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清明节后的第十天,也正好陆运新忌日,这天也是星期天,他早早的在县城下街的巷道里的一个香烛纸火铺里,买了刀纸钱,和香烛,来到县城的南山公墓,给陆运新扫墓,陵园里没人管理,没人禁烧纸钱的。陆运新的墓前后很干净,如同新的,他按家里给祖先上坟的习俗,在陆运新的坟上铺了三排纸钱,然后在坟前蹲下来,插好三支香,点上两支蜡,再叠好几叠纸钱烧上。也给陆运新旁边与他一块牺牲的同事李昌红的墓前也分别点上几支香和烛。在旁边坐着,点上一支烟,默默的守着钱纸燃烧。
这时,背后不远处忽然有人小声叫他的名字:“运红。”
声音有些熟悉,他忙回过头去,发现原来居然是程夏!她还带着她的小孩子,他惊讶的张大嘴巴,程夏带着孩子过来了,他问:“程夏姐,你来做啥?”
程夏告诉他,她也是来给陆运新扫墓的,并且每年陆运新忌日的时候她都来,陆运新生前帮她太大的忙。她说:“我这辈子最感谢的人就是三叔三婶,还有你大哥陆运新,三婶三叔发现我上吊救了我……后来你大哥又一次救了我,两次我该死都没死,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家。”
程夏这辈子是过得挺苦的,陆运红不知该说什么,说:“这都是人的命运吧,也是某些书上说的劫数,与我父母和大哥没什么关系。”
两人在陆运新坟前坐下,程夏告诉他,她现在没在县城,只在离县城不远的长潭乡上租门面依旧经营着服装店,生意还过得去,母子二人生活不成问题。陆运红很意外,修断头公路的事,他曾多次经过长潭乡,长潭乡乡场并不大,就那四五百米的街道,自已居然都没听说过,也没见过她!程夏却说,她在乡上,听人议论修路的事的时候,说陆运红是区公所的,在负责公路的测量和设计,知道他毕业分配在区公所了。
程夏教她的小孩子在陆运新坟面前磕头跪拜,陆运红看着,着实感动,没想到程夏是这样多情记情的女子。
程夏又让孩子称呼陆运红 “小叔叔”,小孩子很乖,一点不避生,顺着母亲的话叫了,陆运红拉着小孩仔细的看,小孩子马上要满五岁,长得特别可爱,招人喜欢,乍眼一看,总有种十分眼熟的感觉,也有几分小伙伴程林小时的样子,只是比小时的程林还要好看,让人爱不释手。他问:“叫什么名字?”
“现在没给他取名字,还只叫他小夏,还没上户口呢。”
“小夏,也不错啊,好听……程夏姐,你没再结婚吗?”
“自从我嫁的那个男人死后,就没再结婚,以后也决不想再结婚的了,我和孩子,现在过得挺好的。”
程夏母亲死后,她现在也少有回家,不过偶尔和家里写信,还知道家里的情况,她知道兄弟程林在学做法事,已经很娴熟,能继承他父亲的衣钵了,也知道程林谈的对像是大赤脚医生王和珍的女儿。
“杨萍呢,现在在做啥?”陆运红问。
“噢,我表妹噢,你怎么知道她?”
“我和她是同班同学。”
“她结婚了,已经生有一个孩子,去年生的,是个女孩。现在他们夫妻二人都没在家里,在外省做工,去了具体在哪儿,我也不太清楚。”
陆运红听着,又是一阵难言的失落,自己和杨萍真的是渐行渐远,真的永远不再相关了。
程夏问他有没有谈女朋友,陆运红告诉她,自己谈了一个,又分手了,同样隐瞒了结婚离婚的事。经过对自己婚姻事件的反刍,他越想越觉得与梁洁的事从头到尾就是个梦,是将婚姻大事当作儿戏的典范,再不好意思对任何人提及,只想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程夏说:“你条件这么好,慢慢的结交女朋友,一定要慎重对待。”
“嗯。”
小孩子靠在陆运红的胳膊旁,打量着他,象打量着一个奇怪的玩具,程夏忽然说:“运红,我有一个事情,想请你帮帮忙。”
“什么事,程夏姐,你说就是,只要我能帮的。”
“这事你是能帮我的,只是不知道你心里会不会感到堵?”
“什么事?”
“当初我想让孩子出生后,拜你大哥做保保,没料到他还没出生,你大哥就去了。如今如果让孩子拜你做保保,就是给你做干儿子吧。可是,你又还没结婚,会不会心里堵?”
