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墨瑾和梁晨的回忆
乌鸦叫破晓，寒霜布满了玻璃窗。
周思朝腿搭在桌上，上半身仰在椅子上眯了一小会儿，被这独特的景象叨扰，再无困意。伴随着思维越来越清醒，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东西，替床上的孩子掖了掖被角，眼前的一切都在提醒他昨晚看到的都是真的。
他知道自己不能待到午后，一是工作不能耽误，二是不能让院长起疑。
确定四下无人以后，他继续去大树那里观察了，假装锻炼身体实际是将地貌勘察得更加仔细，果不其然，昨夜没有注意过，靠近树根部分的土地颜色明显和其他土地颜色不同，更深更粗糙大颗。
他抓了一把捧在手里揉捏着，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雄黄酒味儿，昨夜还没有，今早上怎么这么浓郁。
“小朝！来吃早饭！”
不远处，院长热情地喊道。
周思朝撸起袖子看了眼时间，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待到上班时间了，他匆忙和院长别过。
穿过荒郊，他带着疑惑不知不觉开进了市区，这些事情都要和李大江分析一番，想必他要找的信息就在其中。
过去的两天里，每个人都怀揣着心事，而墨瑾也到了复查的时候，这次，林景晏安排了光头医生直接去骨科治疗室给她做催眠。
墨瑾自从知道了太多秘密，对于医院产生了抗拒。周思朝昨晚替她的腿部做了按摩，她看着眼前的男人，心里复杂到难以开口质问，她甚至都不想道声晚安就匆匆睡下了。
周思朝依旧害怕她的腿遭受颠簸，缓慢行驶着，他时不时地偷瞄一两下墨瑾，总感觉自从他回来那天起，她的脸上就是愁眉不展，或者是闷不作声，总之，哪哪儿都不对劲儿。
“我——” 二人异口同声地说着。
“你先说”，周思朝赶紧闭嘴道。
墨瑾看了看窗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说道，“我觉得今天过后，就可以完全靠自己行走了，你就不用再替我操心了”，她本想问些其他的事情，可是看到周思朝即使开车，也一脸认真聆听的表情，瞬间就放弃了，还是再找个合适的机会讲吧，她暗自想着。
“你是我女朋友，最近是在担心这个，没事儿的，工作之余照顾你是我的乐趣”，周思朝乐呵呵地解释着，他在心里松了口气，原来墨瑾是担心自己，他暗暗发誓这件事办完，就找机会向她求婚。
墨瑾的头隐隐作痛，他对自己越好，自己越难以开口，怎么可以伤害无辜的人，但是感情必须快刀斩乱麻，这些日子，她越发地认清自己的本心，那就是她不喜欢他，只是感激和同情，卑劣地转化成爱情，对于周思朝来说是不公平的。
她裹紧了脖子的围巾，闭上了眼睛。
林景晏此时已经到达了医院，他不光是为了墨瑾，还偷偷拿了他父亲在疗养院的药物来，他想验证自己的猜测。
自从墨瑾和自己摊牌以后，他换回了原来那辆红色的西贝尔跑车，这是他成年的礼物，墨瑾当年知道价格的时候，每次坐车都小心翼翼地，生怕磕了碰了，他坐在车里想了想那个画面，脸上不自觉地挂着憨笑。
他特意选了停车场入口的位置，然后守株待兔一般地盯着那个门口，一刻也不松懈。
不一会儿，他看见周思朝的小车驶进，副驾驶坐着墨瑾。
眼瞅着二人停好下车，朝出口的直梯走去，他下车大喊了一声“小瑾”，然后锁车门，一路小跑过来，笑眯眯地看向墨瑾，紧接着冷脸转向周思朝说道，“好巧”。
周思朝先是和墨瑾对视，接着假笑说道，“真巧”。
之后，三人陆续进了电梯，不约而同地按了相同的楼层。电梯持续地上升着，墨瑾没有注意到二人眼神之间的电光石火，她注视着楼层数字的变动，心脏跳动的声音越来越大。
——叮咚——
电梯打开，他们朝着骨科一诊室走去，出奇的是墨瑾一到就被护士带去了另一间诊室，周思朝想上前询问，却被林景晏拽住了胳膊。
“你干什么？她被带走了，我得去问清楚”，周思朝甩开他的手臂。
林景晏有点恼火，将他拉到一边，低声说道，“她不仅仅是复查腿，心理医生也在里面”，周思朝抬眸看到他眼神中的不屑，转身找护士嘱咐了一番后离开了。
“还真是执拗”，林景晏玩弄着袖子喃喃道。
过了半个小时，alex急匆匆地跑来，手里拿着药物血液浓度的报告单交到了他手里。
