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请您成仁
男孩赢得了比赛的冠军。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冠军了吧。
他回家关上一楼的大门，来到二楼厕所把榔头跟十字螺丝刀洗干净后擦干，然后跟房卡还有工具箱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起倒在了房间床头柜的抽屉里，却把手枪、空工具箱跟装着手机的垃圾桶放在床头柜上，坐在床边发呆。
没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一阵阵哭爹喊娘的尖叫声。
再过一会，警车跟救护车的声音响起，一楼传来阵阵撞击声，待房门都被撞得倒下后，一群人“噔噔噔”的上了楼，领头的正是那天的中年警察，王建国。
男孩在房间里被一群人拿枪指着，他抬起头，看到王建国的脸上阴晴不定，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出现了打算开枪的动作。
“都出去吧。”
人群分开来为说话之人让了路，是那天的年轻警察，李筑湖。
他示意其他人放下枪，然后把众人赶了出去，关上门，不过没反锁。
门口传来王建国让大家下楼的声音。
待脚步声走远，李筑湖也在床边坐了下来，用平静的语气率先开口道：
“昨天晚上有个房东报警说有人在他的出租房被毒死，早上6点多又接到了关于被绑架的求救电话。”
“哦。”
“你不惊讶？”
“为什么惊讶？”
双方沉默了一会，依旧是李筑湖率先开口：“什么时候发现的？”
男孩无语的看了李筑湖一眼，答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啊？”
“一个实习警察凭什么让中年老刑警拿着骨灰盒呢？而一位年轻的警局领导，又为什么需要亲自带人送骨灰盒上门呢？”
双方又是一阵沉默，这次轮到男孩率先开口。
“谢谢。”
“谢什么？”
“没有你带我了解场地，又教我比赛道具的使用方法，这场比赛我可能做不到这一步。”
“没必要，各取所需罢了。”
李警官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的香烟盒，又从香烟盒里掏出一根烟自顾自的点上。
“你见过隔壁别墅里的情况了吧，有什么感想吗？”
男孩瞥了他一眼，回答道：“肆无忌惮。”
“哦？”
“整个别墅最多的时候只有2名保镖。没有监控，没有报警装置，房卡胡乱管理，房间有保险栓却不用，甚至连毒品都不避嫌。给我的感觉不是蠢而是肆无忌惮到连最基本的安全意识都不存在了仿佛认定了没人能把他们怎么样一般。多花一分钱、一个动作在安保上都是浪费，但凡他们没那么嚣张，我也没法成功。”
“是的。”李警官接话，“这就是这座城市的现状。就算证据充足，就算我抓人进去，没过多久所有人都会被放出来，因为这座城市的最黑的就是最高的那两位领导。而且只要抓过一次，所有人都会有戒心。所以我必须是个没脑子没能力的愣头青，这样即使去过所有犯罪场所，所有人也不会怕我，这样他们就会更加的肆无忌惮。这样的肆无忌惮。如果加上我一点点的推波助澜，迟早会闹出大新闻。只有足够大的新闻，才会引起省里乃至中央的重视，扫黑除恶才能真正的在西湖市开展。本来，这件事也没那么容易，但好在警局小部分人也是志同道合的同志。包括法医跟验尸官也是。抱歉，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把她还给你。”
这一次双方沉默的时间特别久。
“为什么会选择我？”
“不是我选择了你，而是只有你去做了。”
又是一阵沉默，李警官一根又一根的抽着烟，忽的开始讲起一个故事来。
“20年前，有个底层公务员，他没有能力，也没有背景，却有个十里八乡都闻名的漂亮老婆，还有两个儿子，其中小儿子特别帅。”
李警官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
“那是一个本来应该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团建活动，大家都带着自己的老婆孩子。中途临时来了个大领导，道貌岸然，斯斯文文，却死死抓着我妈的手不肯放手，不断的摩擦。”
李警官又吸了一口烟，见男孩正望着自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我爸迷晕了我妈，亲自送到了大领导的房间里。”
李警官的手指开始微微颤抖，但是依旧继续说着，
“自此之后，我爸将我们兄弟俩裹挟在身边作为要挟，不断的逼迫我妈进行肉体交易。再以这些丑闻，平步青云，当上了西湖市的市长。”
男孩沉默不语，继续盯着李警官看着，李警官却突然话锋一转，问男孩道：
“你相信轮回吗？”
“轮回？”
“初中的时候我妈得了败血症，因为是家丑，我爸不让她去医院。她躺在床上，弥留之际，给我讲了个小故事。以前有位傻傻憨憨的道人告诉她，这世界就是一场轮回，世界创造了人类的肉体跟灵魂，灵魂赋予肉体动力，拥有灵魂的肉体自出生起便带有气运，气运强盛者受天地庇佑，是天地的主角，修行、升官、发财都很简单。而当一个人死去，他残余的气运就会反哺世界，灵魂也会进入新的肉体，以此轮回反复，维持世间运转。所以，人即使轮回后肉体发生改变，灵魂却还是那个灵魂，等于人的死亡只是新的开始。”
李警官狠狠的吸了一口烟，然后把手上的烟掐灭，站直，对着男孩行了个军礼，大声说道，
“我的妈妈，是西湖市最温柔最美丽的姑娘。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是光荣的退伍军人。我叫李筑湖，今年25岁，是西湖市刑侦大队的副队长，是已经死去的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骄傲。我并不怕死，但是我不能死。请您记住我的名字，10年后，15年后，20年后，只要我还活着，我的这条贱命，一定会还给您。”
说完话的李警官继续维持着军礼的样子。
“之后能帮我把我们仨的骨灰放到我妈房间里吗？我怕我们任何一个人离开对方都会感到孤单。然后，床头柜里的东西可以不动它吗？有感情了。”
男孩连着提出两个要求，得到对方肯定的回答后，男孩起身，从李警官的腰后掏出了那把枪，他算是明白了李警官独自一个人跟他聊这么久的目的，自己肯定是要伏法的，但一个18岁男孩被上面人带去问话后再伏法的风险对他们来说太大了。
男孩知道，这座城市，可以没有他小君，但是不能没有李筑湖跟他的团队。
在手枪上胡乱的摸了几把，留下了乱七八糟的指纹，装作手枪被争夺过的模样，然后开保险，上膛，对准了自己的脑袋，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
李警官瞬间就明白了他的疑问。
“那座厂房是我爸旗下的，李建湖那天喝醉酒去找我爸要钱，撞了你妈，回去挨了我爸骂，钱也没拿到。后来又看到了你们一家就在隔壁，就让你舅舅…”
男孩明白了，好一个你只是失去了一条腿，而我可是挨了一顿骂啊。随后调侃了句，
“那你爸居然还有点底线。”
“我爸骂的是为什么他当时没有想办法弄死你们，而是直接逃了。”
“哦~”男孩应了一声，闭上了眼睛，这时，李警官却问了一句，
“你说，我算是个好警察吗？”
男孩闭眼不语，沉默了一会。
“您会是的，李警官。”
说完，直接扣动了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