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都需要梁晨
窗外的雪已经停了，天黑了，屋内逐渐昏暗起来。
沙发上，林景晏眉头紧锁地凝视着茶几上散落开的资料，档案资料全部是医生，都来自疗养院前身的医院，他们和之前收到公司巨额打款的是同一批，里面排在第一的是院长赵强，第二个人的名字就是钟良。
令他最疑惑的是长期调查过后，名单里的人很多都出国了，还有个别人已经像钟良一样入土为安了。
“老大，名单上的人现在都不在本市了”，alex小心翼翼地收拾着桌子上的资料，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林景晏从alex身旁走过，自然地打开了落地灯，阴沉地对着他说：“景明知道这些吗？”
alex停止了收拾的动作，然后，一脸笑嘻嘻地看着他说：“妈咪怎么可能知道这些事。”
“哼——”，林景晏冷笑着，“你不用骗我，安排你来跟着我，那她一定什么都知道，不放心公司见不得人的勾当被发现，才指定让我来查”。
“不是的！哥！妈咪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alex慌张地摆手解释。
林景晏冷漠地看向他，“不要叫我哥，我和景明没有任何关系，从她和我谈筹码开始，她就不再是我的母亲了”，他转身摔门离开。
alex怔在原地，他无法理解林景晏和母亲之间的过节。
上小学的某一天，父亲带着一个和蔼可亲的美丽女人回到了家里，介绍过后，他们自然地生活在一起。
在他的眼中，景明是一个工作生活都可以兼顾的女人，对自己尽职尽责，视如己出。尽管后期景明怀孕生了小弟弟，她对自己依然很好，是一个完美的母亲形象。
后来，就是大一的暑期，家里聚餐里座位上多了林景晏这个哥哥，他对自己和家人十分有礼貌，礼貌到让人觉得有疏离感，林景晏从来不叫景明妈妈，也不让自己叫他哥哥，他就自己礼貌地称呼他为老大。
桌上的烧烤签子光秃秃地随意摆放着，沙发上横七竖八地仰头倒着季浅宁和墨瑾，她们姿势同步地揉着圆鼓鼓的肚皮。
“我看到信封了，都是通过信封开始一步步查到现在的”，墨瑾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
季浅宁的神情忽然恍惚着，结巴地问着“你——你都——都知道了？”
“我想无论是什么原因，你不想让我收到一定是考量过的，看着信件的日期应该是外婆去世的时候，让你思想斗争这么久，真的对不起”，墨瑾拉起季浅宁的手，垂眸诉说着。
季浅宁的眼眶渐渐红润，“是我对不起你，我不知道后面会发生这么多事，这封信想过给你的，但是当时你的状态太差了，我怕你想不开”，她的声音逐渐难以控制地颤抖着，直到后来泪腺决堤。
“好啦好啦，过去的事不提了，现在我专心治病，等把一些事情弄明白，好好和周思朝在一起过日子就够了”，墨瑾安慰道，不停地捋着季浅宁的后背。
季浅宁的心里仿佛游出来一条沉睡已久的鲸鱼，她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趴在墨瑾的肩上痛哭着。
——啪嗒——
周思朝一进门就瞅见季浅宁爆哭的样子，惊讶地望着墨瑾，她朝周思朝指了一下卧室，比了个ok的手势，只见，周思朝频频点头，悄悄走向卧室关上了门。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路灯纷纷亮起，季浅宁擤着鼻涕，“我先回去了，小瑾，一会儿，你家周思朝回来了”，她去洗手间换好衣服离开了。
“她怎么了，头一次见哭成这个样子”，周思朝向着厨房走去，自觉穿上围裙，开始忙碌着。
墨瑾朝他走去，“可能心情不好吧，晚上别做太多，中午的烧烤还没消化”，她把手放在胃上示意。
