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蝼蚁命
战车如猛兽，横冲直撞而来，催命的车轮滚动，倾轧在流民的心上。灰雾之后，惊恐逃窜的流民亡命的逃向城西拐角，希冀着能逃出生天，躲过这一劫难。
赵成驾驭着战车狰狞狂笑，今日杀尽这些流民，六国就多一分胜利希望，那骑兵几乎损失殆尽的罪过便能揭过去。而现在前路无人能拦，身后更无追敌，谁能挡住他刀锋，谁敢螳臂挡车？
考虑到城头弩机的威胁，赵成不敢贴近，始终与城墙保持四百步的距离，距离足够他施展自己隐藏的那些手段了！
“都跟着我前进，保持队形一路朝西冲锋，都给我把大周仙师给的宝贝拿出来，对准这些贱民释放！”
“驾！”赵成狠狠地将缰绳抖动，战马长嘶四蹄飞扬，战车卷起漫天黄色烟尘，朝着城西方向疾速猛冲。
每台战车上都配着三名赵成的亲兵，一个负责驾车，另一个则是挑选出来的二魄实力的修行者，负责持巨盾防御箭矢弩枪，剩下的这个则负责施展手段。
听到了赵成的命令，身旁的两名士卒连忙传话给后方战车，同时也作着准备，只见其中一名兵卒，从车斗之内取出一个硕大的黑木盒子，他将其快速打开，其中赫然是一部精密弩机，兵卒取出弩机，自顾自的给弩机安上一个明显起着弹夹作用的巨大木匣，打开望山。这赫然是一把发条弩，兵卒扛起弩机，毫不犹豫的摇动了弩机匣上的铁制手摇握把，顷刻之间，如疾风骤雨一般，无数牛毛细针从弩匣上细密的孔洞中喷薄而出，射向了扎堆的人群。
”噗嗤噗嗤噗嗤”
“啊”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惨叫声过后，人群之中升腾起一片血雾，成片的流民如割麦般惨嚎倒地，只能用自己的身躯无助的护住后辈子女，保护他们不受损伤。
公孙苦见到城下惨状，怒发冲冠，亲自操持守城弩机，对那八辆战车点射，同时下令，命守城将士不断对战车队进行抛射，试图阻止眼前的暴行。看着成片倒下的流民，公孙苦也想过跃下城头去护住这些可怜人，可肩负守城职责，他不敢轻易脱离，襄城布防还未全面完成，如若樊城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停，不要全放了，这些贱民的队伍太长，放一会就停下！这东西只要有一点点生效，之后的就不用管了。现在所有战车都加速，我们去断这群贱民生路！”不断抛射的弓箭，攒射的弩枪，虽因距离原因不能伤到战车，但赵成也不敢弄险，阻截任务还未完成，手上仅剩这八辆战车，不容有失，赵成只能大吼勒令亲卫停手，快速离开，去执行阻截任务。
“遵命！”
后排战车上的亲兵齐声答应，随即放慢了弩机发动频率，朝着人群点射，战车加快了速度，朝着城西方向疾驰而去。
随着战场的离去，樊城城门前，留下了成百上千的流民尸首，只有零星一些存活的青壮，孩童从尸山中爬起，哭嚎着摇动亲人的身躯，呼唤他们的名字，试图将他们唤醒。
城楼之上，公孙苦背对着城墙，并未向下张望，那张凶恶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悲戚与动容，可他终是只吩咐了副将一声，便带领着亲卫，朝城西而去。
浑身疲惫，脱力，浦度试图睁开双眼，可无济于事，似乎有某种东西在阻挠他一般，使得浦度根本无法睁开双目。
”后生！后生！醒醒，莫要睡了！再睡你就只能与我们作伴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蒙住我的眼睛，我睁不开眼睛啊！”浦度如同癔症，失神的喃喃自语。
“不是的，我们没有蒙你的眼睛啊！是你不肯醒来，你不愿面对结果。”
“什么结果？”
“唉，这些都只能由你自己面对了，我们现在问你一件事，若你身负某个重要传承需要你传承下去，但却有一个需你付出生命的事要你执行，你可会去执行？”
“我不会！”
“唔，这样吗？好！那如果你背负的传承，有一件需要你付出性命的事去做，你可会去做？”
