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密谋跟踪
十一月底,初冬,鸟儿冬眠,太阳晚起,万物的秩序都围绕着昼短夜长的作息开启。
人与人的信任一旦开始有了嫌隙,就像氧化的苹果一样,搁置久了逐渐腐烂。
自从墨瑾发现周思朝和李大江的联系以后,对他平时的一举一动都格外地关注,身体主动的排斥反应又开始了。
晚饭过后,洗手台前周思朝只是轻微碰到她的胳膊,她本能地闪躲,端起水杯就向客厅走去,她一边懊恼自己反应过度,一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地喝水看手机。
周思朝被她的举动弄得十分诧异,歪着脑袋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墨瑾后,继续拿起盘子刷了起来。
“小朝”,墨瑾忽然叫了一声他。
周思朝整理好碗柜后,摆放好厨具,应声道,“来了”,紧接着拿着切好的果盘进屋了。
墨瑾接过盘子,用牙签插了一个小番茄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半晌,继续说道,“上次我住院来找你的那个病人后来怎么样了”,她看似平静的表情下,心脏跳动得十分剧烈。
“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周思朝拿起牙签的手又快速放下,“他有胃病,之前做过手术,上次是来询问出院后的注意事项,现在估计——”
“打住”,墨瑾伸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病人的隐私可不能随便泄露,测试一下你,你就说这么多,是不是傻”,她轻轻地弹了一下周思朝的脑袋,笑嘻嘻地打趣道。
周思朝的表情犹如恍然大悟一般“哦”了一声,然后解释道,“因为是你,我才愿意讲这么多的”,他的额头挂着几滴汗珠。
“家里暖气太足了,擦擦汗吧”,墨瑾拿起纸巾帮他擦拭着额头,“快吃水果吧,我一个人可吃不完一盘”,她一脸天真地看着周思朝。
周思朝听到墨瑾的话后,悬着的心才放下,继续吃起了水果,扎了好几次水果都没扎上,最后还是墨瑾帮忙扎了火龙果塞进他嘴里的。
墨瑾看着周思朝慌乱的模样,她知道他嘴里的所有谎言,心里盘算着怎么通过周思朝可以联系上李大江。
短暂的休息过后,二人各自忙起了手头的工作,纷纷抱起电脑移步到餐桌。
墨瑾端坐在电脑前,眼睛犹如粘在屏幕上一般,扫视着查询到的景安集团十五年以来的发展史,媒体大差不差写的都是老板林震宇如何一步步发家致富,又或者是如何克服商业更替坚持到最后的成功论。
她依旧不放过每一条信息,终于在一个小型八卦论坛上看到了一条五年前的消息,上面写着景安发家是踩着无数尸体爬上去的,不仅如此那个人还写着,林震宇年轻时手上也有条人命,不过这个帖子并没有多少热度,爆料人也是匿名发布的消息。
墨瑾思索着消息的可靠性,毕竟八卦娱乐都喜欢杜撰,往往真假参半,她咬紧嘴唇,鼠标在那几行字里反复滑动,最后点开了匿名人的对话框发了句“消息可靠吗”,毕竟是几年前的爆料,等了很久并没有人回复。
周思朝整理工作档案到半夜才结束,在一旁的墨瑾不知道何时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地将电脑从她的肘下抽出,轻轻合上,看着她浓密卷翘的睫毛和紧闭的双唇,以及她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着实不忍心叫醒她,他取来毯子替她盖上,然后,自己默默将头搭在桌子上,侧着脑袋温柔地注视着她熟睡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思朝也渐入梦乡,家里暖气给得太足了,墨瑾感觉嗓子干痒难耐就醒了,挠了挠脖子后,睁眼就看到周思朝侧脸睡在一旁的样子,墨瑾想要推醒她,举起的手又放下,最后只是轻轻拿起身上的毯子搭在了他的肩上。
她起身舒展了一下疲倦的身子和有些麻木的双腿,倒了杯水给自己,大口喝完之后,将视线放在了周思朝手边的电脑上。