“嗯”周思朝心不在焉地应声，他的大脑里充斥着福利院里的事情，想着医院的几台手术忙完，必须请几天假去福利院看看。
夜晚，宋燃从片场直接开去了澜苑，并不是林景晏看到他发的消息找他，而是因为林景晏不知道遇到什么事想喝酒，在澜苑约见自己。
他上次来澜苑已经是七八年前了，当时是墨瑾和林景晏的乔迁宴，那时候橘色的外墙没有皲裂，算得上学校周边数一数二的高档小区，如今，澜苑周边的新建小区一个比一个高，绿化环境更好了。
停好车，他就在楼下站着发呆，雪停了反而更冷了，冻得他不停搓手跺脚，仿佛动起来身体的温度可以上升。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林景晏的白色大众从小区入口进来。
宋燃进屋就闻到了熟悉的橙子熏香味儿，他观察着整齐的屋子陈设，偷偷瞥了眼林景晏，总觉得这哥们儿变了又没完全变。
“看够了，过来拿啤酒”，林景晏面无表情地命令着宋燃。
宋燃翻了个白眼，假装哭腔地说：“朋友你36度的嘴里怎么能说出这么冷酷无情的话呢？”
“你再给我演”，林景晏握起拳头说道，“小心拿你当出气筒”。
宋燃做了个闭嘴的手势，老老实实拿着啤酒坐在了沙发上。
林景晏手里拿了罐啤酒，迟迟没有打开，只是静静地捏在手里，他沉默着。
“景明让我回来是收拾烂摊子的”，林景晏脸上的表情在暖色的灯光下显得阴森森的，“老头儿公司的财务问题，大笔支出项目都和疗养院前身的医院有关，接收公司大额汇款的人都是以前医院的医生。”
宋燃瞳孔剧烈地抖动着，“难道不是贿赂了当年的官员，利用非正当手段拿下各个地区的抢手建筑项目，怎么还有医院？你们家和医院有什么关系？”
林景晏思索了许久，“作为朋友你会帮我吗？无论以后调查出来什么”，他抬眸忧愁地看着宋燃。
宋燃举起手发誓，“我以我的职业操守为担保，只要不是违反法律违反道德的底线，我将一直站在你身边”，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林景晏反而松了一口气。
林景晏把今天下午看到的所有资料开始一一分析给宋燃。
二十年前的疗养院是市政府帮扶项目里的半公立医院，里面的医生都是医学界的精英，当年政府停止合作后，有几家公司顺利注入资金，其中就包括景安集团。
医院得到投资以后，顺利地开展了一个社会项目，联合全市最大的福利院免费救治疾病孤儿，有条件的医生家庭甚至领养了孩子。
当年这个事情还被政府表扬过，多家媒体都有报道。
离奇的事情是一年以后，领养的孩子中，有一部分没医治好去世了，活着的那些孩子身体也不是很好，似乎都有身体疾病，做过大型手术。
随着他们成年后，几乎都选择离开本市生活了，唯一回来的人就只有周思朝。
“我去过疗养院，见到老头儿了，他现在——是植物人”，林景晏嗓子有点哑，“景明想要的是追回钱，老头儿想要的是保住公司”，他双手扶着额头搭在腿上，睁大了双眼。
宋燃想到了现在接手的官司，不禁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半晌，他开口道“所以，有没有可能公司见不得人的勾当里，除了政府，医院也参与了，是比贿赂竞标争夺建造项目，还要卑鄙的事情。”
林景晏被宋燃大胆的假设惊讶到了，一时之间闭口不言，他无法想象多么残忍的事情，让公司要支付巨额费用来封口。
宋燃也不敢保证继续往下查的结果，他想着等手上的案子了结了，再和林景晏讲一下具体情况。
恢复平静后，林景晏喝着酒对着宋燃讲，“对了，我找了全国最好的心理医生给小瑾看病，她每周看病的医生都换成新的医生了。”
“嗯？你主动给她找医生看病？我没听错吧，可是——没有，办得好”宋燃欲言又止，然后闭上了嘴。
宋燃从季浅宁那儿知道墨瑾去看病，经过他俩的商量，一致决定这次对墨瑾的小姨守口如瓶，毕竟看着墨瑾痛苦烦恼，他们心里也不舒服。
