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思
谢安安看他，“要去何处？”
公孙明笑了，却没回答，而是伸手点了下桌面，然后端起茶盏慢悠悠地饮了一口，又示意谢安安自己吃点心。
“咯嗒咯嗒。”
熟悉的木偶人缓慢沉重的脚步声穿过月门，谢安安转脸，看见它一手捧着个眼熟的木盒，一手拎着一盒黑漆描牡丹花纹的食盒，来到桌边，将两样物事放下，再次缓步退下。
谢安安的视线落在那木盒上。
公孙明含笑，将木盒打开，里头放着的赫然正是先前李越从李清院子里挖出的那些以血做下的符篆。
谢安安朝公孙明看去。
公孙明抬手一挥，那些符篆上的血煞之气登时飘起，却并不肆意，反如一缕淡褐色的烟苗，缓缓在谢安安眼前竖起。
公孙明弯唇，‘啪！’打了个响指。
那血煞凝结的烟苗顶端，倏然燃起一朵小小的黑色火焰。
谢安安静谧的眸中浮起一丝讶异，朝公诉明看去，“这是无相楼的引魂香。”顿了下，又看向那火焰，“不太像，无相楼的引魂香，香体有螺纹，焰心为黑，这个香体无纹焰耳为黑，莫非是血煞侵蚀过的缘由？”
公诉明浅笑，散开手指缓缓一拂，那煞气凝结的烟苗与黑色的火焰倏然消失。
他拿起旁边的干净帕子，道：“正是引魂香，我收到你送来的盒子后，一时也不曾察觉，直到昨日无意点了其中一枚符篆，我闻到那血煞之气中的香意，这才找出这里头竟然是引魂香。”
擦干净手指，又拿了筷子亲夹了几块点心在面前的碟子里，然后将碟子放在谢安安面前，笑道：“安安，多亏你，才能发现这么要紧的线索。”
谢安安垂眸，看眼前碟子里的点心，是她偏爱的那几种甜口的。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入口中。
公诉明眼中笑意愈发潋滟，又给她斟了茶，道：“所以，我准备去无相楼找范无极问一问，这引魂香是怎么回事儿。”
谢安安明白过来，喝了口茶咽下口中甜腻，“你是想让我陪你去无相楼？”
自从那日‘假装合修’之事后，谢安安对他一直十分冷漠，公孙明已经许久不见这丫头在他面前这般随意自然的模样了。
一双如月长眸专注地看着她，含笑点头，“发现引魂香后，我便让白霜去给他送了请帖。可他却当着白霜的面将帖子烧了。”
他说着，无奈摇了摇头，“你也知晓他的性子，惯不会委屈自己。所以，少不得我要亲自走这一趟。可我这身子，你也瞧见了，独行艰难。范无极素来对我颇多不满，若是见我独自前往，只怕会生出事端。”
谢安安还是没说话。
公孙明看出她的抗拒，笑了笑，又道：“而无相楼那地方，道心不坚者轻易不得入。安安，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
谢安安抬眸，便对上他那双清润含笑的眼睛。
她顿了顿，转开目光，静缓道：“我既答应助你查清这个案子，便不会食言。”
公孙明顿时笑开，“好，那明夜亥时末，我让立春去接你。”
“嗯。”
谢安安点头，又端起茶盏，慢慢地抿了一口。
公孙明知晓她这是要等小紫被送回来了，笑了笑，又道：“这茶名绿眉，取自条索纤细如女子秀眉之意，由江南进贡而来，你吃着可合口么？”
谢安安小时候跟师父还有榔头在江南待过几年。
眼前倏然浮过那小老头儿抱着个茶壶坐在那破道观的大门前，对着茶壶有滋有味地啜饮的模样。
垂眸，看了眼茶壶中那茶叶纤秀的起伏之状，又瞧了瞧手中茶盏内的汤色绿而明亮，点头，“香高而持远，入口油润，名不虚传。”
公孙明愈发高兴，正要再去煮一壶新茶。
忽见一玄衣道童从月门处匆匆走来，到了凉亭外行大礼后便急急道：“师父，赵……几位大人等不住，正往这边来了。”
公诉明拎着茶壶的动作一顿，朝道童看去。
道童微微一颤，低下头。
对面，谢安安已站了起来，“既然你还有公务，我便不多打扰了。小紫若是无碍，让她自己回去即可。”
公诉明脸上一片温雅笑意，颔首，“好。”说着，又推了下桌上的食盒，“这是圣人一早命人送来的糕点，有你爱吃的水晶乳酪，原本准备让立春送去的，正好你过来，带回去吃。”
谢安安看了眼，道：“不必……”
“安安。”公孙明笑着抬眸，“你今日能来寻我，我心下当真高兴。只盼你与我还如从前那般自在才是。”
从前。
师父没有失踪前，总喜欢带着她到公孙明这儿蹭吃蹭喝，还美其名曰是增进同门之谊。
不错，公孙明曾是灵虚门下弟子。曾是。
谢安安伸手拎起那木盒，想了下，又道：“孙杨此人，不可留。”
公孙明立时明白了她想做什么，笑着看她：“安安，你想做什么，只管去做。有我在，不必顾忌任何。”
谢安安静眸清浅，无波无澜地看着公孙明，片刻后，道：“多谢。”
自月门走出时，便看那鹅暖石铺成的小道尽头，有几个年纪不等却衣着不凡的人被引进了方才公孙明做法的屋子内。
走在最后的一个中年男子注意到谢安安，一时愕然，精于算计的眼珠子转了两圈。
不想，一扭头进了屋子，就被这屋内浓郁的腥臭味给熏得差点仰倒！
却不敢有任何不满情绪，忙低眉顺眼地到旁边早就站好的众人身边，就听其中一人不耐烦地问旁边的道童：“司监大人怎么不在？”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轮椅压过地面和‘咯嗒咯嗒’的声音。
几人齐齐回头。
便见一个高大的木偶人正推着一张轮椅，而祠司部的司监公孙明正坐在轮椅里，一身雪白长衫如风月，清冷高傲若云上仙人。
哪里还有半分方才与谢安安同座时的羸弱之状？
一双月眸清冷含霜，不见一丝笑意地淡缓抬起，看向几人。
屋内几人皆是齐齐一震！
方才说话那人也没了先前的不耐，当即一脸的毕恭毕敬，跟着其他人齐齐弯腰。
小心翼翼地行礼，“给司监大人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