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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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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选南是个闲不住的人,那年把儿子打得一瘸瘸走路,后来他被韩叙芳背地里责怪了好久,也心疼后悔,现在每回看到开始懂事的儿子回到家里,在煤油灯下两三个小时地做作业,又让他感到以前对儿子关心过少,只认成绩,动辄就打的做法不对。如果家里有电灯,象五河乡街人和周围的几个队一样,就好了。思来想去,他萌生了一个想法,能不能动员全生产队社员们集资,安装电灯呢?全大队现在只有靠近五河乡的二队和十一队安了电灯,是得近水楼台之便,象五队这远离乡上的生产队,安装电灯,是平时大家做梦都想不到的事。要是能用上电灯,那是多么让周围生产队人羡慕的一件事?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一个想法在心中诞生,只要所涉目标不是太遥远,就会想方设法的去完善和创造条件。他把自己的想法找程永华,秦代清、韩开佑、钟向尧几人说,几个人很快就支持他的想法。一般说来,这样的事情应该由生产队长主导才行,可是几个人以前和队长秦正高、副队长王进昌一直合不来,而陆选南更是与秦正高因为积怨,土地包产到户以后,相处越来越陌生,基本互不来往的,如有秦正高领头此事,他肯定不会再参与一言。他既然想办成此事,就会不由自主的把秦正高和王进昌排斥在外。几个人商量此事,越说愿望越强烈,并且在商量的过程中,自然而然的就形成了以陆选南为主的一个“领导集体”。程永华说,他愿意把意愿通知给全生产队所有人,开个会,愿意参与安装电灯的自愿报名,然后钟向尧和秦代清说首先要去乡电力站询问相关事情,怎样打申请,怎样请专业人员测算,先把第一步事情做好,韩开佑又帮着陆选南分析看有多少人愿意参与集资,人均要集资多少,大家能接受,至少要多少人参与才能让事情基本成。

    几个人一阵聒噪,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没两天就全生产队都传开,不少人开始在茶余饭后聚集到陆选南家里来,详细问事情,看来大家的热情还是比较高,当场略一统计,就有一大半的人都愿意主动集资,只是达成共识,集资额最多只能承受每人四十元以内。因为从乡上到生产队里,主线太长,直线怕也有两公里,又经过其它生产队,还得征得人家支持。大家虽然很向往,可是总感到费用肯定会超出,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很小,渐渐的,又散去。

    要找乡上电力站专业人员测算所有费用,这就涉及要先付工资,还要请人家吃饭什么的;而且,测算结果出来以后,如果群众认为太高不接受,集资无法进行,事情就算结束,那么这笔费用谁来承担?陆选南想了想,表示自己目前还能承担这个费用,实在事情不成,这笔费用就算自己出。几个发起人又表示不能由某个人承担,大家都出点,于是事情开始了。

    专门的电力安装技术人员被钟向尧请来,他们来了四个人,从乡上到生产队,选择最近的线路,然后研究如何在全队布置电线桩,如何最节省,又能全覆盖,足足忙了三天,才拿出测算结果,是一张材料和人工安装费表格,合计要一万六千元左右,也就是说,按生产队所有人都愿意安装来计算,人均五十三元左右。而且这个费用只是包含电表在内的安装到户费,入户以后的线路和电器没计算,届时还得各家各户自己掏钱,几个发起人把几个电工师傅的工资每人每天四元,和生活费一共六十多元,于是先记在帐上,开了会再说。

    因为生产队的公房已经垮掉,完全消失变成土地,被邻近的钟仕年、秦家和两家先下手为强占去当作耕种了,程永华把各家都告知到,到陆选南那个废弃的面条厂房里开会。开会的时候,全生产队每家都来了代表,大家随便站着,坐着,蹲着,听陆选南和几个人讲述了安电灯的费用预算情况,果然,大家都感到有点高,承受起来很吃力,有一半的人直接就不发言。最后大约还是有十七八家代表表示愿意参加。显然几个发起人的想法要泡汤,因为百分之六十的人不参加,就这十多家参加集资的话,那个平均费用就更高得离谱。不说别的,就连几个发起人也不会参加集资了,这个会算不欢而散。

    陆选南不甘心,拿着电工的费用测算结果,想如果能动员邻近的六队和七队社员们也加入的话,共用主线,主线的人均费用就会大大降低,可这不仅需要做他们两个队队长的工作,还要又请电工测算。事情不成的话,几个电工前期的费用又要增加,再找发起人大家共同承担可能他们也不太愿意了,说不定还只有自己承担。几十元虽然自己能承担,可也是不小的费用,没结果的话也心疼,韩叙芳也肯定不愿意。