与其说是诱惑,不如说是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挣扎再三之后还是选择抱起电脑,一瘸一拐地挪向客厅,其间为了避免发声,她脱掉了拖鞋。
周思朝无论是手机还是电脑的密码都告诉过墨瑾,从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对墨瑾毫无防备,因此,她很轻松地就打开了。她本就燥热难耐,如今更是大汗淋漓,一边用纸巾擦拭着额头一边快速浏览着电脑里的患者的病历,很快她就锁定了李大江的病历,偷偷用手机记下了他的电话。
然后,趁着周思朝没醒自己又悄悄将电脑放回原处,紧接着就是杵着脑袋披着外衣待在桌前打盹儿,她的大脑犹如陷入了沼泽,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否带着目的接近自己。
万籁俱寂,初露拂晓。
周思朝在一阵腿部剧烈抖动后惊醒,他揉着抽筋儿的腿,看着睡眼惺忪的墨瑾,意识到两人趴在桌上睡了一夜,随后,轻轻拍着墨瑾的胳膊示意她去床上睡。
他起身正想搀扶墨瑾,结果她靠自己小步挪动走进卧室。
墨瑾看到他站在原地,赶忙解释道,“躺太久了,我想锻炼一下小腿”。
“哦,好”,他低头看了眼手表的时间,算着再过一会儿也该去上班了,于是,安顿好墨瑾上床躺下,就顺势将手机放在床头柜起身去洗漱了。
好巧不巧,在这期间周思朝的手机伴随着一阵震动弹出来一条短信,陌生号码显示了地址给他,墨瑾没忍住,趴在床边瞥了一眼他的手机,将内容记在了自己的备忘录里。
她听见卫生间水流声停止,立马躺下一动不动地装作熟睡的样子,耳朵和脸颊不自觉地发烫,脖子上还有几滴汗珠。
周思朝进屋拿起手机快速阅读过后,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墨瑾,紧接着俯下了身子。
墨瑾感受到他吐息的温度,在离自己脸不到一公分的时候忽然停止了,她在被子里攥紧了拳头,继续保持着匀速呼吸,他用手心试了一下她头部的温度嘴里念叨着“还好,没发烧”,然后轻轻关门离开了。
确认周思朝离开之后,墨瑾才放松紧绷的手臂,开始大口呼吸着,平复心情之余,她开始搜寻那个地址的所在位置,显示的地方是一个叫“福泽疗养院”的地方,车距要一个小时左右,她看了看自己的腿,忽然有一丝恼火。
办公室内比起以往热络了许多,午休期间,嘈杂的茶水间里员工私下议论纷纷。
alex推开了林景晏办公室的门,兴高采烈地说着,“老大,听说了吗?这次危机被摆平了,公司的账上多了些周转资金,说是杨总之前做的生意翻倍赚了”。
林景晏杵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盯着墨瑾的照片,丝毫没有听见alex说话的声音。
“老大,你有在听我说话吗?bella那边也有消息了”,alex举起手臂在他眼前不停地晃着。
“嘶——”
只见林景晏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回过神抬头差点被alex的手扇到额头,他的椅子向后滑了两下,惊愕地说,“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消息了”。
alex看了看别处,无奈地拿出档案袋给他,“bella为了保密性没发邮箱,这是她直邮寄来的,你自己看看吧,我还没拆,她说一定亲自给你过目”。
林景晏毫不犹豫地撕开了档案袋,伴随着翻阅的页数越靠后表情越褶皱,内容似乎十分难以置信,等看到最后一张滑落的相片,他抑制不住地惊呼“是他”。
alex惊讶地拿过照片,同样瞪大了双眼,那个人是开巴博斯皮卡载墨瑾的男人,照片上的foret和那个叫森的人长的一模一样。
林景晏面前的资料和foret有关,foret是一个出生于医学世家的华裔,有兄弟姐妹四个,父母是国外生物实验室的博士,后期投资了赵强医院的器官移植项目。
foret天生聪慧,比较与众不同,在父母的意愿下被迫学医,不过他私下也在学习西方艺术,实验室爆炸的事情一出,捡回了一条命,和父母彻底断绝了关系,其实是被家人放弃。
不知道何时被风远列为资助学生,恢复身体后,继续被送去进修艺术,之后就查无此人了。
附上的是他在校毕业时仅有的一张公式照,多方打听他这个人性格孤僻,特别讨厌照镜子和拍照片。