“我不会！”
“好好好！如此便好！稍待片刻！”
话语戛然而止，浦度还处于茫然失神的状态，眼前漆黑一片，始终无法睁开眼睛。陡然间，他陷入了一个奇异的黑色空间，一抹温润的蓝光照亮了他的视野，他抬起手遮挡，有些不适应这光芒。片刻后，浦度适应了光芒，定睛朝着光芒处望去，只见一本老旧的书在光芒之载沉载浮。
光芒的下方，赫然站着一名身穿白须老者。老者身着一袭洗得发白朴素，手中握着五面小旗，面对着浦度微笑，开口自我介绍道：“小老儿姓张，单名藏字”
浦度听他介绍，心底不知为何涌起一阵悸动，隐隐感觉到遇到这个人，将是他人生中一个非常重要的事件。
“你是太平道的人？”浦度问道。
”正是！正是！”老者笑呵呵的，拱手行礼。
“哦，你是为那尸鬼来的？我可”
”非也！我只是一册书灵而已，太平道气数已尽，小老儿寻您，只是为了太平道的传承一事。”
“呵呵，我可没受你们太平道的传承，我野路子来的，你不会看不出吧？&34;
“不是，小老儿寻您，只是感谢您帮太平道保留了最后的一丝脸面，至于传承之事，待您事了再说谈也不迟，小老儿只是提醒您，外面的战事今日便会有分晓，时间不多了！”
老者的话语一落，浦度再次陷入黑暗之中，他费力的睁开了双眼。
残破的尸体，战车残骸，散落各处的尸体，破损的武器。浦度的精神有些恍惚，用力的甩了甩脑袋，他定睛看向樊城方向，只是这一眼，却让他差点癫狂。他连滚带爬的冲向樊城城门，一路跌跌撞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满地的尸体，个个破衣烂衫，骨瘦如柴，流淌的血液将城墙之下的土地尽数染成猩红，尚还有有些未断气的人影，在尸堆中，挣扎，哭嚎。他奋力冲向那城门，却发现城墙上驻守的兵卒也没了踪影，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茫然四顾，浦度发现城门正中之处，一个人影正挣扎爬行，浦度快速跑上前，扶起那人，正是赵敬之。浦度不敢打量周遭死去的中原流民，他的内心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出于潜意识的心理自救，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强行集中在赵敬之身上，可以说没有赵敬之，此刻他的心神估计早已崩溃。就在他欲搀扶赵敬之起身时，却不料遭到了疯狂的挣脱与拒绝。
“不要不要过来，快走！你快走！不然就来不及了！”赵敬之挣扎抬起脸，冲着浦度嘶吼，制止他上前的举动。
浦度惊骇的看着他脸上的狰狞红斑，斑块之下，似乎有着某种东西在蠕动，恐怖异常。
“发发生了什么？”浦度颤声开口询问。
这时，赵敬之才发现，来者居然是那单骑冲杀百骑的莽夫，他还活着，没有死在战场上，这让他的心中感到有些安慰。
“原来是你，活着活着就好，活着就好！不对，你快走，再不走，你也会被那玩意缠住的！”
说话间，赵敬之的脸上红斑血肉突然破开，从中钻出一只只血红的细小飞虫，不断地啃噬着赵敬之脸上的血肉。
&34;啊！啊啊！&34;
惨叫声从赵敬之嘴里发出，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洞遍布了他整个脸部，狰狞骇人，让浦度忍不住捂住了双眼，转过身，不敢再看。
&34;不要留下！快跑啊！&34;
在他翻滚哀嚎之际，赵敬之咬牙催促着浦度离去，强忍疼痛捡起地上泥块掷向浦度，企图将其赶走，浦度见状，却并不肯离去，反而想上前帮助赵敬之。
&34;快走啊！我不行了！&34;
“后生，用你的火，这玩意是活物，你的黑火能克制！”白须老者的话语，突然在浦度心头响起。
浦度猛地抬起头，看向远处的白须老者，心中升起一股希冀。
”有效？”
“不错，尸魔的本命火，灭真灵灼魂魄，对鬼物，活物都有克制。”
