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于是沈恩知主动去拉她攥圆的、背在身后的手,体贴照料,低柔细语,终于让她放下戒备和心防,第一次展露笑颜。
后来沈恩知发现,她的手只给自己牵着,对哥哥从不多看一眼。
是他短暂人生中,唯一一个眼里只有他,从未有过叶恩弥的人。
五年。沈恩知拥有这个眼里只有他的小女孩,不过五年时间。
直到他十五岁,上初三那年,盛凌薇摔断了腿。
大人们都相信,事故的始作俑者是叶恩弥。他承受了最重的体罚,膝盖都在沙袋上跪烂了,硬是一声没吭。直到被押去医院,才向病床上的盛凌薇低头致歉。
可她从此变得不一样。到底发生了什么,沈恩知至今不得而知。
只是自那以后,沈恩知逐渐意识到,盛凌薇每天来沈家找他,日常话题拐弯抹角,终归要抵达叶恩弥。她问起他的行踪,探究他的偏好,后来还让沈恩知帮忙打掩护,去叶恩弥的房间和他私会。
而沈恩知不擅长拒绝。温和细致地回答她所有的问题,沉默着注视她越来越远。
抢回来。
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深夜,他撑起身体,湿热喘息,脑子里只装一个念头。
抢回来。先从他的姓氏开始。
让家中长辈对叶恩弥彻底失望,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日改过了所有身份文件,他回到书桌前,下笔很沉,庄重地默写自己的新名字。
沈恩知。
少年的他,一手字迹已是风骨秀致,笔触横展亭匀。
一遍又一遍地写,直到沈恩知三个字,将一整面白纸覆满。
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下次照常和盛凌薇一起学习,他有意打开抽屉,把写着名字的课本借给她看。
少年人心思单纯,仿佛这样就能让她知道,如今他才是沈家名正言顺的继承者,是足以配得上她的那个人。
盛凌薇果然注意到这个变化,眼露讶然:“恩知哥,你怎么改姓沈了?那……”
这时叶恩弥偶然经过,从后面伸来手臂,随意翻了翻书页就放下。
他仍是慵懒的声腔,张口就打趣,对沈恩知如此看重的姓氏,根本浑不在意:
“要我说,跟薇薇姓也可以,那我就叫盛恩弥吧,也挺好听。”
当时他不经意间提起盛凌薇,在沈恩知看来,却无异于炫耀和挑衅。
抢回来。都要抢回来。
下一个,是他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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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恩弥返程的机票订在傍晚,盛凌薇没去送。
他从清早开始,就有点难说的古怪。盛凌薇不知道缘由,但是懒得猜测,更不会去哄人。
倒掉他亲手做的早餐时,看见他眸中色彩挣扎,而她只是冷眼旁观:“之前在意大利待了很久,闻到黑葡萄醋的味道就难受。我扔了,没关系吧?”
他脸上浮起强烈的隐痛,转瞬又消失无形,只是生拉起薄削的唇角,低低在笑:“都听薇薇的。”
盛凌薇感到一种麻木的快意。
不见人时,日思夜想。
可如今她勾勾手指,投以一个眼神,扭转一下腰肢,他就乖乖回到她身边。
总是难免提醒着她,既然如此轻易就能够重归亲密,既然他的感情也从未止息,那他当初独自消失之后,为什么就再不和她联系。
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多年的别离。
本就由他而起,如果再由他终结,她不甘心。
叶恩弥离开的时候,到底还是亲了她。
他难得如此温柔,舌尖儿轻轻地着力,在牙床之间留下细腻触感。浓黑的眉目微微蹙着,神情好似无可奈何,更像是彻底放弃抵抗,全面向她投降。
而她呼出一口长气,终究还是抬手回抱住他,又去抚他眉心。
子夜时分,天幕缀满雪亮的星。沈恩知回到公寓,家中已被助理小鹿和几个保洁收拾停当。
盛凌薇皱在沙发里懒得动,张开手臂迎接他清凉的拥抱。
“今天很忙么?”她随口一问。
“还好。”沈恩知挨着她坐下,仍是寻常语气,“薇薇呢,今天做了什么?”
“今天休息,没去工作室。过两天就要宣传了……”盛凌薇伸个懒腰,见他展开手臂,便顺势靠上去,嗅到淡淡凛然的清气。
从她有记忆以来,沈恩知一直是这个味道,凉如净水,让人安定而舒心。
如果没有其中错综复杂的关系,他现在对她而言,应该已是亲人一样的存在。
在沙发上依偎片刻,一起回主人房的浴室洗漱。
沈恩知经过门前,忽然瞥见脏衣篮里换下的床单。
柔软的长绒棉质料,有一块痕迹显然比其余地方更深,该是濡湿透底过后,又慢慢蒸干。
不难想象,床单上发生过怎样旖旎的情节。
手指骨节捏得死紧,又骤然松开,一下子过了血,有股麻疼从指节窜起来,刺到掌心。
不知道滞住多久,才找回呼吸。
在镜中看到他神色微变,盛凌薇扭过脸来:“怎么了,恩知哥?”
“没事。”
沈恩知低头摘下眼镜,握在颤抖的手中擦了又擦,重新戴到鼻梁之上,恢复一派清风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