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 79 章
浴室的旁边是杂物间, 里面乱七八糟的堆了许多的东西,白秋一打眼过去,就能瞧见随意扔在篮子里的吹风机。
吹风机有些老旧, 但还能用。
他插着电,边吹热风边挑拣,翻到一本日记。
不是凌十一的。
不过他也大概明白了地下室的来源——
这里原先是烟厂的工人值班暂住的地方,被凌十一发现后改造改造直接拿来用了。
吹头发和身子时,吹风机不停的发出“嗡嗡”的奇怪声响,热风一会正常一会格外细小,仿佛随时要爆炸。
他想了想, 用力拽下一撮头发卷进去,又泼了一大捧凉水才心满意足的继续翻找。
聊胜于无。
他找到几片过期面包, 还有压缩饼干。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白秋撕开面包包装, 用力咬了两口,许久没进食,粗糙的食物落入胃里, 摩擦着脆弱的肠胃带起不适。
“咳……”
少年努力压抑住剧烈翻涌的不适感, 使劲咀嚼吞咽下去, 艳红的红豆泥染在唇间,苍白如纸的面容终于填了一丝血色。
少年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
面包是红豆馅的。
甜。
白秋一直以来就很喜欢甜食,这是他人生中唯二惬意的事情,他用手遮了遮眼睛, 觉得有些可惜, 现在没有阳光。
阳光落在身上的感觉,并不会舒服。
少年在那栋阴沉的房子里呆惯了,每次照射太阳都会让他有一种自己是墙角里的阴影, 随时会被阳光吞没灼烧的错觉。
即使如此,他也很喜欢晒太阳。
或许追逐光亮始终是人的本性。
他有点想邹尘了。
也不知道男人在干嘛。
白秋珍惜的又咬了两口红豆,舌尖向上抵着,轻快的哼了哼歌,脸上又恢复成往日带笑的样子,天真而又无害。
片刻后,他意识到不对,立马换了神色,苦着一张脸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上。
他找到了一盒薄刀片,还有些日常药,药这种东西过期这么久他还是不敢吃的,所幸又翻到一包盐,少年接了点热水冲泡。
一饮而尽。
“嘶……”
怎么这么疼。
胃顿时犹如火烧,他表情都有些绷不住,少年吸着气又翻了半天,没什么其他有用的东西,他小心翼翼的将饼干在屋子里藏好——
藏东西他最有一手。
以前练的。
藏好,白秋回到门口,盯着铁皮门板,蠢蠢的欲动想搞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
凌十一这个人就很离谱。
壮的跟牛一样不说,身体素质也高,一下子搞不死倒霉的还是他。
白秋只得盘腿坐在门前,支着下巴,耳朵紧紧的贴在铁皮上,没过一会,轻细的脚步声响起,在泥土和铁质的封闭空间里放大。
他耳朵动了动尽量记下步伐的顺序。
“吱呀——”
凌十一整理好情绪,拎着工具箱黑着脸打开门,一开门,他就看见仰面倒在地上的白秋。
“!”
男人吓了一跳,慌忙拎起少年。
少年脸白的像是纸,浑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手被泡的浮肿,额头更是没有一丝温度,整个人冰凉的宛如尸体。
“操。”
凌十一立马把他扶起来,扔在床上,慌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手里有药,他不会救人,接一杯凉水就往少年嘴里灌。
“噗——”
刚灌进嘴里,少年立马就吐了个干干净净,脸看着更白了。
凌十一又塞了几次,都是无功而返,他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少年这么久都没吃过东西,是不是饿得太难受了,胃受不了。
得先吃点东西垫一垫。
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馒头,使劲往他嘴里硬按。
被塞了一嘴的白秋:“……”
嘴疼。
他怀疑凌十一想谋杀他。
白秋的嘴小,奈何凌十一力气大,硬生生塞了一半馒头进去,塞完他才反应过来少年根本无法下咽,又慌忙拽了出来,掰成小块往嘴里扔。
少年稀里哗啦的又吐了干净。
脸色又难看几分。
再这样下去不行。
少年睫毛颤了颤,睁开双眼,一片朦胧。
他喊——“哥哥。”
水珠缓慢的蔓延到睫毛。
少年艰难颤颤巍巍的伸手,泪水不停往外涌,他似乎出现了幻觉,冰凉的指尖落在凌十一的脸上,苍白的脸上少见的浮现出一丝脆弱。
“我好想你,哥哥。”
说完。
他头一歪,手臂重重落在地上。
凌十一瞳孔微缩,他伸手探了一下少年的鼻息,还有呼吸但是无比微弱,男人大脑“嗡”的一下,缓慢艰难的转动着。
这这这……这是不是真的不太行了!
