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个长发弟弟
“墨姐，浅宁姐，三木森那边的工作人员来电话确认了，一会儿就到。”
“好的，我收拾好会议室了，等人来了直接带过去。”
上午，阳光正好的时候，墨瑾在会议室听到了隔壁实习生的通知，打开窗户通风，有条不紊地摆放着桌子上的鲜花和小饼干。
工作室在文化产业园有个缺点，临近周末，周边的居民或者学生会来拍照打卡，自然会导致交通拥堵。
季浅宁站在画室门口看了一眼手表快九点半了，视线里还没有看见三木森的人，心想墨瑾不会是被骗了吧，她那么容易相信别人，以前就喜欢给乞讨的人捐钱或者买面包。
忽然，头顶传来清脆的声音“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在哪儿呢？”季浅宁抬头问实习的小丫头。
实习生激动地大声道：“他们从对面停车场下来了，森大大！”
季浅宁在下面双手叉腰翻了个白眼，理解不了追星思维的小女孩，这有什么值得尖叫的。
墨瑾听见实习生的欢呼，心里在打鼓，她倒不是因为见到艺术家本尊而兴奋，只是单纯害怕被认出来，毕竟季浅宁不知道自己偷偷跑去宋燃酒吧的事情，也不知道自己又见到了林景晏。
她站在办公室的窗户边闭着眼睛调整好呼吸，默默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迎接着他们团队的到来。
不一会儿，一女两男来到了季浅宁面前，戴毛线帽的人先开口了“请问是和我们联系的墨瑾女士吗？”
季浅宁扫视了一圈她们，摇头说：“不是。”
戴墨镜的长发男询问道：“我们在哪里谈项目。”
“哦，从这边上楼”，季浅宁指向了屋内的楼梯。
他们一行人略过了她，径直走上楼，这一切被墨瑾尽收眼底。
老旧小区改造项目顺利在进行，林景晏和alex一起去看工地的工程，恰好碰见了同样来现场勘察的姜妤。
姜妤和第一次见面完全不一样，整个人穿着工装戴着安全帽，要不是主动来打招呼，她很好地融进在现场的工人当中。
alex眯着眼睛观察着眼前这个女人，背过身小声在林景晏耳边说：“老大，她看起来可不好对付。”
林景晏吩咐道：“你去那边看看进度，把工程图纸拍一下发给绘图那边看一下。”
姜妤眼神充满惊喜地看向他，大声说道：“林总，你怎么有空下工地，我以为你们公司现在内部应该忙得不可开交。”
“姜小姐，还是真幽默，我们公司哪比得上风远，是你高看了。”
面对林景晏凛冽的目光，姜妤打了个寒战。
场地里所有机器都运作起来，回荡的声音震耳欲聋，林景晏的眉头瞬间拧紧，浓密的睫毛微微下颤。
“呲啦——”
不知从哪个方向传来呲啦一声，工人们停下手中的工作。
不远处，alex 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老大，那边儿不知道哪里来的铁皮箱卡了一下机器的齿轮。”
林景晏望着他指的方向和他一起走了过去，面前有个浅坑里面放着一个正方形的生锈铁皮箱，盖子有些凹进去了，他命令工人下去抬上来。
等放置到相对平坦的泥土上时，姜妤疑惑地跑过来想看看，脚下的泥土没踩稳跌坐在上面，林景晏使唤alex伸胳膊拉她起来。
“哎哟，痛死了！”姜妤揉着自己的大腿，一脸委屈。
林景晏无语地望向她，看着箱子，让周围的人找东西撬开盖子。
身旁不知何时围满了人，让空间变得密闭而狭窄，林景晏戴起手套，缓缓揭开撬开的盖子，里面显露出一具完整的人骨，看形状的大小是小孩子的，头骨摆放的方向倒像是刑侦片里蜷缩躯体放进来的。
伴随着周边的惊呼声，他挥手示意人群散开去干活，以防万一传出去什么不好的传闻，干脆让包工头去报警调查。
姜妤看着眼前的一切多少有点诧异，不过很快就调整好了，和没事人一样安排整顿着现场工作。
alex靠近他说：“老大，bella查到了李大江的一些事情。”
“我们先去车里谈。” 林景晏转身离开现场。
姜妤注意到他俩的距离，心里暗暗想这两个人不会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吧，景安的高管还真是口味独特，喜欢这种类型的。
