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清风徐来
竹叶四起，遮了少年的眼，李岩松了口气，再也支撑不住趔趄地倒在少年怀里。
师樾抱着柳雨时很稳，手中地剑还是那一把平平无奇的铁剑，以剑对剑，她不慌不忙，挑抹划刺，没有过于花哨的剑花儿，快得只能看出残影，又快又稳地接下躲过所有的攻击，甚至有愈战愈勇之势。
柳雨时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她整个人都像是在散发着光芒，这般的肆意盎然，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似春潭秋水，一眼就让人沦陷。
也是他永远也成为不了的人。
他的手顺从地揽在她的脖颈上，在师樾仅凭着剑意就拆毁了一具后在她耳边温声说：“攻击后颈。”
——
“它们的破绽……”少年声音嘶哑，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持剑者怀里的姑娘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
然后那黑袍的仙子手中的剑势一变，灵巧地挑在这些傀儡的后颈处，不过几息时间，剩下三具傀儡就保持着攻击的姿势散成一堆竹竿。
师樾收剑，心中暗度，自己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至少她引以为傲的剑术还不错。
一切归于平静，少年终于脱力般地抱着怀里气息微弱的李岩滑坐到地上。
“李叔，我们得救了。”少年的声线颤抖，慌张地从储物戒里拿出丹药喂给李岩，将药粉洒在他的胸口处。
然而这一切的举动都不过是杯水车薪，大股大股的血染透了白色的药粉流了出来，也带走了李岩的生机，他的脸色变得像纸一样惨白。
李岩按住了少年的手：“够了……少主，无用的。”
少年终究不过是只有14岁的男孩儿，苦苦忍住的崩溃终于决堤，化作大颗大颗的泪水无声流下。
他想不通命运为何会这样戏弄自己，身边最后一个亲厚的人也要这般离自己而去了。
在少年还在崩溃哭泣的时候，师樾走了过来，这是在这竹林中大半日以来见到的唯二的两个活人，其余的多是竹根间的枯骨。
剑修多以剑识人，她见这样的惨状无声敛眸，插在地上的这把剑她恰巧认识，是幼时在家里拜会过自己父亲的一个剑修，可是这修为似乎落得太多。
柳雨时看出了师樾一向平淡无波的眼眸中出现了波动，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哭得梨花带雨的清秀少年，“你认得他？”
师樾的目光落到李岩的身上：“父辈故人。”
“父辈故人”这四个字，让李岩仿若回光返照一般，强撑着坐了起来，枯瘦的手捂住胸口，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姑娘：“你……是？”
师樾：“灵剑宗，师樾。”
灵剑宗？！
李岩深深地闭了眼，往事浮上心头
——当年自己年轻气盛，与人决斗致使右臂受伤，再无法握剑，剑修不能握剑，就像是一个绣娘瞎了眼，彼时的他着实颓废了不少时日，浑身修为也停滞不前，甚至有了寻死地念头，
后来听说灵剑宗的左剑仙，特意上了灵剑峰讨学，虽然未曾学到精髓，但是也左手再次握剑，重新修炼……
当年旁听学艺之时，左剑仙确实有一女，拿着把比她高的剑笨拙挥舞，当年冰雪似的小女娃与眼前这身子如竹的少女渐渐融合，
李岩再次睁开眼，“许久未见，你也这般大了，不愧是左剑仙的女儿。”
那几具傀儡被拆得太过于轻巧，天赋一事果然强求不得。他面上有些苦涩也有些欣慰，有些祈求地看着师樾:“师樾道友，我……有一事相求。”
师樾蹙眉，她对于这人的记忆只有十几年前的一小段儿，交情不多深，也不大了解他的身份，这“一事相求”，不怎么好应得。
师樾看着他，没有应答，李岩苦笑一声，看着沉默不语的少年，还是咬牙道：“你……可否把我家少主带往灵兽宗？”
灵兽宗？
师樾听到这个地方，眉头挑了下，还挺顺路。
或许是这个要求确实有些强人所难，灵兽宗距此何止千里，但是李岩真的无法了，若不是……若不是，他们二人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
李岩颤抖着把自己的储物戒指拿出来，抹去自己的精神印记，递给师樾：“我……用这个。”
“李叔……”少年咬牙，他何尝听不出来李岩这是在交代后事，他想说自己可以照顾自己，但是无法，他太弱了，甚至连那几个傀儡人都斗不过，他该如何？
一抹变强的影子在他心底慢慢扎根……
熟悉的力量波动让师樾抿了抿嘴，接过那朴实无华的储物戒，里面正躺着一根泛着蓝紫光晕的青色鸟羽，这是母亲所养的青鸟的翅羽，