他看见之后，冷笑着对alex说道，“他一把年纪还得靠女人，栽在女人手里一点儿也不奇怪”。
alex听得云里雾里的，皱着眉头说，“谁？叔叔吗？看起来不像”。
“对了，景明什么时候到”，林景晏指了指手表。
“妈咪今晚落地，你要去接他吗？”
林景晏眯起眼睛看了看报告，甩给alex，冷冷地说道，“你去接你妈，我还有其他事要做，这个记得拿给她看”。
alex看着林景晏敲了骨科诊室的门，略显失落地离开了。
骨科诊室不同于心理科，消毒水的味道很重，诊室的床正对着门，有一个环形的蓝色帘子，室内的白炽灯更亮一些。
他看见墨瑾已经入睡，光头医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喝着热茶。
“她的治疗开始了吗？”
林景晏小声问道。
光头医生做了个“嘘”的手势，点着头对嘴型说道“保持安静”，并示意林景晏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等待。
墨瑾进屋被骨科医生快速检查了手术刀口和恢复的伤势后，就安排躺在床上等待心理医生的到来。她惊讶地解释着自己没有预约过心理科，对方表明了是林总的安排后，她明白其用意，安静地照做。
没几分钟后，光头医生便端着茶杯进来，步骤和之前一样，她闻到镇定人心的香气，沉睡过去。
墨瑾呆滞地站在一栋别墅的门口，从大门向里面望去是一个绿叶丛生的院子，被打理得井井有条，有几株艳丽的紫罗兰盛开着。
不一会儿，一个模糊的身影由远及近从对面走来，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看清了是李程。
“小瑾姐，你今天来得这么早”，男孩开心地问道。
墨瑾笑着说，“来看看你有没有偷懒”。
男孩在前面带领她走进了别墅里，到楼梯口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男孩看穿了她的心思，推她向前走着。
“我哥的房间是那个，不然带你去看看吧”，男孩把她推到了一间紧锁的屋子。
墨瑾摆了摆手说道，“你哥的房间我才懒得看，平时在家也没见他认真收拾屋子”。
男孩有点沮丧，墨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放心，他会接受你的”。
男孩笑了笑说道，“没关系的，他已经做得很好了，是我不配当他的弟弟”。
之后，墨瑾的潜意识开始疯狂搜索和李程有关的记忆，以及林景晏口中提过的事情一一浮现出来。
李程随杨雪嫁入林家，并不是飞扬跋扈的性格，相比之下有点谨小慎微，总是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偷偷看林景晏。
起初，林景晏很烦他，是因为杨雪两面三刀的样子，以及他嫉妒，嫉妒李程有母亲在身边的疼爱，以及父亲极度的偏心。当时，林景晏考不好或者做错事就是打骂和罚跪，对于李程则是一点小小的进步就能赢得掌声。
林景晏之所以大二执着于搬出来住，也是因为家庭矛盾的激化。
面临着成长，李程还在上高中就做了兼职，参加大大小小国际比赛，学费已经自付了，对比之下，林景晏当时还在靠家里，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给自己更好的生活，经常偷偷刷卡补贴他们的小家。
在一次家庭聚餐，饭桌上喝了点酒的林震宇，不仅痛骂林景晏，还毫不留情地辱骂了景明，当时，林景晏翻脸离席，再没有回去过。
李程以为哥哥很痛恨自己，加上在学校长期被霸凌，抑郁了很久。林景晏知道他的病，又因为他长期请假，怕他耽误学习，所以找到墨瑾兼职的地方出高价邀请她去给自己的弟弟补课。
不过，这些都是后来墨瑾通过宋燃才知道的。
画面再次转到落水那天，她救起男孩的脸越来越清晰就是李程，他脸色苍白呼吸微弱。
她感受到自己被救上来，感受到除颤器和呼吸机，感受到手术室嘈杂的声音。
忽然，一束强烈的光照在脸上，她猛然惊醒。
林景晏看到墨瑾突然坐起，满头大汗和惊恐的眼神，大步迈到她面前，刚想伸手握住她的手，就被她紧紧攥住。
“是李程，我救的是李程”，墨瑾大口喘息地说道。
林景晏不解地问道，“什么是李程，和他有什么关系”。
墨瑾闭上眼睛深呼吸后说道，“五年前，我落水是为了救李程，救我上来的是李大江，当年杨雪也在场”。