墨瑾现在坐在季浅宁身后，正在会议室和这个三人进行初次见面的了解。
季浅宁先正式的介绍自己，她随后简短的说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对面气质很好的长发小姐姐开始介绍了：“我们是三木森工作室的核心人员，我是他们的助理小a，戴帽子的是‘三木’，戴墨镜的是‘森’，三木森是一个团队，三木是不露脸的那个，森是对外公关的人。”
他们两个分别向季浅宁介绍了自己，其中森摘下眼镜，看着墨瑾的方向挑起了单边的眉毛，嘴角微微翘起。
墨瑾眼神闪躲地看向处，在心里记了一下他的名字“森”，虔诚地在腿上双手合十摇了摇，保佑自己不要被认出来。
森大概看出她的心思，走到她身边伸出手说：“初次见面，以后还请多多关照，墨瑾？”
墨瑾快速伸手轻轻搭了一下，礼貌性的点头。
就这样，工作室里，季浅宁正如火如荼的和三木他们聊着接下来的合作，森则是戴着墨镜看似装睡，实际在端详对面墨瑾的一举一动。
森盯着眼前拘谨的墨瑾，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她现在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七年的时光就像转瞬即逝的花火，而这场花火的观众独剩自己。
他不是本地人，小学的时候因为父母工作的关系才来到这座城市，小小的被父亲牵着手走在马路上，好奇的他观察着这座大都市。
白天高楼大厦附近，既有光鲜亮丽边走路边吃菜夹饼的人，也有穿着工装蹲在路边找活的人，还有人坐在高档车里观察着眼前的一切。
夜晚有闪烁的霓虹、喧嚣的音乐、川流不息的车和门庭若市的街道。
乡下转学来的他，被这眼花缭乱的世界吸引着，他当下的内心是兴奋的，“人一旦换了环境意味着可以重新活一次”，这是他母亲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好景不长，母亲工作的加速更换，让他的居住环境长期处于不稳定状态，整个人总是沉默寡言的，很难融入学校的集体中，在这座格格不入的城市，唯一的心里慰藉就只有学习名列前茅。
升入初中，他有一段时间患有严重的分离焦虑，陌生事物刺激到他无法和正常人接触，经常被同学孤立或者戏耍。
毕竟大环境是必须与人交往的，一旦无法带给别人认同感或者共感，无论有没有病，都会被当作异类。
森初中升入川河中学的初中部，墨瑾在高中部，是他的学姐。
第一次见面，墨瑾或许根本不记得森狼狈的样子，当时个子还没有蹿这么高，面黄肌瘦看起来像营养不良。
墨瑾站在公交站台广告牌的正面，背着一个黑色书包。她无意间瞥向了广告牌，突然被后面传来的巨响，吓了一跳。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歪着头探出脑袋假装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意外地看到蹲在地上的小男孩，周边围了几个看起来比他大一些的小男孩，校服的颜色应该是低年级的。
当时，森抱着腿蹲在地上，抬头偷偷望了一眼墨瑾，他像是看见救星一样，对口型没发声地说了一句“姐姐，救我。”
墨瑾当年虽然上了高中，可是个头也不算高，尽管对方年纪都比自己小，看起来却十分健壮，她默默后退了几步，想要假装看不见。
过了一会儿，就是拳打脚踢的声音，森没有吭声，墨瑾通过公交站牌和广告的夹缝注视着一切，忍无可忍，咬紧牙关就站在了他们都面前，厉声吼道：“放开我弟弟！”
森当时像流窜的老鼠，快速躲到墨瑾身边，牢牢抓紧她的胳膊。
然后，那帮高个子男孩们不依不饶地喊他：“快点过来，不然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他哆嗦着准备走过去，谁料墨瑾迈出一大步将他拦在身后，“今天你们谁敢动他，我让你们身上全部背上处分！”
