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挖坑
黑漆大门,牌匾阔气,貔貅二兽气势恢宏的李府门内。
李越正在将手中的桃木符人仔细小心地摆在额头贴着符篆一动不动的李清的头顶上方。
面容憔悴双鬓发白的李刘氏亲自端了一盘果子站在一旁,一边伸手递给李越一边焦灼问:“这么摆着就可以么?谢女冠怎么也不亲来?若是有个什么差错,清儿她……”
“休要胡说!”
李林在旁呵斥了一声,上前来却也有些不安,“谢女冠当真吩咐如此摆设便可以了?”
李越接过李刘氏手里最后一盘点心放好,转过身来,笑了笑,道:“谢女冠说,此符为桃木所制,可辟邪保平安。需得至少供奉满十二个时辰,如此才好在做法的时候能保住三娘生体安虞。”
李林本就很信重这个侄子,又听是那手段通天的谢女冠所言,自是大大放心,连连点头,“如此便好!如此便好!”
偏生后头站着的李墨看着自己好好的屋子又是符篆又是桃人,火烛瓜果乌烟瘴气的就闹心得不行!
不满地说道:“什么供奉!什么桃木!叫我看根本就是花里胡哨的假玩意儿!阿爹,你别被这骗子骗了才是!”
“你给我滚!”李林大怒,抬起拐杖又要抽他。
李墨抱着头就蹿到了门口,拉住一直站在那儿的李方,“大哥!你说!这些是不是假把式!我看那根本就是个神婆!”
“你!”李林还要打他。
李方已说道:“阿爹,二郎所言也并非全是胡闹。”
李林眉头一皱。
李方上前,看了眼床上贴着符篆的李清,面色微沉,朝皇宫的方向抱了抱手,又转脸望向李林,道,“阿爹,因圣人好修仙一道,故而朝野多以此术为尊,时下便多了许多坑蒙拐骗的江湖术士一流。昨日那位……女冠虽术法了得,可到了要给三娘救治时,却百般推脱。”
说着,上前一步,“阿爹,不是孩儿不信二伯所荐之人。只是为着三娘,还是要请旁的高人来瞧一瞧才是。如此,咱们心里有个底儿,也不会叫那位女冠随意说什么便只能做什么的摆布了。”
李越微微皱了下眉。
李林听着这话倒是也在理,心里头还真的泛起了一点迟疑。
就听李越说道:“大伯,谢女冠还要我去一趟三娘的院子拿点儿东西。”
李林立时按下了小心思,“是么?还需要什么,谢女冠只管吩咐一声,我让人送去便是!”
李越却笑了下,恭敬道,“大伯,那东西需得挖出来。请大伯随我来。”
如此,李林一家人,又浩浩荡荡地随着李越来到李清的院子。
临近晌午,雾气已散,满院的花木沾染晨露,遍地都是一片晶莹剔透的潮湿滋润。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湿意的缘由,这本是生机勃勃繁花似锦的小院,如今瞧着,怎么都觉得有一股子阴凉凉的寒意。
“嚓。”
李越拿着一柄花匠送来小铲子,瞧着院子里有花木枯萎,便蹲下去,一铲子下去,几下便将那海棠花给挖开。
却只瞧见浇了太多水已经烂掉的根茎。
他也不着急,抬眼左右瞧了瞧,又瞧见一棵枝叶枯黄的芙蓉花,便走了过去,再次挖开。
谁想,一连几棵花木都只是翻出了烂泥坏根。
李墨抱着胳膊站在门口,一脸吊儿郎当的不屑,“什么东西!根本就是故弄玄虚!四郎还跟着瞎折腾!阿爹,三娘的院子里莫非还埋着宝贝不成?要这么来劲地翻……哎哟!”
又被李林敲了一拐杖!
李林虽是家中之长,可因着自己是个生意人,两个儿子读书也不成器,最喜欢的便是这个年纪轻轻就进了国子监甲班的侄子!
听到李墨又埋汰李越,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你要是吃饱了闲的没事,就去溜你的鸟逗你的狗去!别在这张嘴胡扯丢人现眼惹得老子不痛快!滚!”
李墨抱着脑袋缩到李方后头,翻了个大白眼,嘴里嘀咕了一句不知什么。
李方看了眼不远处盯着院子里还在挖土的李越泫然欲泣的李刘氏,眉眼愈发阴沉,索性走到李越身后,道:“四郎,不知那位女冠到底吩咐你来找什么。实在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惹得我家中整日不宁。你要什么,我安排人帮你……”
谁知,话未说完,李越忽然一顿。
接着往身前挖出的坑里探了探身,然后面色明显地凝重,伸手,掏出了一物。
转过身来时,院子里本来追着打李墨的李林也变了脸色,李刘氏急走两步靠近过来,定睛一看,顿时闷哼一声,朝后倒了下去!
李墨瞪大眼。
李越朝旁边神色骤变的李方看了眼,将手里沾着泥土的物事拿到李林面前。
李林面色发白,紧张地盯着,却不肯接:“这是……”
这是一枚符篆。
却不同于谢安安先前所用的那种肃穆古朴的朱砂黄符。
这张符,是黑色的,上头描画着的符咒也并非朱砂嫣红,而是一股黯淡的褐色,繁杂的咒文扭曲盘结,在晌午正烈的春日里,甚至还散发着幽暗的光亮!
不需方外之士来辨,便是寻常人打眼一看,都能瞧出,这符透着一股子邪气!
“这,这……”
李林嘴唇都哆嗦了,不敢置信地瞪着那黑符,“莫非是这东西害了清儿?!”
李越摇了摇头,将那符纸上的泥土抹了抹,朝四周环顾一圈,等所有人都看向他时,才用刚好满院人都能听见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说道:“谢女冠只让我来三娘的院子里挖开所有坏树根,并吩咐,不管挖到什么,都给她送去。”
这话虽未明说,却也回答了李林的疑问。
被丫鬟扶着的李刘氏捂住嘴,突然转过身,一把揪住李林,泪如雨下,“老爷!老爷!有人要害清儿!老爷!清儿这是招惹了什么人啊!清儿要是出了岔子,我也不活了!老爷……”
李林眉头皱得死紧,尚未开口。
旁边的李越又说道:“大伯,这符只怕三娘的院子里不止一枚。”
李刘氏一颤,接着彻底昏了过去,惊得周围丫鬟婆子一片混乱!
李林更是又惊又怕又怒,攥着拐杖,郑重地看李越,“四郎,你只管挖!我倒要看看,三娘的院子到底埋了多少这……脏东西!”
李越点点头,朝旁边眉头紧锁面色铁青的李方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再次说道:“另外,大伯,谢女冠还要三娘屋子里的那幅仕女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