听闻这些，浦度再不犹豫，周身黑焰升腾，喷薄而出，直扑那些飞虫。
”噗嗤！”
黑焰所过之处，飞虫纷纷毙命，掉落在地。
赵敬之身上的飞虫虽被清光，但他的伤势严重，脸上血肉不停的往下滴着血珠，脸色有不健康的白，身子本身就长期处于虚弱状态，今日连遭大难，已到了濒死边缘。
“老兄！老兄”浦度大喊，继续挥舞火焰，将周围那些闻着血腥味过来的飞虫全部清除。
赵敬之被浦度摇晃着脑袋悠悠转醒，脸上露出凄惨的笑容，他艰难的扭动脖颈，将嘴巴张开，吐出了一口血，显然是被那啃噬血肉的飞虫啃噬了内脏。
”连逢恩公搭救，本该报答。然敬之早已是身无长物，实是无法报恩。此恩德若有来世，赵敬之必报答恩公大恩大德！”
赵敬之脸色突然变得正常，一本正经的对浦度说着报答的话语，但浦度知晓，回光返照而已。
“恩公莫要管我了，求恩公搭救搭救吾同乡，他们还能活动，手脚健全，命不该绝，求求恩公了！只可惜此生未能为我弟子报仇，真是，咳咳，不甘啊！”
赵敬之的脸色开始慢慢发白，强撑着一口气说出这一句话，便耗尽了所有力气，只能在疼痛中微微喘息。
“任务发布：发展势力：人善被人欺，没有自己的势力，你终究只能成为他人眼中的匹夫，发展自己的部属。”
“人数要求0/30（这人心智坚定，轻生死，重恩仇，适合发展为左膀右臂，用你的尸魔本命火点燃他神宫火种可转化为尸魔属。天魔留言！）”
浦度有些沉默，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可怜人，素不相识，却在这生死不由己的战场上相遇，本身是一种缘分，他尝试询问赵敬之。
“兄台，如果我说有种方法能让你活下去，但需要付出极重的代价，你可愿意？”
没有隐瞒他的意愿，浦度真诚的看着赵敬之的眼睛，他很希望这枯瘦的汉子能答应，这场战争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他想尽一切可能利用所有能利用的力量，争取在张老汉所说的时间结束之前，尽量挽救这场浩劫。
“会变成恩公你之前操纵的那种活死人吗？”赵敬之虚弱的看着浦度，手指着远处倒伏一地的陈郡骑兵尸首，要他解答。
“会，但有所不同，你们会拥有自主的意识，强健的体魄，但会失去除视觉，听觉以外的一切感官，成为活死人，从此以鬼物，活物的真灵为食，也会天生受到我的制约。”
浦度没有隐瞒，将所有的弊端告诉了他，任由他选择！
“我还有大仇未报，也有心愿未了。我相信恩公，我选择活下去！”
赵敬之无视了受浦度掌控这一条件，对他来说，活着已经不是那么重要，见过了人间地狱，历经苦痛，只要能报了中原被屠戮的大仇，一切都不重要，他真的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见他答应，浦度也有些宽慰，没能阻止陈郡骑兵开启杀劫，使他内心煎熬，若不是因赵敬之的幸存让他有些分神，估计他此刻已经崩溃。他依旧不敢去看那些死去的可怜流民，只是盯着赵敬之的眼睛不敢移开。
“开始吧！”赵敬之虚弱开口，示意浦度任意施为。
“好！”
一指点在赵敬之的额头，浦度闭上眼，一丝黑色的火焰从他指尖游弋而下，贴近赵敬之的肌肤，随后只见那丝黑色的火苗如同小蛇，在赵敬之的额头上游弋片刻，找到一个位置，钻入皮肉之中，消失不见。
天空中乌云开始聚集，一股黑气在城门之间升起，狂风卷起沙石，浦度下意识用手遮挡风沙，过了好半晌，狂风慢慢停歇下来。浦度的面前突兀出现一团黑雾形成的气团，静静悬浮在半空。
“尔降世何为？”
浦度突然身子僵硬，双眼之中看不见瞳仁，漆黑一片，双眼死死的盯着气团，一动不动。
“杀贼！”
气团之中，传出赵敬之冷冷的话语。
“遍地贼人，尔诛杀谁？”浦度再次机械的开口，出声继续询问。
“杀六国贼，诛尽天下恶贼，破我心中贼。”
“吾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