林景晏不是傻子,姜妤空降就接手风远的大项目,宋燃信息里说墨瑾他们的项目,风远也有出资,怎么算都能猜到,首先,姜妤虽不是对外公开的姜家人,但是也脱不了干系,其次,愿意把一个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转变成另一个人,给予经济支持,森和姜妤的关系不简单。
alex一脸惆怅地说道,“嫂子身边的人都不简单”。
林景晏的心脏被提了一下,alex 提醒了他,这个人出现在墨瑾身边虽然只是合作伙伴,确实需要提防一下,他厉声说道,“你找个靠谱的人,二十四小时盯梢在mint门口,工资就按普通员工的来开,主要看着森的动向”。
“哦,好”,说完,alex拍拍屁股赶紧溜走了。
林景晏在窗边来回踱步思考着,森就是foret,同样是那场爆炸的幸存者都活着,那么李程一定也活着,只是杨雪知不知道他活着呢,李大江在美容院救的人又是谁。
犹如老鼠一样活在阴暗处的人,总要为了生存的口粮出来觅食,想到这里,他安排了下属,朝媒体发了一封邮件,标题就是“景安的继子急需匹配肾脏,有意者联系特定邮箱,必定重谢”。
消息一经发出,立马荣登社会热搜榜榜首。
没过半天,杨雪就怒气冲天地派人去了他的办公室,勒令让他撤回消息,林景晏没有搭理,扭头就离开公司,对外是出差一周办事。
“杨总,是我没有把消息封锁好”。
杨雪闭着眼睛摇摇头,对着助理说,“与你无关,是我儿子给我惹的麻烦,如今他下落不明,林景晏又是景安派来换血公司的,难免会从这件事下手”。
“不然,再派他去处理一下那个叫墨瑾的”,助理眼神恶狠狠地说道。
杨雪听到这话,赶紧制止道,“警方到现在都没查到他的踪迹,我也联系不到他,况且再针对那丫头一次,我怕林景晏察觉到什么”。
宋燃因为被撤诉的事情心情十分不好,恰好墨瑾发消息委托他抽空陪自己调查之前落水实情的事情,索性主动提出休假申请,没想到合伙人看到他这个工作狂魔决定停一停,二话没说就批准了。
“天道好轮回呀!我也有休年假的时候”,他一边收拾一边仰天长啸。
“怎么,知道我需要你,特意请假了?”
他闻声转身,看到了漫不经心走进来的林景晏说着风凉话。
“不是吧,你是休狗吗?专门闻休假的狗”,宋燃张大嘴巴,无语地说着。
林景晏踹了他一脚,“去你的,我来找你说正事的”。
“你们还真是分手了做事还如此的同步”,宋燃小声嘟囔着。
“什么?”林景晏歪着脑袋等着他问道。
“没什么,你说吧!”宋燃怕引火烧身,眯着眼睛假笑道。
“你知道的,公司十几年前关于非法器官移植的事情,有可能现在还在继续,杨雪戒心强,我现在只是浮于表面,无法接触得更深。如果未来我单方面想提起诉讼,这个案子接手的律师我希望是你”,林景晏真诚地望着宋燃,眼神无比坚毅。
“干——干嘛,哎哟,这比刚回国你拜托我查你家账还要吓人”,宋燃搓着脖子扭头就看向了别处。
林景晏伸手把他的头掰过来,一本正经地解释着,“我最近查线索查到了李大江头上,那个老头本来消失了很久,最近回来了,我查到住处,发现他手里可能掌握着一切的证据,他应该还联系过周思朝”。
宋燃吃惊的样子像极了网络热图尖叫的土拨鼠,但是他不得不信,毕竟他手里的证据有一部分也是器官移植方面的,不过不是李大江,而是他们的合作伙伴风远。
林景晏看他没有回应,继续说着,“不仅如此,李大江和杨雪很可能闹掰了,不然杨雪赚钱,他背地里却想拆台,导火索只能是我那个废物弟弟”。
“等等,弟弟?弟弟!”宋燃错愕地说着。
“嗯,异父异母,老头儿当年欣赏的弟弟,叫李程。李程消失很久了,不过找到李大江,就能追查出李程的下落。墨瑾之前怀疑过杨雪找人撞她,我查了杨雪账户没有转出的钱,但是她助理有笔资金流转就在墨瑾被撞的那天”,说到这里,林景晏捶了一下桌面,咬牙切齿的样子有点吓人,“他们仨和墨瑾失忆可能都有关,我必须了解到真相”。
宋燃,默默将自己的杯子收到了书柜那里,问道,“你想我怎么帮你”,他对李大江已经不陌生了,墨瑾好像也要找这个人的下落。
“动用你的私人关系帮我,帮我找到李大江”,林景晏猛然靠近宋燃,目光如炬地看着他。
宋燃挪动着身体,跷着二郎腿坐在了靠椅上,一本正经地写着雇佣协议,“好了,你签一下,既然是针对小瑾的事情,必须得帮忙,但是我也要吃饭的,工资不能少”。
“一定!”