宋燃的手机此刻响起，是梁晨拍完今日戏份，打算回家休息，明天起早赶去片场，他忽然想起自己答应的“正事儿”。
“老林，咱俩关系铁不铁？”
宋燃思维跳跃太快，林景晏先是呆住，然后奇怪地看着他说，“肯定铁，你有什么事儿直说”。
“我对象的新戏再拍了，我去探班了，剧是不错，就是缺赞助商，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宋燃说这话不自觉地眉毛上扬。
林景晏听到这些，犹豫了一下，接着开口，“我可以在周一的会里在股东面前提一下，你发个方案给我，结果的话也不是我说了算的”。
宋燃一听这话就觉得有戏，连忙点头答应。
夜深人静的时候，墨瑾吃的药又起了作用，她脑海的清醒梦境又被开启了。
这次，依旧是在湖边，她独自在小路走着，忽然，在路的尽头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的女人和一个腿瘸的男人互相推搡着。
紧接着，又是上次的呼救的声音，她义无反顾地跳进湖里救人，自己再次坠入了湖底。
这次，就在她感觉到快要窒息的时候，一个模糊的影子向他游来，他拖着她的身体游上了岸。
然后，眼前一黑，她就满身大汗地惊醒了。
墨瑾睁眼还没到白天，她小心起身去了餐厅，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为了平复心情往里面放了几片薄荷叶。
她脑子重复思考着几次的梦境，林景晏和她的事多少都解释通了，那关于她坠湖前后发生的事情，难道真的像季浅宁当年解释的那样，只是失足跌进去了吗？
姜妤晚上并没有回森住的地方，去了姜家的四合院里，她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摩挲着一封信，是哥哥寄回来的。
他的哥哥和她一样，从小就被爷爷送去了不同的国家生活，他们被分别送进顶尖的学校里，为的是让风远用实力碾压在行业里做领先者，事实证明，爷爷是对的，哥哥和她在短短五年里，让集团的市值翻了三倍，在行业里首屈一指。
这几天是祭拜父亲的日子，哥哥掌管海外的业务，从来没有回来过，自己则是一毕业就被紧急调回国内，他们偶尔会线上通话，但是也不多，因为他比自己要勤奋辛苦得多。
她放下信封，拿起枕边的小熊，脸上滑下几滴泪水，笑着自言自语道“还好你出现了”。
森洗完澡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抚摸着脸庞，表情像是哭又像是笑。
那场实验室的熊熊大火要了他半条命，大火扑灭后他被压在墙壁的废墟之下，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姜妤出现在他的眼前，焦急地询问道，“你还好吗”，那是，他长期经历打压排挤后，第一次被人主动关心。
昏迷两天后，她趴在他的床边，牢牢地牵着他的手，她并没有害怕他褶皱留疤的脸部，而是充满好奇地轻轻抚摸，她眼眶含着泪水，微笑着说，“森，你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以后跟着我，我来保护你”，他嗓子那时候被烟熏过还无法开口，只是微微点头。
后来，她知道自己认错了，发疯似地把自己锁在房子里，无助地吼叫着。
他不忍心就发誓一直陪着她，将错就错，让姜妤找医生把他整成了森的样子，以她喜欢的样子陪着她。
姜妤给了他新的生活和新的身份，把他送进欧洲高等美术院进修，让他顺利进入装置艺术圈，帮他成立了三木森工作室，找了最好的营销团队和合作伙伴，给予了他一切荣誉。
他不动声色地舍弃了原来的人生，在外生活了四年。
之后，姜妤被调回来工作，要做回姜家大小姐了，他成了大小姐的人偶娃娃，陪伴在她左右。
