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鱼非虫
“你要去极西妖域？”柳道农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少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之前还在为西阳镇的事忧心，思虑半天心中已有定夺，正准备召集人手，恰好遇到陈十安来找。
他对这个少年观感极佳，赞其为人内向而不自卑，自信而不张扬。于是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来接见，没想到少年开口第一句话就让他震惊了。
看见少年认真的点头回复，柳道农沉默了半晌，说道：“你去那里做什么，极西妖域极其凶险，妖族各部之间尚且弱肉强食，更何况你一个人类，何以能够生存？”
涉及隐私，陈十安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用坚定的眼神告诉柳夫子自己非去不可。
只是这眼神在柳道农看来，透着一股不认命的执拗。
“唉……”柳道农叹了一声，说道：“大夫子交代过，你若要做什么，大可放手让你去，如果你主意已定，我就不阻拦你了。”
陈十安听到大夫子，眼神波动了一下，躬身拱手行礼道：“弟子谢过夫子。”
柳道农将陈十安扶起，笑道：“剑十三的事，处理的很不错，我该谢你才是。”
“当不得当不得。”决心要去极西妖域都面不改色的陈十安，此时看到柳夫子郑重其事的称赞道谢，反而有点紧张起来。
陈十安无形之中化解了无名剑宗与从龙阁弟子之间的怨怼，双方得以和平交流，这对双方弟子的发展都是极好的事，柳道农谢的是这个，不过他也没解释，陈十安居功不傲的姿态让他更是看重。
柳道农突然想到什么，严肃的说道：“极西妖域与人类领地宛如两个世界，谁也不知道里面的情形，或许你应该晚几天再出发，应该会有可靠情报。”
陈十安疑惑的看向柳道农。
“西阳镇出事了，恐有大妖出世。”柳道农阴沉的声音响起。
…………
申时三刻，山前广场。
一支七人小队整装待发，随着当前一名英姿飒爽的少女手掌一挥，七人神色肃穆、步伐一致的沿着山前台阶飞跃而下。
深秋的落日来得比较早，太阳已经只剩下半个，远远的躺在地平线上，金黄的光线映得遍地的枫叶越发火红。
正在下山的少年少女身上披着落日的余晖，仿佛披着一件金黄的衣裳，光彩夺目，虽是夕阳的余晖，却更胜朝阳的蓬勃。
山路狭窄，容不下七人并行，领头的少女是执法队大师姐慕可菲；紧随其后，嘴里念念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的是华以笙。
后面的洪喆被吵得不耐烦，恼怒的伸出手，怼了华以笙的后背一下，示意他安静。
华以笙头也不回，往身后甩了个药瓶子。
洪喆接住药瓶，只看了一眼就收了起来，也不见他再有不耐烦的举动，只是沉默的赶路。
除了这三人之外，还有于和友与车前子也在队伍之中。
五人，是从龙阁弟子出任务时的常规队伍人数。然而这一次明显很不常规，因为队伍里多出了两个人。
陈十安和苦苦跟在队伍的最后面，陈十安回头看了看山门，发现随着太阳的落下，那里已经隐在了一片阴影之中，从光亮处看过去，竟是看不清轮廓。
陈十安失神间，感觉到有人在拽自己的袖子，低头一看，看到苦苦正鬼鬼祟祟的冲他挤眉弄眼。
“我说，咱们出这趟任务，是有活跃度奖励的吧？有多少？”苦苦小声说道。
陈十安一愣，这才想起来，按照阁里的规定，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这次他是自己主动要求跟着来的，并不是阁内指派，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算不算出任务。
“有的吧？”陈十安看着苦苦期待的眼神，迟疑道。
“吧？”苦苦提高了音调，明显对陈十安语气里的不确定很不满意，于是抱怨道：“你也太不靠谱了，好不容易出躺任务，怎么事先不把报酬敲定呢，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知道你修炼多费活跃度吗？还充大头借了那么多出去……”
苦苦抱怨起来喋喋不休，根本不给陈十安还嘴的机会，更何况陈十安本身也不擅长斗嘴。
不过他也习惯了苦苦这副市侩的嘴脸，被说教抱怨，也不觉得尴尬，只当是清风拂面，怡然自得。
他不尴尬，但是有人开始尴尬了。
“呵呵……那个……陈兄，出完这趟任务，我就有活跃度还你了。”车前子回过头来，笑得有点不自然。
“无妨……无妨……”陈十安连摆了两次手，他也感到有点尴尬了……于是狠狠的瞪了苦苦一眼。
浑然不觉得有错的苦苦哪里能忍，当即瞪了回去，正要再说些什么，却被陈十安先行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陈十安深怕苦苦再说出什么更尴尬的话来，道藏里没有说明应该怎么化解这样的尴尬，所以他只能扼住尴尬的源头。
如此七人，作为探查情况的先行队伍，就这么朝着西阳镇进发。
同样距离西阳镇数百里的另一个方向，也有一座山，这座山没从龙阁所在的群山那么有名，更没那么壮阔，相比之下倒像是个小土坡。
在这样一座无名山上，有着一座无名道观。
道观很小，很破落。观前的牌匾缺了一半，剩下的半块呈倾斜的角度悬在半空中，上面的字早已经被雨打风吹去。透过一扇姑且称作是门的破烂木板，能看到道观里凋零的景象。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座破落道观里，还生活着一个老道士。
老道士还带着个小道士，小道士名叫鱼非虫。
名字很怪，是老道士给取的。
小道士还牙牙学语的时候，曾问过老道士，他为什么叫鱼非虫，老道士慈爱的抚摸着小道士的头，笑着说：“因为你就是非虫啊。”
那时的老道士，一如其他寻常人家的老人一样，看向小道士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对自家小辈的宠爱。而不像现在这么不苟言笑，眼里只有严厉，以及隐藏得极深的莫名情绪。
道观里，老道士坐在三清石像前，他明明坐在那里，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气息，好像在那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团空气。
一个小道士走了进来，按照惯例，现在是做功课的时间。虽然道观很破落，道士也只有他们师徒两个，但是道观就是道观，道士就是道士，与环境无关，因此该有的都要有。
然而今天，老道士没有让小道士诵读真经，他对小道士说了一句话。
“到你下山的时候了。”
小道士听了师尊的话，收拾了行囊，迎着夜色离开了道观，临行前，他恭恭敬敬的跪倒在地叩谢师恩，老道士由始至终都没有看他一眼。
小道士名叫鱼非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