    他犹豫着,想放弃,可一想到每回到乡上赶集,看到电灯,又想把事情做成。他打算专门去找他们两个队队长问一问。刚好这天赶集,想到七队和六队的赶集的社员们都要从五队的公路上经过,说不定会碰到他们的队长,于是专门在路上等。六队的曾队长,七队的周队长两个队的队长他都认识,事情就这么凑巧,没一会儿,两个队长都见到了,并且还同路,两人一边聊着什么,一个去买喷雾器打农药,一个要去打两把锄头。他把他俩就叫到路边,把自己的想简单告诉他们。两个队长早已经听人说五队在集资安装电灯的事,并且他们队上的社员也有人鼓动,正想问问陆选南,两个队长对他的建议马上来了兴趣,说回去就征求大多数人的意见,尽快给他回复。

    陆选南从他们两人的口气中,听出了他们自身也就意愿很强烈,这是最关键的,只有他们意愿强烈,才会主动的,尽力的去推动这件事。

    结果,这次和两个队长的见面,事情很快就出现转机,两个队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愿意参与集资,两队的人数多得多,陆选南根据人数简单一测算,主线的费用立即就会由原来每人承担的二十八元下降到每八元左右,如果这样再一开会,应该就成了。他立即把消息传播出去。

    六、七两个队可以共同分担五队主线费用,他们的集资费用也下降,只是要比五队高些,最后经电工人员测量,都在四十三元左右,电力站变压器负荷够,也不用更换或新增变压器。陆选南和程永华再次组织每家讨论,这一回,全队的人除开三个五保户表示不参与,都来了,包括秦正高,也派他的大儿子参加,最后几乎所有人都同意参与集资。重新测算,现在人均需三十四五元,为保险起见,仍然按人均四十元进行,最后工程安装完成之后,所有开支帐目全部公布,所有社员签字认可,如果资金有余,按人数退还给大家。不足的话,还要按人头补,只是可能补得不多。接着,临时就定了,由秦代清和程永华两人负责收款和登记,安装电灯事务的临时办公地点就定在陆选南废弃的面条厂。

    星期六下午,陆运红收拾回家,到了家里,才知道在父亲主导下生产队里这场火热的大事情,在学校里,习惯了电灯,在家里,又习惯了煤油灯,虽然他都习惯,可从此要结束煤油灯了,他和大家一样,说不出的兴奋,后悔没有机会参与其中。他不敢向父亲打听,因为还怕他,只向母亲打听。

    开会是一回事,具体到实实在在掏钱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究竟有多少人交款,其实最关键的。大家都瞪大了眼睛,所有集资按田土份数是可以的,可就田土自包产到户不久就矛盾积聚越来越多,这几年来争议扯皮一直大,如果这事一扯上田土,就会让旧矛盾死灰复燃,吵翻天,届时什么事都会泡汤,只能避开。如按人头计算,相当于现在所有人口都要交。这样算来,集资款刚刚够,基本没有节余。大家来到陆选南废弃的面条厂里交集资款的时候,又有了问题,有六家人今年有女儿要打发出嫁,也就是说,他们的女儿如果参与集资,基本享受不到电灯就出嫁了出去,他们认为不应该算,同时挤兑出还有三户今年要迎娶媳妇的,日子都看好并且已经宣扬开了,要不要算?不算的话,她们可是进门就享受了电灯!还有钟仕年家,他老人已经病得几乎吃不下饭,棺材都准备好了,要不要交?几个发起人拿着这个新冒出来事,就感到棘手。如今最害怕的就是集资款不够,因为当初没预算到的,如踩坏线路经过的两个生产队庄稼的赔偿,还有购买附属材料的运输费用最初根本没法计算的加在一起。这些临时冒出来的开支不少,以后还会有,以后多半会超支,现在只能尽可能按人多方向计划。

    最后大家定了,只要没出嫁之前的,今天之前的,都要算,陆运芹也是今年要出嫁,为堵住这几户人的嘴,陆选南带头表示陆运芹肯定要交。至于要娶媳妇的几家人,则只能不算了,这样权衡下来可以多收点集资。

    虽然这样决定,陆选南也表示带头,可是其它几户要嫁女的,意见同样大,他们又认为今年要娶媳妇进门的,娶了接着又要生娃娃,却分钱不交,相当于白享受两个人,说的也是道理。娶媳妇的和嫁女的两帮人甚至在现场就开始争吵开来,几个发起人陷入了困局,只有暂时中止集资,讨论后再说。

    晚上,大家聚集到陆选南家里商讨,陆运红在煤油灯下做作业,他一边做一边听他们讨论。几个人搔首商量片刻,抽着烟,还是觉得难办,纯粹一刀砌,偏向哪一方都难,关键是极有可能差钱,再增加集资的话肯定就有人退出,以后不足时再集资引发的矛盾大,而提出问题来的这几家人的经济都不太好。主人公希望父亲主导的这件事能顺利的成功,千万别被中途夭折。他不等几个人商量,插话说:“如果因为钱不够,那就都交吧,没出嫁的女儿肯定算,今年要娶媳妇进门的三家人,同样给算上三个媳妇,可能他们不服,但他们最终一定会同意。”