他既然同行自然就向她坦白了之前的遭遇，以及如何变成这样的，没想到姜妤比自己还疯狂地支持着他的计划。
如今，计划一点点开始，他却慌乱了，尤其是看着墨瑾和林景晏自己的心都会隐隐作痛。
森忽然放声大笑着，在这漆黑的夜晚犹如野兽在嘶吼。
周一的清晨迎接着第一缕阳光，周思朝昏昏沉沉地到了医院，他昨晚好像也像墨瑾似的魇着了，那个小男孩的眼神和小女孩的哭泣，久久停留在耳边无法消散。
“周医生，早！”值班护士饱满地热情打招呼。
“嗯？早。”周思朝打着哈欠，没精打采地踏进科室。
一早上除了看病还有一场手术，他从手术室扶着疲惫的腰肌慢走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压低帽檐的男人，塞给他一张折叠纸条就离开了。
周思朝被吓得疲惫瞬间消散，他想追上去，可是人流太多了，一眨眼就不见了。
他疑惑地盯着纸条，走回办公室，按照折线一点点地打开，上面用红笔写着“钟良的事我都知道，想了解更多，明晚在楼下咖啡厅见”。
周思朝飞速团起来纸，揣进了兜里，这个神秘人到底想干什么，怎么会突然来找自己。
mint工作室如今的人有点多，没办法，只能把会议室改成办公室，办公室改成教室，教室改成会议室，昨天下午三木森的人雇了搬家公司来帮忙改动。
除了房间用途的改动，里面的布置也稍有变化，多加了空调和空气净化器，还有莫兰迪色的墙纸。
每个房间都在窗台摆了两三盆绿萝，翠绿的颜色让寂静的房间有了生命的鲜活，办公室门口还有一棵接近两米的发财树。
季浅宁一进门就嚷着，“厉害呀，厉害，不愧是三木森的规模”，接着就是不断的掌声。
第二个进门的是实习生，她吃惊地看着说：“浅宁姐，这是很有财力吧？”
季浅宁斜眼看着她，点头又摇头的，把实习生搞得摸不着头脑。
不一会儿，墨瑾慢悠悠地走进来，看着眼前的一切瞪着眼睛张开了嘴巴，她觉得只是一起合作一个项目，为工作室做这么多，他们也太夸张了。
他们三个人刚刚坐在工位上，小a、三木和森就依次进门了，他们热情地打招呼。
紧接着大家就进会议室开始早会，大家依次发表着这次就新漫画形象展开的线下活动要如何进展，每个人站起来说得头头是道的。
等到了实习生，她小心翼翼地提出，“不如我们这次的ip人物，是偏重古风的，不如做一次和明星线下合体的ai全息影像互动吧，宣传我们的传统文化，可以更好地达到推广项目的同时，还可以为ip增值。”
小a和三木觉得想法不错，够大胆够新颖，频频点头。
这时候，季浅宁顺嘴说了两句话，“哪来的资金启动计划呢？明星请谁”，瞬间全场陷入了沉寂。
墨瑾低头冥思苦想过后，微微举手示意，“现在比较有名的明星我不清楚，只看过他的两部电影，是咱们本地出身影星叫梁晨，我觉得他比较契合这次的古装形象，至于资金我们拉动赞助很难，毕竟工作室不是大企业”，她的声音逐渐变小。
“我来想办法”，森立马接话，“找投资我来搞，你们只管提想法”。
实习生投去崇拜的目光，花痴地说着：“不愧是大神，好帅啊～”
“那明星怎么请？”季浅宁摊了摊手。
墨瑾握着拳头似乎下着很大的决心，站起来说，“我来想办法”。
季浅宁刚想打断她，不知道谁先带头鼓掌，整个会议室回荡着激烈的掌声，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生怕墨瑾这孩子做了啥事。
另一边，周思朝也拿宋燃发来的ppt讲着要给梁晨新剧注资，他们开始讨论具体需要面临的问题，当场开始评估风险和利益最大化，最终，通过层层表决，以51的票数决定投资这个影视剧项目。
林景晏那边散会以后，宋燃还在开庭，午休的时候，他收到“通过”的信息，开心地大呼“yes”，转头就屁颠屁颠打电话告诉了梁晨。
挂了电话之后，梁晨握紧了手机，一脸势在必得的样子走回了片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