，都不禁摇了摇头。
这老阙平时只认上面的科长、队长，对他们来大食堂就餐的工友可是经常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人缘是不一般地差。
所以这时见老阙被年轻的科长停了职，看热闹不怕事大，跟着轰然叫好，有人甚至鼓起掌来，一时，大餐厅里响起热烈的掌声。
滕祥秋就是要借这件事，敲山震虎。
看着低头不语的向明，和坐立不安的古国松，以及态度积极的蔺茹妙和卓逸安，效果还不错的。
见目的已达到，这里的饭不吃也罢。
但已经打来的饭菜也不能浪费，叫来刚才那个机灵的赵二娃，让他拿回后厨给工作人员分了。
赵二娃一听，欣喜若狂，这可是五六人份的饭菜，足足装了十几个铁饭盒，光大米饭就有三斤的量。
滕祥秋顺嘴又问了句，“赵二娃，你在食堂是什么职务？”
赵二娃身子一挺，“报告领导，我是炊事员学徒，已经跟我师傅学了三年川菜了，年底如果通过考核，我就是10级炊事员了！”
滕祥秋笑着鼓励道：“呵呵，那祝愿你心想事成，我们大食堂又多了一位川菜大厨！”
赵二娃被说得有些腼腆地搔了搔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道：“就是出师而已，离大厨还远着呢！”
滕祥秋道：“有志者，事竟成嘛，努力哦！我有个任务要交给你，你敢不敢接？”
赵二娃身子一挺，立正道：“科长交代的任务，我保证完成！”
滕祥秋道：“我想让你代理职工大食堂的司务长，怎么样，有没有信心做好？”
赵二娃一下愣住了，嗫嚅道：“我，我，我行吗？”
滕祥秋笑道：“你是不是男子汉？男子汉怎么能说不行呢？”
把在座的人都说的笑了起来。
赵二娃又搔了搔他的后脑勺，小声地说道：“要不，我试试？”
滕祥秋略微使用了一些灵力，声音直达赵二娃的灵魂，“我要的不是你试，是你一定要做好！”
赵二娃浑身一震，大声地喊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滕祥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才对嘛，把职工大食堂管好，让职工家属满意，这就是你的光荣任务。放心，从明天开始，食堂食材的采买，一律从队上的小卖部采购，价格保证低于市面上的价格。”
说完，望着向明。
向明知道这是滕祥秋给自己的机会，不容错过，应道：“是，我保证供给大食堂的所有物资食材都低于市面上的价格。”
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便宜往大食堂供，你调给我的物资总不能高于市面上的价格吧。
做人情，谁不会？
“好了，这里的事了，蔺股长，这事也写个通知，明早一起广播，同时，向茅副大队长和人劳科备案。”
“是！”蔺茹妙应道。
“原本想请大家吃一餐好的，看起来大食堂不行啊，实在不好意思，让大家跟着饿肚子了，向明同志，民以食为天，你不是说要请大家吃餐好的吗？现在就有个机会，把你家的存货拿些出来吧，听说蔺股长的厨艺不错，不然我们大家到蔺股家去尝尝蔺股的厨艺？顺便我也该去认个门，见见我的姐夫！蔺姐，你没有意见吧？”
蔺茹妙有些少女态地白了滕祥秋一眼，道：“滕科，你姐都叫了，我敢有意见？”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气氛挺好。
滕祥秋带大家离开了大食堂，往蔺茹妙家走。
路上，滕祥秋对向明耳语了一阵，向明听后有些惊愕，然后又点点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