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雪白的病房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消毒水掺杂着碘伏的味道，凌乱的脚步声混合着微微的啜泣声。
“别哭了，给，拿纸擦擦鼻涕”，宋燃掏出一包纸递给了旁边肩膀微微颤抖的季浅宁。
走廊上人来人往，医生护士神色匆匆，时不时有微弱的谈话声和滚轮的声音。
林景晏神情低落地站在门口望着病房内的一切，除了宋燃和季浅宁，床头坐着面色凝重的周思朝，以及靠在窗边一言不发的森。
季浅宁擤着鼻涕，抽噎地说：“小瑾，怎么还不醒过来？”
“应该是手术的麻药劲儿没过，她身上多处软组织挫伤，胫骨骨折错位，头部检查没出血，内脏没受损，但是不排除会脑震荡”，周思朝双手紧握墨瑾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森半天开口问道：“肇事车辆和司机呢？”
宋燃扶了一下眼镜框，严肃地说：“警察还在追捕，目击者说体形是个男的，胳膊应该有伤跑不远的。”
车祸发生过后，出急诊车的当班医生率先找到墨瑾的紧急联系人——宋燃，恰好周思朝还没有离开，二人一起赶到了医院。
季浅宁见墨瑾迟迟没有回来，就拨通了电话，结果是周思朝接的，简单说明了情况，她当时手抖到无法开车，拜托森送自己到医院。
就这样他们四个在急诊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时间正一分一秒地流逝，急救灯还没有熄灭，到了晚上七点，墨瑾终于被推出来转入普通病房了。
宋燃愁眉不展，反复看过手机后，拨通了林景晏的电话。
林景晏在听到宋燃说墨瑾在医院的时候，就从公司往过来走，赶着下班堵车，即使他加快速度也耗费了整整一个半小时才到。
在看到周思朝他们后，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就跑去找医生询问具体情况和注意事项了。
墨瑾的潜意识现在在一块块记忆碎片里神游，她抓起眼前漂浮的彩色镜子拼接在了一起，那整幅版图伴随着刺眼的光芒，像回马灯一样迅速在脑海里播放着。
画面切入从湖面被救上来那天，长期浸泡在水里的阴冷潮湿，让她瑟瑟发抖、意识模糊。
等被救上岸的时候，肺部呛水让她呼吸困难，视线微弱，她的头脑昏昏沉沉的时候，听见了两个人的对话。
女人：“你疯啦！她什么都看见了，被传出去怎么办？”
男人：“她救了咱们儿子，儿子差点因为你淹死！”
女人：“她和儿子很熟，出现在这儿，你不怕她从儿子那儿听到什么，不然把她扔回去，自生自灭，或许——”
男人厉声斥责道：“杨雪！你疯啦！”
画面一转，她躺在地上，摩托车上的人艰难地爬起来，他扶着胳膊往墨瑾的方向跑去，路过她身边的时候，低声连着说了三声“对不起”。
紧接着，一道十分耀眼的光线照射下来，她整个人昏过去了。
墨瑾沉重的眼皮缓缓睁开，她看到了白色天花板，稍微移动视线，靠在窗户吹风的森，和宋燃交谈的季浅宁，还有将头抵在床边的周思朝，他的手正牢牢的攥着自己的手，她微微翘动手指，想要说话，嗓子里却干燥的快要撕裂。
“小瑾？你醒了？”周思朝感受到她手指的触动，急忙起身询问。
听见周思朝的声音，他们三个纷纷围了过来，林景晏在这个时候也回到病房里，他站在床尾，担忧地注视着墨瑾。
她硬生生挤出来一个字“水”。
周思朝赶紧插好吸管，将水瓶递在他嘴边。
墨瑾喝完水，扫视一周后，将目光停留在了林景晏那儿，她的注意力不是在他的脸上，而是在他的左胸口。
宋燃关切地询问：“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季浅宁冲到她眼前，沙哑地说：“还好你醒了，小瑾，我真是太后悔让你去见张姐了，你要是出事了，我该怎么办？”
森凑在床边，伤感地看着她，“还好你没事啊，姐姐”，说完，撇了撇嘴。
最后，周思朝，握着她的手，脸上逐渐显现出了一丝喜悦。
墨瑾的大脑在经历过撞击和恢复，现在感觉神经抽搐的疼，还有点轻微的耳鸣，她松开周思朝的手，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示意将床摇起来。
“你——你们先——出去，可以吗？我有话要对他说”，说着，墨瑾吃力地举起胳膊指向林景晏。
宋燃和季浅宁表情尴尬地低着头嘴里念叨“快走”，把森推在前面，对着另外两位笑了笑，离开了病房。
墨瑾看向周思朝隐忍的表情，拍了拍他的手背说，“没事的，有些事情想要确认，放心”。