林景晏看都没看接过合同大笔一挥就签下了名字。
下午,冷风飕飕地吹打着树枝,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凛冽的声响。
墨瑾被宋燃搀扶着下车了,林景晏略显拘谨地跟在了后面,三个人向疗养院走去。
眼瞅着走到跟前,墨瑾小声在宋燃耳边嘀咕道,“干嘛带他过来,真不想见到他”。
宋燃回头扫了一眼林景晏,低声说道,“他也要找李大江,我收了钱的,刚好信息共享了,拜托拜托”,他死皮赖脸地撒着娇。
“知道了”,墨瑾一瘸一拐地走着。
林景晏想过去扶她一把,让她走到自在点,可惜墨镜并不想领情,顺势打开了他的手臂,搭在宋燃的肩上继续小步移动着。
没过多久,他们就到了周思朝手机里的407房门口,朝里望着,里面是洁白的病床。虽然是疗养院,也会收治一些老年痴呆的病人,这间房里躺着的是一个哼哼唧唧的白发老人。
林景晏拉过一个护士问道,“请问这个人是谁,他怎么了”。
护士微笑着说,“不好意思,病人隐私不方便透露,只有家属才能了解”,然后,径直离开了。
无可奈何,他们只能蹲守在走廊的靠椅上,期待着那个李大江现身,考虑到墨瑾和林景晏可能会被认出来,宋燃打发他们去花园待着,自己在楼上守株待兔。
墨瑾犹豫着低头不语。
宋燃看得出来林景晏对墨瑾的心思,冲他一阵狂甩眼色。
林景晏平时都很聪明,偏偏这时候卡壳,开口询问道,“你怎么了?眼睛不舒服啊,要不要先去看看”。
宋燃被这么一问,气得直跺脚,“你活该单身”,他骂骂咧咧道。
墨瑾看出来猫腻,勉强拍了宋燃一下,起身对着林景晏说道,“走吧,他守着,你陪我去透透气”。
林景晏先是愣了几秒,紧接着暗喜伸出胳膊搭着墨瑾的手朝楼下走去。
一路上,除了墨瑾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以及自己急促的心跳,他什么都感受不到,以至于刚下电梯,他差点崴脚。
“小心点儿”,墨瑾生气地说着。
“没事的,没事的”,林景晏赶忙说着。
就在他们下去没多久,宋燃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上来,他假装找人一般快速窜进一个开门的房间,偷偷观察着,直到那个背影和一个跛脚的人进了407房,他一边道歉一边走出来,站在那个房门口静静地听着。
正值午休,值班人员轮班去换饭,走廊里安静到可以听见流窜的空气声。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其中一个人一开口,他就知道是周思朝,不过,另外一个,他也不确定是不是李大江。
另一个人:“病床上的人挂着我的名字,实际上是赵强。”
周思朝:“赵强?是那个院长?他怎么在这儿?”
另一个人:“有个小子以为我儿子的死和我有关,那天我俩都在现场,他以为赵强是我,逃跑的途中赵强出车祸,被那小子关在这里,到现在半痴呆半中风的,不过,他手里肯定有东西。”
周思朝:“你是说,他想抓李大江,结果抓了赵强?一个傻子怎么拿到证据?”
听到这里,宋燃才敢肯定屋里的就是李大江,不过越听越迷糊,是谁把赵强抓过来的。
李大江:“前几次我来,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周期太短了,你有没有办法让他恢复。”
周思朝:“我不是脑科医生,没办法看这些。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李大江:“除了他,我想你去趟你们孤儿院,上次他醒了嘴里叨叨的就是孤儿院,不过找什么,还得靠你,你知道的,我现在这样不适宜出现在那种地方。”
周思朝:“大海捞针?”
李大江:“你答应我的。”
周思朝沉默不语。
听完这段话后,宋燃听见里面没了动静,他怕暴露就赶紧飞奔下楼去找墨瑾了。
墨瑾和林景晏一直坐在椅子上欣赏满园春色,这里的绿化明显是精心修剪过的,枝繁叶茂,翠鸟啼鸣,对比大门外凄凉的山景着实奢华娇艳。
墨瑾扶着椅子边,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自从腿受伤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过了。
林景晏则是偷瞄着墨瑾的小脸,一脸满足地笑着。
“你还真是一根筋,你有帮我查那件事吗?”墨瑾猛然回头盯着他,语气还算柔和地问道。
“没——没有,我父亲昏迷不醒,也在这家疗养院”,林景晏柔和地解释着。
墨瑾听到这个讯息有点失落,最简单得到结果的渠道断了,果然没有一件事情是简单的。
她刚想要继续问点什么,就看见不远处宋燃气喘吁吁地向他们跑来。
就这样,宋燃在大口喘气过后,声情并茂地讲述着自己听到的一切,然后,墨瑾和周思朝不约而同地沉默过后,异口同声地说“从长计议”。
比冬天更让人觉得寒冷的是未知的前途和摇摆不定的人心,那一刻每个人的心都为将来自己要做的事开始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