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怒极
“你……”
翠柳儿刚一开口，衣橱里的小女孩儿便吓得一抖，拼命地抱住手里的短衫，一个劲地往里缩。
翠柳儿一时无措，连忙朝谢安安看，“师姐。”
谢安安朝衣橱内伸手，秀娘却吓得一颤，不住颤抖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求求您，放过我吧！我真的知晓错了！呜呜……”
可哭了两声，又很快咬住下唇，像是怕极了因为哭声引来更强烈的谩骂殴打，哆嗦着咽下哭泣，泪水却止不住地朝眼眶外滚，满脸惊恐瑟瑟发抖。
翠柳儿站在衣橱边，忽然愤怒地转身，一脚踹碎了旁边撑着床的破凳子。
那脏兮兮的木板床‘轰’地一声跌在地上。
巨大的声响叫衣橱里缩着的秀娘更加害怕，猛地抱住头，轻声尖叫，“不，不要！”
翠柳儿顿时僵住！
回过头来，“师姐，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太生气了……”
她头上的发钗前，那片柳叶尖儿高高地竖起，那架势似乎想要戳穿这没眼的贼老天！
谢安安看着衣橱里抱着水红短衫盖住头的秀娘，抬手，朝里轻轻一拂。
一抹金色的碎光如流萤飘卷着来到抖如筛糠的秀娘面前。
秀娘被吸引了，抬起一双泪眼怔怔地看着这奇异的光点。
谢安安的手指再次缓缓一撩。
那一缕荧光盘成了一条小鱼，在秀娘面前游动。
秀娘惊讶地瞪大眼，似乎忘记了害怕，伸出小手，试探着摸向那金色的小鱼。
小鱼摇着尾巴，落在了她的手心。
她的眼睛又瞪大了一圈。
忽然，金色的流光炸开，小鱼从她的手心消失。
“啊。”秀娘轻呼一声。
目光追逐着最后一道金光看去，瞧见了那一点光泽落在谢安安抬起的指尖上。
她看了看那光，又看谢安安。
谢安安朝她温然笑道，“要不要出来说话？”
秀娘下意识又是一缩！
可随后又朝谢安安不安地望来。
谢安安目色静然，并没有故作关切的温柔，也没有着急上火的恼怒。
就这么看着她，带了一点鼓励的笑意，无声地等着她自己的决定。
秀娘抓了抓手里阿娘的短衫，微不可察地朝前探了下。
站在门外的谢安安骤然弯起眉眼，轻轻地说道：“好孩子，来。”
然后，朝这个再次鼓起勇气愿意相信大人的孩子伸出双臂，温和又坚定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
“师姐，你回来了……这是？”
桃桃迎到垂花门前，便瞧见了谢安安抱着的孩子，刚要问，却忽然瞧见了孩子露在外头的小臂手背上大片的青紫淤痕！
她惊讶地瞪大了如水的双眸，“这孩子？”
翠柳儿恨极地说道：“是那孙杨的孩子，这都是被他打的！”
话音刚落，就见桃桃美丽的眼瞳顿现绯色！额间花钿倏然一凝！有大片纷飞的桃花顷刻在她周身缠绕！
她抬手，那些桃花便在她的掌中凝成了一柄桃色的花剑！
五指一攥！
她看向谢安安，道：“师姐，我已脱出轮回，可杀此人！”
谢安安还没开口。
翠柳儿先吓了一跳，赶紧拦住，“桃桃，你别冲动！那孙杨现在不能死！若是他死了，小紫的事儿就难说了！先把小紫救回来，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剥了那畜生的皮！”
桃桃这才冷静了下来，手中花剑倏然散开！
看向翠柳儿，问：“可知小紫去向？”