周思朝被墨瑾安慰的语气宽慰到，起身离开了，临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一眼。
林景晏看着他们都离开了，将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不自然地抓着裤缝，他向着墨瑾单挑起眉毛，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墨瑾笑着说，“站累了，坐一会儿吧”，指着床边的靠椅说，“不用拘束”。
“哦”，林景晏身体僵硬地走过来垂直落座。
墨瑾低头摸了一下自己心脏的位置，缓缓开口问：“你现在还住在澜苑吗？”
“嗯”，林景晏为这个提问不自在地挠了挠头。
墨瑾紧接着温柔地问道：“你回来以后杨雪找你麻烦了吗？景明用我当筹码和你谈了吗？”
林景晏先是定住一般，瞳孔颤动着，紧接着直视着墨瑾说，“你——你都想起来了”，他上前抓住墨瑾的肩膀，已然忘记她还是病人。
“你冷静一点”，墨瑾握住他的双手。
林景晏回过神来，轻轻放下手，低声说着，“对不起”，皱着眉头显得悲伤又兴奋，“你还记起点什么，想起来我们的事情了”，他疑惑地问着。
墨瑾别过脸去说，“没有，我只想起来你的两位母亲，他们似乎不喜欢我们之前在一起”，她垂下的双手紧紧地攥在两边。
林景晏解释道：“我和她们没有关系，只有利益，如果你愿意回到我身边，我随时欢迎。”
“不可能了，你要学会成长，为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也要对现在的选择负责”，墨瑾平静的语气，好像又回到了六年前。
紧接着，墨瑾说着，“撞我的摩托车，可能是杨雪的人”。
林景晏震惊地盯着她，“怎么会？她不认识你，没有理由要这么做”。
“信不信由你，你可以走了”，她仰起头，继续拼凑着大脑的记忆，从里面提取着关键点。
林景晏还想说什么，看着墨瑾不想见自己的样子，他起身离开了。
墨瑾听着他离开的脚步声，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周思朝带着宋燃他们几个打饭回来了，安顿好他们注意事项后，周思朝就去值夜班了，森和季浅宁也有事先离开了。
晚风轻拂，病房外忙碌的脚步声逐渐消失。
宋燃被留下来看护墨瑾，他坐在凳子上，手边拿着助理送来的笔记本电脑，他聚精会神地整理着案件。
“宋燃，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墨瑾小心翼翼地开口。
宋燃没有停止干活，漫不经心地说，“难得你求我，你说什么事儿，在我能力范围内，铁定帮你”。
墨瑾忽然沉默，两只手撑在额头两侧，表情凝重地思考着。
关于她失忆的内容，现在大差不差的都想起来了，包括所有人不想让她想起来的那部分。她当年的抑郁症有一部分是自己知道墨理的事，也有一部分和被老师侵犯有关，加上外婆离世，她处理不了这么多负面情绪，身体超负荷导致心理防线被击溃。
不过，跳湖不是她做的事情，当时，她做好的准备第二天爬完山，释放心理压力。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谁知道当晚为了救人而坠湖了，不过谈话中，那两个人应该认识自己，自己也认识他们的儿子。
她苦思冥想也记不清那个男孩的脸，目前凭借现有的线索，只能知道声音——那个救自己上岸的声音和车祸现场的声音，是同一个人，有天生的沙哑感，好像喉咙卡着异物一般，呼吸比正常人都沉闷。
“喂！怎么不说了？别愣了”，宋燃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
“哦，我想说，你能不能动用你的关系，找人帮我查查林景晏继母的个人信息，越详细越好”，她抓住宋燃的手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
宋燃被她吓了一跳，把手抽出去，表情抽搐地看着她，“你当我是刑警搞侦查的？怎么可能什么都能弄到，你怎么想起来查这个？是想起来了”，宋燃疑惑地看着她。
墨瑾手心冒着虚汗，扑棱扑棱被子，瘪瘪嘴说，“倒是没想起来多少，只知道杨雪当年大概跟我落水多少挨点儿边儿”。
“查！我来想办法，那必须查”，宋燃一听和她落水有关，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老实说，当年宋燃对墨瑾坠湖的事情存疑来着，毕竟在他心里，墨瑾不会轻易放弃生命，主要因为她直面过墨理的死亡，知道活着多么不容易，所以不会是他们口中的自己跳湖。
后来，他悄悄地去调查过，工作人员解释说天气太热了，监控线路坏了，等了三四天都没人来修，出事以后才修好，所以没有那天的监控。
