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梦境
青衫少女重新飘回了石台之上，翘起了二郎腿，撑着下巴问道:“你姓甚名谁，令尊，令堂又叫什么，家住何处？”
苏云怔了一下，不清楚前辈为什么要问这个，不过还是老实答道:“晚辈姓苏名云，家父姓苏名铭，家母姓段名蓉儿，现今住在元安镇长柳村。”
青衫少女面色微微变化了一下，又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今年八岁。”苏云道。
青衫少女放下了腿，看着苏云的眼神柔和了许多，道:“真是奇了。你既是他，又不是他。既与我无缘，又与我有缘。”
“啊？”苏云一愣，更糊涂了。
“还记得我说过吗？青灵宗是自掘坟墓。”青衫少女说道。
“晚辈记得。”苏云道。
“我从头给你讲一下这件事吧。”青衫少女歪着头，说道:“青灵宗，实际上是青天殿的旁支。当年青灵宗的宗主，也就是青天殿的一位执事，他之所以建立青灵宗，是因为他在外面的湖里面发现了一样东西。”
“为了将这样东西据为己有，他建立了青灵宗，广收门徒的同时，还在偷偷发掘这样东西。如此，就埋下了祸根。”
“两百多年前，青天殿发现了这位外门执事的所作所为，便派我过来调查。为了防止事情败露，那个外门执事加快了发掘进度，结果就导致发掘失误，那东西全部跑了出来。”
“一夜之间，青灵宗一门上下，就都成了枯骨。我拼尽全力，造了这聚灵殿，才将那东西镇压，直到八年前，我已经力竭，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来了一个黑袍人，只是动了动手指，就将那东西随意镇杀了。”
“作为回报，那黑袍人给了我一样宝贝，要我在此地等一个人，身上有他相同气息的时候，就将那宝贝转交。”
“于是，我等了八年，等来了你。”
苏云听了个大概，终于明白了少女前辈为何会对他如此客气。与此同时他的心情也猛然间激动起来。
他是苏铭的养子，自打野种的称号传到他耳朵里，他就知道了这件事情。但因为苏铭和段蓉儿对他极好，慢慢的，他甚至会忘了自己只是养子。
如果这少女前辈说的是真的，那岂不就是说，这位前辈见过他父亲？还是生父！而且前辈手里还有生父留给他的一样东西！
“我……我能看看那样东西吗？”苏云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张口之时，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这件东西，合该是你看。”
青衫少女笑了笑，下一秒整个人忽然消失在了当地，眨眼功夫，便站在了苏云面前，玉手一召，一枚心脏形状的玉石便出现在了其二指之间，并点在了苏云眉心处！
嗡！
一圈极其温润的乳白色灵光扩散开来，苏云源魂一阵激荡，竟然觉得意识与身体脱离了一般，恍惚间便失去了知觉。
……
冬日，城南小巷。
前几日才洋洋洒洒下了一场大雪，今日便是艳阳高照。街道上淌着肮脏的雪水，空气中还残留着烟火的味道。
年关了，大家都不怎么出门，路上行人很少。
衣着破烂的小乞丐蹲在巷子拐角，饿的两眼直冒金星。也就是年前有个好心人给了他一件棉衣，否则在饿死之前，他便已经冻死了。
可要是再吃不到东西，便是冻不死，饿死也是迟早的事。
不能这么待着，便是树皮也好，冷水也罢，吃喝一口，总好过饿到连路都走不动，只能等死。
小乞丐晃悠悠的起身，挪着步子慢慢往北城而去。
民间有“莫开乞丐门，难做善心人。”的说法，意思是遇到乞丐敲门，尽量不要开门，不要去做好心人，因为你不知道乞丐是好人还是坏人。
但民间还有个说法，叫乞丐不敲穷家门。碰到乞丐敲门，意思是乞丐觉得你家是富贵人家，乐行施舍，来年财运必然通达。
说到底，不过是看主人家大方与否。施舍了，有个好彩头，不施舍，也无所谓。
总有个理由。
一路胡思乱想着来到北城，在看到那厚厚一层冰的时候，小乞丐哭的心思都有了。他忘了现在是寒冬腊月，这排水池早就封冻，哪里还能喝到水？
无奈之下，小乞丐只能抓起几把还算干净的雪，塞了一肚子，总算有点饱的感觉。
很快，小乞丐的肚子便绞痛起来。雪再白也是脏的，更何况还要在胃里将之捂化，内外受凉之下，小乞丐直接跪倒在地，疼的蜷缩成了一只虾米一般，浑身冷汗直冒，颤抖不止。
不多时，小乞丐只觉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
“你……你是谁？”
“我是郎中，也算是半个炼丹师吧。”
“我这是在哪里？”
“我的药庐。三天前我在涝池旁边捡到了你，看你可怜，便带你回家，喂了汤药，看样子恢复的不错。”
“我……谢谢。”
“你是哪里人？”
“爹娘早就死了，天下四处为家。”
“看你年纪小，说话怎地如此老气？”
“自记事起，我便是其他乞丐东一口西一口喂大的，如今讨百家饭，也快十年了。”