“这……”主人公确实有点难为情。
“今年我给孩子算了命,算命先生也说,要在他七岁之前找个保保,由保保给另取一个寄名,这样将来孩子好些。我想,我这辈子命不好,怕影响了孩子,找个命好的助助他……”
“噢,是这事?我的命并不好啊。只是,如果你觉得行,就让他认我做保保吧,没结婚给人家当保保的,在咱们大队里也有的,我听娘说过。”他并不信命好不好的说法,只是程夏愿意这样想,没必要拒绝而已。
程夏很高兴,说:“那就,我回去,找算命先生择一个日子,然后再来告诉你。你先想想,帮小夏夏想个好的名字吧,记着,寄名是随保保姓的,就象钟强拜你母亲做保保一样的。”
“嗯,行。既然需要这么稳重,我就回去问问爹,有什么讲究。”
程夏带着孩子离开了。
陆运红回到区公所旁边的住处,拿出自修教材,继续学习,一直到下午,他迟迟的才吃午饭。刚吃过饭,又听到外面有人叫他的名字,他走出来一看,是欧军,原来欧军也带孩子来给陆运新扫墓的,她们已经去过了,欧军问:“你大哥坟上的钱纸是,你今天才去铺的吗?”
“是,今天早上我去得早。”
“怪不得,我见是新痕迹。”她说着,让小孩子叫陆运红“小四叔”,这个称呼让陆运红感到一股前没有过的陌生和温馨,小孩子叫欧晓新,也已经四岁半,欧军到陆运红的屋子时坐了会儿,问:“你还没谈女朋友吗?”
“还没有,现在我不想谈,先把自修大专考过再说吧,还早着呢。”
“是不是,已经心里有人?”
“还没有。”
“如果有,那就去追吧,如果真没有呢,倒也不急,我看看周围,有合适的帮你物色一个。”
“那行吧,就谢谢欧姐了。”
欧军向他说了另一件事:“我和你侄女、李昌俊一块去南山公墓扫墓后,吃了中午饭,才从李昌俊那里过来。在饭桌上,还和李昌俊说起你,李昌俊说叫你别在区公所上班了,要到交通局去的话,他去说一说,先以借调的名义让你去,大概半年左右,借调就直接变成“调”。
“我原来不是那个专业的,行吗?心里有些没底。”
“交通局又有多少原来是那个专业的呢?一大半都是半路出家,七姨八姑的关系户,边学边干,毕竟你还是正宗学校出来的,又懂工程,就比他们好多人都强。李昌俊他原来也是农技校的呢,懂啥,还不是就会了。”
“那好吧,就感谢他了。”
“我去给他说说就是。他也是很怀念他的兄弟的,估计他见到你,如同老天爷在补偿他失去兄弟的感觉。”
欧军和侄女欧晓新临走的时候,陆运红忙拿了十元给侄女,让她买小玩具,欧军让她说“谢谢小四叔”,她学说了一遍,然后母女二人离开回去了。
陆运红想着程夏孩子看拜自己做保保的事情,如真的需要给孩子取个姓陆的寄名的话,该怎么取呢。他又回到老家的时候,暂时没向父亲和母亲说起此事,只是问了父亲陆姓的字辈是怎么排的,陆选南见儿子居然问起字辈来,很奇怪,也很高兴,说现在的年青人越来越不像话,几乎都不愿记这些了。接着他说:“达选运迎迟,近迪述远通你爷爷的字辈是‘达’,我这辈是‘远’,你们是‘运’,再下一辈是‘迎’”
“如果你将来生的是男娃娃,那就取名的时候叫‘陆迎军、陆迎强的啥都行。”母亲在旁边解释说。
回到县城的时候,他已经构思好,就给程夏的孩子取名字叫“陆迎翔,”或者就叫“陆迎夏”。
在星期三,是程夏选择定的好日子,他按照乡里的习俗,准备了一份给小孩子的礼钱四十元,喻指一年四季,季季发达、季季平安,下午专门骑着自行车,沿着才修通不久的的公骑到长潭乡,在乡场上找了一圈,没一会儿就找到程夏的店子。果然,他发现她店子的生意很好,已经下午了还有好几个顾客在挑选衣服,他等她把几个顾客打发出去,然后把自己取的名字告诉程夏,让她挑选,程夏想了会儿,说:“那就叫陆迎夏吧。”
她说,这么些年,没给孩子上户口,过些时候给孩子把户口上了,在户口登记的时候,只把姓改改随她姓,名字不变,也就是登记成程迎夏,同时也给他登记了个曾用名陆迎夏。她说,区上负责上户口的民警是当初陆运新当年的同事王所长,他帮忙上户口,应该是很顺利的。
陆运红听说他把寄名也写在了户口簿上,有点奇怪,因为这找保保总的来说只是民间习俗,寄名也只是象征性而已,被她给官方化了?想而又想,毕竟名字也只是个符号,也没必要向他询问,随她高兴就是。
小孩子和邻居的孩子去玩去了,他给小孩子的四十元礼钱程夏无论如何也不收,说太多。他也觉得四十元很多,有些心疼的,可又觉得拿少了不好,所以才准备四十元的。程夏只收十二元,说这也能表示一年十二个月,月月发达,月月平安,总之就是这个意思就行。最后他也乐得顺水推舟,就给了十二元。程夏把小孩子找来,教他给主人公面前拜了拜,然后改口,以后就称陆运红为“保保”。
忽然间,陆运红觉得母亲所说的她算过八字,说自己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看来该是应验在这“陆迎夏”事件上吧。或许真是命中注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