墨瑾试探性地问：“你相信我吗？”
宋燃被她逗乐了，“当然信啊，咱俩多少年的情谊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自豪。
墨瑾看向窗外的明月，淡淡地说，“谢了，铁子，我很快就能搞清楚事情，然后恢复所有记忆了”。
宋燃给一个id发了通邮件，抬头顺着墨瑾的视线看向窗外，感慨了一句，“今晚的月亮真是又圆又明亮”。
“是啊，真是又圆又亮”，墨瑾附和道。
林景晏从医院出来开车就回了别墅，在门口停留了几秒钟，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此时，杨雪正端庄地坐在沙发上，正用笔记本电脑看着股市的新闻，靠近手边的小桌子上精致地摆放着切好的水果。她看见林景晏回来，抬头瞥了一眼他，就继续专注于眼前的事了。
林景晏放缓脚步走到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压低了嗓音说，“我想知道是不是你找人撞的墨瑾”，他犀利地望着杨雪。
杨雪一边鼓捣着电脑，一边轻笑着，“你以前分手的那个女的？你以为她是谁，用得着我出手？可笑至极”。
林景晏一脸严肃地说：“我们谈谈吧。”
杨雪错愕地说：“难得你因为一个女人愿意和我谈谈，说吧，是继续聊女人，还是公司项目的事？”
林景晏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幽幽开口，“关于项目的事情”，他压制住了冲动的怒火，毕竟没有证据，杨雪是不会轻易承认的，就像当年告诉老头儿，她对待自己两面三刀，结果因为没有证据，被老头儿一顿教训。
从那以后，他就知道证据的存在是为了避免被扣上污蔑的帽子。
“好，那你来说说最近的进展，以及我们还需要做些什么准备”，杨雪凌厉地看向林景晏。
林景晏的大脑快速整理着事情的脉络，做好了一切准备，他开始和杨雪正面对话了。
“我们现在和风远的项目，因为场地挖出死人骨被夸大报道，以至于后期商品房的那块地估值直线下滑，所以——”，林景晏先是沉默，紧接着说道，“公司的所有生意网，有没有可能把这部分的窟窿补上”。
杨雪冷笑了一声，“你说了半天，没有想出解决方法，想让我来帮忙补窟窿，怎么和你爸一个样，有些钱不是咱们可以随意动用的，除非看到价值，不然上面的没人敢拨钱下来的”。
“或许有没有其他以前就被支持存在的生意，可以缓和一下资金流转”，林景晏抬头恰好和杨雪的目光对视。
杨雪手指边敲着沙发边扶头做出思考状，半晌，她问道“是景明让你回来处理公司事务的吧？她还真是爱自己的孩子，什么都没说”。
林景晏一脸诧异地看向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杨雪整理了一下头发，淡定地说，“给你一份资料，你看看要不要接手，反正大家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仰起头轻蔑地看着林景晏。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是回来挽救公司的”，他情绪稍微激烈地大声争辩着。
杨雪命助理发了一份资料到林景晏的邮箱，“你自己慢慢看吧，我要休息了”，说罢，她走上楼了。
林景晏听到手机响了一声，电击邮箱看到了一份简单的项目书，上面用正楷加粗黑体写着“器官急救计划书”，发起人写着“景明、赵强”，看到这里他微微蹙眉。
紧接着下面是项目计划，前面几页包含了活体移植捐赠器官的规定以及注意事项，还有各种手术的具体操作流程，紧接着他瞪大了眼睛，因为附录那页的内容让他和宋燃不敢想象的内容成真了。
景安集团、风远集团，还有两三个现在被风远吞并的集团，周思朝所属的孤儿院、赵强的医院以及当时的政府班底共同签订了保密协议。主要内容是分工合作，孤儿院提供捐赠器官的孩子，医院提供技术和场地，政府背后给予支持，所有集团提供财力支持。
这个项目的初始就是财富的象征，只是单纯的为富人提供医疗支撑，让他们可以活下去，根本不管那些孤儿的死活。
林景晏心慌到手抖，手机跌落在瓷砖上，他身体向后仰着瘫软在沙发上，目光涣散地盯着前方，整个人冒着冷汗。
这下，自己的这颗心脏不仅背负了墨理的命，还有另外一个身世悲惨的孩子。那些被领养的孩子，都以为自己到了天堂，人生看到了希望，谁知道踏出孤儿院就叩响了地狱的大门。
他接不接手，考验的不仅仅是良心，还有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