林景晏双手握住她的肩膀，震惊地说道，“你确定”。
墨瑾坚定地点了点头。
林景晏转身抱住了光头医生，开心地说道，“谢谢你”，然后，紧紧抱住了墨瑾，在她耳边反复嘀咕着，“太好了，太好了”。
那一刻，她想要举起的手又悄悄放下，在心里想着，五年前的清楚了，那父亲的死应该从谁下手，森和李程不重要，她的腿已经恢复了，她要自己去试试。至于李大江和杨雪，她一定要亲自找到证据对峙才行，林震宇身边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宋燃手里拿着墨瑾的两段录音去找相关的机关单位去鉴别声音，递出材料后还得经过漫长的等待。
此刻，坐在车里他思索着风远、景安、孤儿院以及赵强的医院几方的关系。
他打开电脑翻找着资料，在姜妤那里停了下来，姜家虽然是风远的高层，但是这个姜妤的信息一点都没有。
国外的叫姜礼的人更是神秘莫测，托关系查都查不出什么，只知道是他们公司高层是男的，从小生长在国外，没有照片也没有人际关系，宛若幽灵一般。
梁晨在片场工作的兴致倒是很高，他几乎都是一条过，没有ng，很快就收工了。回到车里，他继续搜索着和森有关的一切消息，他观察着对方的样貌，找不出一丝和林杨晨相似的点。
他摩挲着盒子里的胸针陷入了回忆。
梁晨自小在国外长大本就语言不通，回国办事更是格格不入，就在那时认识了林杨晨，林杨晨瘦高黝黑，放在人群毫不起眼， 不过有一颗善良的本心。
梁晨喜好玩乐，又一次因为烦闷，跑去泡吧，喝多了便睡倒在人行横道上，恰巧碰到出来散心的林杨晨，对方背着他沉重的身体回到宿舍，照顾了他一晚。
第二天，通过聊天，他认识了这个还在念书的男孩。
梁晨长着一张娃娃脸，所以很难辨别出年龄，况且他有回国办好的身份证，和林杨晨年纪相仿，很快便混熟了。
后来，他了解到男孩的不容易，被孤立被迫成长，不在乎自己的哥哥和压榨自己的母亲，每一个都是压死他的稻草。
林杨晨照顾他，带他参观这座陌生的城市，付出真心对待他，无一不让他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被这个人打动着内心。
最后一次见面是去玉钩湖露营，那次，他告诉自己不久后要被家人派去参加一个特别的项目，是国际有名的生物药企，梁晨还给了他自己在国外的地址和名片欢迎他来找自己，到时候让他感受异国风光。
他离开的第一年，林杨晨偶尔会给自己来消息，但是到了第二年的夏天，他就消失了，那个邮箱再也没有发来过消息，他派国内的人去打探，什么都没打探到。
紧接着又过了一年，他处理好自己手头的事情，换了身份回到林杨晨生活的地方开始找线索，才知道那个男孩还有一个名字叫李程，又查到了他出事的消息，那个实验室竟然和自己的公司也有关系。
悲痛之余，他顺着讯息找到了男孩的父亲李大江，是最后见过他的人，于是，他策划了绑架案，没想到对方出了车祸，为了得到答案，他把李大江安顿在了和自己公司合作的疗养院好生照看，等着他恢复心智。
“姜总，小姐发信息了。”
忽然，梁晨的回忆被司机打断了。
“我说过我现在叫梁晨，不要叫这个姓”，他愤怒地将靠枕砸在了对方的眉骨上。
司机赶紧低头认错，“对不起，老——老板，小姐发的是紧急消息”。
此刻，梁晨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眼神，是冷酷的也是轻蔑的，如傀儡一般待在姜家的这些年，终于到翻天覆地的时候了。
夜幕降临，身着高定墨绿色西装的女人从飞机缓慢走下来，出机场就上了一辆黑色的卡宴。
“嗨！妈咪！”
“宝贝，好久不见。”
女人摘下墨镜对alex笑着，那鲜红的嘴唇犹如鲜血浸染过一般，在阴暗的顶灯下显得尤为恐怖。
景明在车里观察着街道的风景，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陌生又是那么的熟悉。
alex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了她，偷偷通过后车镜注意着她的表情。
“林震宇还真是废物”，景明冷笑道，“开车回别墅，今晚我住家里”。
司机急忙调转着车头，在黑夜中向着别墅区飞速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