    “为什么?小四花猫,你说说。”程永华问——他还是这么称呼他。

    “他们如果因为这个事不参与集资,将来娶媳妇进门时,肯定要办事,那时全队都用电灯,而他们还用煤油灯的话,马上就会被人瞧不起的。还有,如果新媳妇那方现在就知道全队都安电灯,男方不打算安电灯,也会有看法的。因此,他们即使不乐意,可能也只有接受,把这话给他们说明白。”

    “哈哈哈,是,是,倒是这么回事,我们还没想到。”钟向尧笑着说,几个人也跟着笑了。

    “别在过分犹豫,果断些,就这么办,小四花猫的这个说法有理。咱们集资是民间行为,不是政府主导,没那么多教条性的讲究。”徐开佑和秦代清也同意,于是几个人达成了一致意见。

    对于钟仕年家的情况,陆选南又临时表示,还是自己带个头,让户口已经没在这儿的大儿子陆运新名字也计入,其它人怕就无话可说。陆运新出去了很久,再交集资没道理。但想到堵别人的嘴,认为可以先这么做,暂算陆运新一份,事情结束后退还,谁也无话可说。

    最后,几个发起人把他们最终解决的方案一公布,几户娶媳妇的果然有意见,可确实如陆运红料想的那样,他们不高兴叽哩咕噜的出了一通气,嘈杂一阵,还是都认了。陆选南虽然对儿子的学习不敢抱啥希望,可对儿子冒出来些出其不意的看法,还是认可,勉强算一种安慰吧。

    其实,人均四十元的集资,这个费用还是让不少家庭感到吃力的,最多的一家李长明家,父母孩子加在一块,有八个人,就需要三百二十元,两个老人有病,孩子又全是“巾帼”,劳力差,一直家里就困难,其它家里,谁要一下子拿出两百元的,不多,估计不到二十户而已。但是,大家意愿都还强烈,次日就有的人就准备去信用社贷款。

    有好几家知道陆选南家里有存款,虽然修了房,但手边积蓄还有不少,纷纷找上来借,陆选南有些不愿意,因为这个头一开,就会没完没了,收不了口,可要他拒绝人家,他也做不出来,只好答应。于是,接二连三的,准备留来治病的钱两天就被借出去了一千元。他怕被借光,届时家里有点什么事,不能应付,比如陆运芹和杨成立的婚事,人家男方已经在筹划了。于是他留下近八百元,把再借款的人都推谢,说借光了。

    三个队集资安电灯的事,首先在五队风风火火的就搞起来,全队的男人们都齐刷刷的出动了。首先,材料采购由陆选南和徐开佑负责,同时,陆选南又负责和其它两个队队长的沟通,材料发放由钟向尧负责,其它人力安排由程永华和秦代清负责,本着能省则省的原则,所有电桩窝自家门前的都由各相关队员自己挖,公共地段的每个只补助一元五角钱,反正大家不缺的是劳力。抬电桩,同样是各家出劳力,则不另花钱,拉电线,主线出工钱,最后分摊,分段线则由分段的几家负责协助电工师傅,没有工钱。电磁葫芦、横担、电马夹、螺栓等一切配件,女的也帮着背,电工们的生活被安排在程永华家里,生活费最后结算。工程在顺利的推进,大家的热闹大大的促动了其它两个队,他们集资也迅速完成,然后一步步参考五队的做法,全行动起来了。

    工程并不是这样就完全顺利的推进的,只要是涉及资金方面,谁的眼睛都会瞪得很大,虽然陆选南几个发起人想都没想过一点私心,可就有旁观者时时留心着他们集资款的一举一动。他们前脚采购完材料,就有人后脚跟踪去厂家审问他们的采购价,盘算着在他们公布帐目的时候,出其不意的拿出他们搞回扣的实证。而这个旁观者,却自己不出面,支其它的社员去。没两天,陆选南他们几个发起人就从其它渠道知道有人在踩他们的脚跟,这个人就是“山老鼠”章华民。此人自恃精明,实在是小人心肠,是谁在背后指使他的干的?不用说很快就猜到了,谁也不开腔。虽然他们想都没想过要在这点来之不易的集资款上做手脚,甚至还没想过届时要领点报酬,完全是义务的干,可被人这么怀疑,心里就马上一股气。钟向尧火爆脾气就忍不住:“他自己当队长,却带不起头来干,还要这样阴险,我去,当众把他的皮揭下来,让生产队所有人都提防他两家人。成天计划生育当帮凶,牵这家的猪,赶那家的牛,吃提留,吃肥了,找不到消遣事,来专门给咱们过不去。”

    “以后老子的小猪儿结婚了,就要生三胎,他敢来,老子舀粪扑到他那伙人身上,老子早就看不惯他了。”韩开佑说。

    “我们既然把事情搞起来了,就尽快搞好,其它的不管他,别中途惹出些事,每一笔帐记好就是。”陆选南说。其实陆选南心里,还有丝欣慰。因为他从自己主导的这件事上,看出了秦正高是出于嫉妒,才这么使人干的。这种嫉妒,让他感到有点舒服。

    “那等时事情完了再说。”钟向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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