——当年父亲散发出去三根，承诺若持此鸟羽寻他，可答应一件不违背他初心的事儿，
一个剑仙的承诺，可抵得上千池万城，没想到李岩身上居然有一根。
也没有想到他会用这个许下这么个简单的要求。
这下子倒不好拒绝了。
师樾手指一捻，鸟羽便化为灰烬，“好。”
“多……谢……”似乎是终于了却了自己的心愿，李岩再也无法稳住，大口大口地往外呕血，
少年悲痛不已却无法，见对方颤抖着手要摸自己的脸，他主动扶住那只一直以来握剑极稳现在却抖动不止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良久。
怀里那个从自己被接回家后一直保护自己的人渐渐冰冷，少年刚刚强忍的泪意终于决堤，跪扶下来趴在李岩的胸口，压抑地哭着。
像是一只幼兽失去了所有的庇佑，狼狈又无助的哀嚎，未来该何去何往，皆是茫然。
师樾叹了口气，把柳雨时放到少年的旁边，“你在此处坐着，我去破坏阵眼。”
“嗯。”
上午遇见的竹叶刀雨和蛇阵，是这竹隐七杀阵的其中两关，柳雨时幼时恰好研究过这阵法，一路指引师樾来到这阵法的阵眼处，机关傀儡人便是最后一关。
这阵法不难，只要过了所有的杀阵破了阵眼便可破解。
几丈处的师樾挥剑斩去企图缠着自己的脚的竹根，在竹叶间的鸟窝里找出催动整个阵法的墨绿色灵石，剑尖一抵便将之弄碎，
阵眼一破，清风徐来，
原本雾气迷蒙的阴暗竹林豁然开朗，外头明亮的阳光透过竹间的缝隙落下来，一缕落在师樾身上，一缕落在少年身上。
而他们所处的位置恰好在竹林边缘，离外面的草地不过十几米。
师樾足尖一点，便从上面跳下来，食指和中指间夹了个透明的棱形水晶碎片样的东西，这是什么？
柳雨时见师樾站在原地不动，以为她出了什么问题，不由开口：“师樾，你怎么了？”
“无事。”师樾按下心中的异样，将这碎片收到储物袋中，快步过来。
三人在原地休息整顿了半个时辰，然后少年在师樾的帮助下于竹林边挖了个坑，将李岩的尸体埋了，少年在竹牌做的墓碑前深深磕了三个头，才挺直了瘦削的腰背，青葱似的立在师樾面前，沉默地看着她。
“你……”师樾在门派里都是和师兄弟们这一群比较糙的男人男孩儿们，一时不知道如何与这样看起来矜贵的富家少年相处，虽然柳玉也娇滴滴的，但是她是女孩子，另当别论。
思索片刻，师樾把先前李岩递给自己的储物戒递给少年：“拿着吧，权当个念想。”
少年握着储物戒，眼眶一红，却没有再哭出来。
柳雨时此时正坐在一旁拿着师樾的铁剑在拗笋子，轻轻一挑就是白生生的一截儿，再轻轻一挑一整个笋就稀碎，不经意瞥见不知怎么动作的师樾，
轻轻压了个哑哨，状似无意地打断她和少年之间的气氛：“那是我们的马吗？”
半人高的草堆里有一批枣黑的瘦骨嶙峋的马，正打着“切~”悠哉游哉地嚼着肥草，时不时抬头望向师樾的位置，看模样是在等他们。
师樾走过去给马儿喂了盐块儿，摸了摸马鬃，虽然便宜，但是却是一匹好马。
确定好马儿无伤之后，师樾拿出先前收好的马车，利落地套好，再把被褥铺好，又与之前别无二样了。
师樾抱起柔弱无骨的柳雨时，对着还在看坟墓的少年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走吧。”
小黑熟练地盘桓在马车壁上，伸出一截尾巴尖轻轻地戳着柳雨时地后腰，求宠之意不甚明显，
但是柳雨时不理它，半倚在榻上打量着跪坐在车厢里的少年，是一眼望过去就充溢着少年气的俊秀模样，是那种很招小姑娘喜爱的长相，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不敢看姿态慵懒的柳雨时，垂眸透过门缝看向外面：“季无忧。”
“季无忧？”
客栈之中，闻人语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白胖绵软的脸上尽是诧异，“你问他作什么？”
小姑娘有些怯怯的缩了缩脖子，
她穿越到这里已经三天了，没有记忆，又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前两天那个又漂亮又飒的小姐姐提到的名字都好熟悉，
想了半天终于和自己不久前看过的一本龙傲天式的小说联系起来：
这两个名字都与书中的男主有关，一个是只存在于男主记忆中的白月光，另一个是退婚幼时落魄男主后期被打脸的未婚妻，而书中的男主就是季无忧。
而现在已经有三个名字对上了，她意识到自己似乎可能大概真的穿了书。
“我……我就随便问问，我不是失忆了吗？”小姑娘的杏儿眼水润，“对了，前两日师樾姐姐说的柳玉是谁啊？”
闻人语包子脸狠狠皱起，上下打量柳玉：“柳玉不就是你吗？”
“可是，师樾姐姐说，柳玉在隔壁啊。”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