其中一个小孩说：“你个子那么小，别以为穿着衣服就可以装高年级的吓唬我们，你不会是他搬来的救兵吧！”
墨瑾听得火冒三丈，可是低头看看自己确实无法撑起这肥硕的校服，她攥紧了拳头，做好了准备，只要他们冲过来，就和他们鱼死网破。
就在关键时候，林景晏和宋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们像拎小鸡崽一样把那些几个小孩儿拎起来警告着。
事情解决好，他们发誓不找森的麻烦。
林景晏担心地看着墨瑾，她的两鬓被汗水浸湿了，急促地喘息和脖子突起的青筋十分的刺眼，接着，他瞥了一眼森，拉着墨瑾的袖子，招呼宋燃一起离开了。
bella接通电话以后，面色沉重地看向林景晏。
林景晏：“你查到李大江了？”
bella：“他半年前约了整容医院，用了自己的名字，但是据我了解去医院的人不是他，是小伙子，不过人送来的时候面部大面积烧伤，完全识别不出来人脸。至于李大江，行程信息显示他上周就应该回国了。”
alex：“会不会是李程？”
bella：“应该不会，那个男孩据说聊天说自己是搞艺术的，李程大学专业不是生物科学之类的吗？”
“知道了”林景晏若有所思地把玩着手表，结束通话，合上了电脑，闭着眼睛躺倒靠在后座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警方派人来封锁现场，提取物品去做检验了，林景晏作为发现人，被带去警局问话了。
等一切结束，差不多到五点了，太阳已经下山了，路上的车多了起来。
alex在警局对面的路边等着他，见他出来说了句：“老大，回家还去工地？”
林景晏放松了自己的肩膀，慢悠悠地说了句：“回家，但是走路过墨瑾家那条路。”
alex乖乖说：“好的。”
晚饭时间墨瑾因为回不去正在给周思朝打电话解释，周思朝刚好也在医院忙着，了解以后挂了电话。
季浅宁说双方合作前来个小聚餐，订好了一家很有名的川菜，她带车领路，走到车旁，森拍了一下实习生肩膀，指着前排座位，轻声地说“妹妹，你去坐那，哥哥不喜欢坐副驾驶。”
实习生整个人待在原地，伴随着季浅宁的狂咳声，缓过劲儿回答：“好——好的，哥哥。”
墨瑾刚要上副驾，就被实习生抢先了，无奈叹气移步后座。
森露出了得逞的笑容，帮墨瑾打开了车门，一路上，他装作不经意地看着外面，时不时地通过后视镜观察着墨瑾的面部表情，原来失忆之后，她依旧在从事大学专业相关的工作。
季浅宁：“小瑾，快到了，你带他们进去，报我的手机号，我去停车。”
“哦，好”，墨瑾拿着季浅宁的背包走在最前面领路。
他们几个朝着包厢走去，森站在她身后俯下身在她耳边嘀咕了一句：“天使姐姐，我们再次见面了。”
墨瑾恍惚了一下，转过头就看见森摘下墨镜，然后对自己挑了挑眉毛，露出了顽皮的笑容。
实习生跟在后面和小a他们俩嘻嘻哈哈讲话，完全没有注意到墨瑾的表情和森说的话。
她放慢脚步保持和森持平，故意压低声音说了句：“谢谢你，刚才没有揭穿我。”
“不客气，毕竟你从进门就在躲避我的眼神，不是吗？”说完，他拿着手腕的皮筋儿，将丝滑的黑发绑成了丸子头。
到地方，墨瑾邀请他们先找位置坐好，把包放在了自己左边的椅子上，就去洗手间了。等她回来，看见森挪在了自己右边，将包和自己原本的位置做了个对调。
刚坐下没几分钟，季浅宁进门了，看见包摆放的位置自然而然地坐下来。
“这家招牌菜是水煮鱼，麻辣兔头也很地道，既然以后要长期合作，大家吃饭也不用拘谨，随便挑自己喜欢的”季浅宁做了简单开场后，就问服务员要了三份菜单分发给大家。
墨瑾对吃什么一窍不通，特别是要和陌生人吃饭，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空空的水杯里，季浅宁旁边的实习生倒是嚷嚷着要点一份儿兔头尝尝。
在她看来，森这个人很古怪，余光里总能瞥见他在朝自己的方向看，盯得人脊背发凉。
森胳膊拄着侧歪的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墨瑾的细微反应，她一会儿挠挠头，一会搓搓耳朵，让他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由于大家都在专注地看菜谱，并没有人发现他这个怪异的举动。