翠柳儿看了眼已走过去的谢安安，道：“师姐说她会去救小紫。”
桃桃如烟雾的眉头微微蹙了下，跟着谢安安来到西厢房，瞧见谢安安将那孩子放在另一侧的软榻上，又看向旁边还在昏睡的朱儿。
走过去，轻声道：“那降妖符约莫伤了朱儿的魂体，两刻钟前醒来一回，还不大清醒。”
谢安安点点头，“先让她静养，待我救回小紫后，替她修补元魂。”
桃桃自是知晓这修补元魂何等地耗费精力，若无充分准备，轻易不能施展，看了眼朱儿，点头，“师姐准备如何救小紫？可要我帮忙？”
谢安安却没说，将软榻上的被子摊开盖在秀娘的身上，道：“这孩子，你先好生照顾。”又朝门口看去，“翠柳儿，你与桃桃一起，先将她身上的伤养好。”
翠柳儿从门口飘落进来，看床上瘦得都快成一把骨头的秀娘，点头，“师姐放心。”
谢安安这才起身，再度朝门外走去。
翠柳儿追到门口，不放心地叮嘱，“师姐，一定要小心啊！”
谢安安笑着按下她头顶还竖得绷直的柳叶，“不必担心，我会尽快回来。”
“嗯。”
翠柳儿目送谢安安踏出巷子口的杏花树后，才转身，飘回了西厢房，不想，刚到门口，就听里头‘咔嚓’一声！
她吓了一跳，连忙冲进去。
却见素来温柔得跟那云朵儿似的桃桃，单手捏碎了软榻边足有小腿粗的扶手！
“……”
她头顶刚刚趴下去的柳叶颤了颤，小心问：“桃桃，怎么了？”
坐在软榻边的桃桃转过脸来，露出一双花色毕现妖戾之气难掩的脸，柔声恨极地低声道：“你来看。”
翠柳儿看着桃桃这样子实在有些害怕，强撑起头顶的柳叶，飘过去。
却在看到眼前一幕时，顿时被惊得瞠目结舌！
一个才多大的孩子，身上怎么能有这么多的伤？
不止是拳打脚踢的青紫淤痕，还有被绳子勒过的脖颈，被利刃割开的伤疤，甚至后背处，有明显两处骨头断裂却没有及时医治错乱愈合后的凸起！
“咔嚓！”
翠柳儿捏碎了软榻的另一边扶手！
她猛地朝外冲去，怒极骂道，“我杀了那个狗娘养的畜生！王八蛋！混账！杂碎玩意儿！我杀了他！”
“翠柳儿！”桃桃却抓住她，“不是说杀了他会涉及小紫么，别冲动。”
翠柳儿双眼已成碧色，压不住怒火地低下头，忽然狠狠一跺脚！转了回来！
再次看向榻上纵使睡梦中依旧瑟瑟发抖的小小女孩儿。
不忍地伸手盖上被子，哑声道：“都说虎毒不食子，这天底下，怎会有这般可怕的亲长？”
桃桃摸了摸秀娘蓬乱如草的头发，低叹了一声，“是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可这红尘淼淼众，却有拿骨肉填欲的人，骂一句畜生，都糟蹋了畜生。”
翠柳儿看着秀娘露在外头的漆黑手指，转身朝外去，“我去烧点儿水。”
桃桃没应声，又伸手摸了摸秀娘的额头，看着她明显微颤的睫毛。
并未说话，只将被子又往上拉了拉。
另一头。
安仁坊，玄武胡同。
谢安安看着不远处宅门前的玄武石像旁站着的数十个衣着不凡面带敬意老老实实等候的人，又抬头看了眼门上挂着的八卦风灯。
想了想，转身，刚要离去。
那紧闭的黄门忽然打开，从里跑出一个身穿玄色太极阵图道服的小道童。
原本等候的众人齐齐抬头，惊喜地看着那道童，只盼着被叫到的能是自己。
谁知，却见那道童急匆匆地越过队伍，朝胡同口跑去。
一直追到胡同口边不知何时站在那儿的一个颇有几分清妍之色的女娘面前，恭敬揖道家礼后，含笑道：“谢女坤，师父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