“我看你有些根骨，正好我这药庐缺个小药童，你可愿意？”
“您……您的意思是……”
“你有手有脚，无病无残，与那些乞丐不一样。况且医道救死扶伤是本心，我又无儿无女，时日无多，收留你教你本事，结个善缘，到时候我老的走不动了，你给我养老送终，如何？”
“您……您说真的？”
“假的。你现在可以跪下磕头拜个师父，也可以养好伤就走，我又没有拦着你？不是吗？”
“弟子，拜见师父！”
“哈哈哈哈，你这小子，叫的倒是痛快。也罢也罢，遇到你算是天意，承你一声师父，我也认你这个弟子。却不知你本来叫什么名字？”
“弟子姓名为一老乞丐所赐，姓元名初，叫做元初。”
“元初，元初……好名字啊，无需再改。如此，我就再赐你一个字吧，叫始一，如何？”
“弟子，多谢师父！”
“好好好，好一个元初，元始一啊！”
……
这里是一处阴暗的空间，几乎没有什么光线，只有他自己的身体在散发着幽幽的蓝光，照亮了他所处的这一座天生石台。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已经度过了多少岁月，放眼望去这里只有黑暗，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他就这么百无聊赖的待着，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终于，一道光线照亮了他所处的地方，那光线中有一个会动的东西，过来之后拿起了他，将他罩进了另一片黑暗之中。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等到这一片黑暗消散，他发现自己已经出现在了一处金灿灿的地方。
他慢慢知道了，顶上那个发光发热的东西，叫太阳，这些金灿灿的东西，是金砖，这些金砖摞起来，就叫大殿，那个带他离开黑暗的东西，是一种生物，叫人族。
他一点点的学会了很多东西，比如太阳不见了，那个白色的东西，就叫月亮，而太阳和月亮交替一次，就是一个昼夜。
他还发现，那些人族中有一部分是男人，有一部分是女人，他们都会使用一种力量，而这种力量，和自己身体里的力量出自同源。
过了一千零九十五万个昼夜，他已经能理解人族的很多东西了，而这种比在黑暗中稍微有趣些的枯燥日子，也终于要结束了。
这一天，他见到了一个身着黑袍的男人，只是看不清他的脸。
跟在黑袍男人身边的人，就是这座金殿的修建者的后人，也是自己现在的守护者。而看样子，这个后来的黑袍男人，要比守护者更厉害。
黑袍男人又将他从金台上拿了下来，在守护者不怎么甘心的目光中离开了。
跟在黑袍男人身边，他第一次真正近距离感受到了什么是风，什么是云，什么是水，什么是火。
直到有一天，他在风雨中，见识到了什么是雷霆。
巨大的声音，耀眼的光亮，伴随着庞大的力量。
他看见漫天雷霆炸响，轰击在黑袍男人身上，而他也因为雷霆的力量而开始躁动不安。
他开始控制不住自己了，他开始越来越烦躁，甚至他的身体，也开始一点一点的破碎。
一道数千丈庞大的雷霆开始在宛如崔巍群山一般的黑云中凝聚，这一次的力量比之前几次的总和还要多。但是黑袍男人没有畏惧，而是将他抱在怀中，站在山巅，挺胸昂首。
轰！
这一道雷霆终于落下，其威力甚至让天地都为之一颤。
他没有痛觉，他只是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变得软了许多。但那黑袍男人有痛觉，他甚至感觉到男人在剧烈的颤抖。
待这一道天雷消散，天地间顿时云去日出，恢复了正常。而黑袍男人便将他轻轻放在地上，转身踉踉跄跄的远去了。
他忽然就有些不忍心，也害怕自己被抛下，所以拼命挪动着，想发出点声音，吸引男人的注意。
于是一声嘹亮的婴孩啼哭便响彻了整座山巅！
……
“啊！”
苏云猛然惊醒，只觉头痛欲裂，浑身都要炸开一般，难受到了极点。
青衫少女等他缓和了一阵，没那么难受了，方才递过来一枚青叶模样，通体翠绿，正面刻着青天二字，反面刻着各种繁复花纹的令牌，宛如小猫一般伸了个懒腰，轻笑道:“这是我的信物，也算是了结一段前缘。”
“既然该给的东西我给到了，那我也该走了，在此地呆了这么多年，也是该出去透透气，散散心啦！”
苏云还在回想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和听到的话，便呆呆地接过了令牌。猛然间反应过来，回神一看，面前哪里还有青衫少女的影子。
少女前辈……刚才还说了什么来着？
苏云还在懊恼，忽然间，身边那无尽的黑暗便如潮水洗去墨痕一般，尽数散去了。
偌大的石室里，刘天霞，刘天鼎和刘天和都在，而且身前都有不少东西，看来是那个少女模样前辈的馈赠，便是没有看到刘天然的踪影。
莫非，他还困在那什么墨烟域里没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