也太脆弱了吧。
不过……有钱人家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好像就都是这样麻烦,碰一下就碎的稀里哗啦。
他输出完刻板印象后,深吸一口气。
准备的不是很完善。
但也凑活,要加快速度了。
凌十一下定了决心,没有丝毫继续抢救一下白秋的意思——左右他也不需要少年能活多久,再撑个三两天就行。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十字架纹身,例行往事,双手合十,不太虔诚的开始祷告。
“主,请保佑您忠实的信徒。”
男人信教。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只是——
他需要一个精神寄托。
最开始只知道杀人的时候还好,后来任务执行的次数多了,有了自己的思维,他又不是纯变态,难免会感到自责和厌恶。
凌十一研究了各种宗教。
首先排除了讲究因果循环,会遭报应的,最终挑挑拣拣选定了信仰。
只需要祷告,祈求主的宽恕就好。
主会原谅他的。
一定会宽恕他的罪孽。
祷告完。
他的心平静下来,拖着少年随手扔到床上,从工具箱里取出最后一波零件,组装,扯线,安装好监视器后,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确定没有其他遗漏,凌十一略微舒了口气,抹了一把脸。
浑身上下都是汗渍。
黏腻腻的。
不是很舒服。
凌十一扯了扯衬衫,转身去浴室冲了冲身子,冲完他熟练的去杂物间翻出吹风机,才刚吹两下,吹风机不堪重负,发出“轰”的一声,火星四溅。
“操!”
他咒骂了一句,下意识的以扔手榴弹的姿势,将冒着火星的吹风机用力一扔,吹风机撞到墙上,又弹回地面。
地上都是他拉的线。
“呲——”
线一碰到火,噼里啪啦的开始燃烧。
凌十一迅速窜回浴室,扯过淋浴头,踮着脚就是一顿猛喷,浇灭火焰,面对着一地焦黑和狼藉,他一时间有些崩溃。
……
雪飘飘摇摇的下着。
瑞雪迎春,临近过年,总是容易下雪,街道上到处都是高挂的红灯笼,热闹非凡,只有白家一点人气都没有。
邹尘没有打伞,雪厚厚的落了满身,融化后顺着头发滑落到脸颊,他已经很久没睡过一场好觉了,眼底一片青黑,脸也冻的没有血色。
男人依旧站在白家门口一动不动,脚像是生了根。
管家在门口的小屋里躲雪,冷着一张脸,远远的冲着他喊道:“先生说不见您。”
邹尘抬了抬眼皮。
“我想见他。”
查不到,他终究是根基浅,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有查到多少白秋的踪迹,但他知道——
白锦有定位器。
多一点消息都是好的。
管家叹气:“您就回去吧,白先生他是不可能见您的。”
邹尘:“我想见他。”
管家:“您别做梦了,就算是您淋死也不可能见到他。”
邹尘:“我想见他。”
管家:“不可能,您快回去吧。”
邹尘:“我想见他。”
管家:“……”
好累。
管家闭嘴了。
说不通,男人轴的很,就像是复读机一样,除了这句话什么都不会说,自从白秋失踪后,他每天都会来这里站着。
然后……
一,二,三。
管家在心里默数。
“砰!”
塑料花盆从天而降,精准的砸在邹尘头上,白锦在阁楼里远远的一击中地。
这些天。
他的投掷水平逐渐上涨。
邹尘脑袋的承受能力也是稳步上升。
挨完打了,也该走了。
管家喝了口咖啡,苦口婆心的劝道:“白先生就那么一个弟弟,一直当宝一样,他迁怒你情有可原,您不要放在心上,忍着点。”
白家就没有讲理的人。
管家的语气理所当然。
“嗯。”
邹尘也认同的点头:“我知道。”
男人的态度让管家颇为满意。
邹尘拂掉头上的泥土,裹了裹大衣,他自虐般穿的很少,风雪顺着系袖筒一个劲的往身体里钻,冰冷而又麻木。
他天天来白家。
除了想多探听点消息,也有让白锦出气的意味。
这些日子男人经常想——
也许母亲说的是对的。
他就是个拖油瓶,是个怪物,是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的根源。
如果白秋没有跟他一起出去。
如果白秋不认识他。
如果……没有他。
这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
负面情绪由于潮水一般滋长,男人眼里的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邹尘早习惯,将这些都揽在自己头上。
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
男人垂眸,指尖下意识的探入袖口,袖口别着一枚精致小巧的扣子,他修长的手指来来回回抚摸,银制扣子带着独属于金属的冰冷感。
扣子的温度并不比风雪高。
甚至还要冷上几分。
在触碰到扣子的瞬间,却仿佛有一股热量,缓慢的顺着指尖蔓延到五脏六腑。
邹尘轻轻往外吐了一口浑气,神色恢复如常。
他不受控制的想——
如果少年在的话,大概扑到他的怀里,会仰头看着他,会抱着他,埋怨为什么又穿的这么少,会踮起脚尖亲他。
“滋——”
身后传来铁门打开,和雪簌簌落地的声音,男人回头,白锦站在他身后,冷着一张脸,眼里厌恶的情绪清晰至极。
“进屋。”
“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