“咳——咳”墨瑾借着咳嗽，捂嘴转向森的方向，正好和他对视，眼神飞快地飘向别处，总觉得这个叫‘森’的对自己的状态怪怪的。
季浅宁听见她的轻咳，递过去自己手边的红枣茶，她接过杯子边吹边喝。
整场饭局，墨瑾一言不发，只夹停留在眼前的几道菜，这点被森看在眼里。
那边三木正在和季浅宁讨论接下来的想法，实习生盯着小a的打扮细细品味。
他看了眼其他人碗里，又看了看墨瑾的，说道：“看来墨女士不是很喜欢吃今天的饭，下次我们吃其他的吧。”
他话音刚落，空气中突然安静了，紧接着传来了七嘴八舌的声音。
三木：“这家菜总体还可以，这次你们挑地方，下次我们来请。”
小a：“作为川菜他们家够辣，如果她不喜欢辣的，不然点个米糕之类的？”
实习生：“姐，这个味道还可以。”
季浅宁：“没事的，她就这样，吃得少。”
墨瑾一下子成为场上焦点，不知所措地放下筷子，扫视着桌子上的菜，抓着裤子擦了擦手里的汗，站起来突然大声地说：“不用管我，你们继续讲，我失陪一下。”
季浅宁扯了扯她袖子，小声问：“没事吧？”
“没事，我想去透透气”，她把椅子抽开摆放好，大步离开了现场。
大家先是顿了顿，然后继续刚才的谈话。
森露出了得逞的笑容，紧跟了出去，追上她的步伐，在她旁边笑着说“姐姐生气了吗？”
墨瑾停下脚步，瞪着他说：“你从一开始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我难堪，我真的不认识你，也不是你口中的姐姐。”
“我不会记错的，虽然你失忆了，可是我没有”，他可怜兮兮地望着墨瑾，企图让她原谅自己。
墨瑾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失忆的事？”
森捂了一下嘴巴，认真地回答：“因为你救了我，我自然是会努力报答你的。”
墨瑾望着眼前这个妖艳的艺术家，实在记不清什么时候见过他，季浅宁都不知道他们认识，那就证明这个人只有自己见过，还是在失忆前，关系还很熟，熟到他管自己叫姐姐。
他们两个人坐在门口的长凳上，注视着四周，不声不响。
过了很久，墨瑾深深地叹了口气。
森：“你真的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吗？”
墨瑾：“我呢，和之前有关的许多记忆是空白的，偶尔想起来也是错乱的，虽然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但是这次谢谢你愿意和我们合作。”
森的眼底透露出失落，他看着自己脚下，嘀咕着：“这些是我答应过你的。”
墨瑾不自觉地上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忽然意识到不对，错愕地放下手，尴尬地抿了抿嘴巴。
“姐姐，你之前就是这么安慰我的”，森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
墨瑾：“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回事，走吧，进去继续吃饭吧。”
回去的路上墨瑾看着森的背影总觉得他自带病娇感，外人看起来他是阳光开朗的人，自己却是可以感受到他阴郁的气息。
后面吃饭，森还是会时不时注视自己，为了工作，她只能佯装看不见。
周思朝晚上回家路过门房特意问了一下，有一封给他邮寄的文件，一看地址是福利院，瞬间激动地跑回家。
林景晏在小区门口一脸憎恶地盯着刚才跑进去的身影，立刻摇起来窗户。
alex 看了眼后视镜，询问：“老大，还等吗？”
“等！看到她回来再叫醒我”林景晏干脆将椅子放倒，装作要睡觉的样子。
此时，在马路对面停着的灰色小轿车里，一个大胡子男人观察着小区周围的一切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