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太后威武(7)
赫连辞先前也没有在意这些,无人注意,他就挑个末端的位置站着,脸部的恶鬼面具劝退了不少本意交好,又或是各怀心思的人,无人打扰,倒也乐得自在些,退朝时,还不用担心被人遮挡了去路。
当然,现在赫连辞依旧如此认为,只有一点不好,这个距离离她似乎有一点远。
但那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她已经是太后了,她不愿嫁他,就算站得再近,她和他都没什么关系了。
没有什么分别的,都是一样的。
赫连辞告诉自己。
他来晚了,已经没有机会了。
赫连辞和堂下的众人一样,抬着头,仰视人前的那道华贵万千的身影。
无人注意处,目光炯炯,专注,待被察觉到后,赫连辞率先移开了目光,低下了头。
他当真是被昨夜的雨淋着了,昏了头。
赫连辞按捺住不受控制的心跳,将眼里的妄念深埋心底。
池鱼收回了探寻了目光。
御前侍候的动作就是快,李公公已经整理出几人的奏折。
池鱼也不去翻开,挥手叫人一一物归原主。
上言的几人相视了一眼,眼中含义,不言而喻:
这么短的时间,不会当真批阅完好了吧?
已经做好等会儿往哪些方面挑刺的准备了。
众人各怀心思,将信将疑地翻开了奏折。
结果,竟然全无批改痕迹。
呈上去是怎样的,这会儿拿到手里就是怎样的,原封不动。
众人讶异:这不是糊弄人呢吗?难不成这新上任的太后和小皇帝还指望着他们一起打掩护?那可真是异想天开了。
心底倒是松了口气。
“不知太后将这‘一字未改’的奏章交还于我等,是何用意?”
带头上言的那位大臣拿到手后,不多时就答复了,还特意强调了“一字未改”这四个字。
显而易见的,这是要给殿堂之上的二位难堪。
“念。”
池鱼没有多加理会,只说了一个字。
“不知太后是何用意?”
那人显然没有领会到池鱼的意思,还以为是在轻视他,又抓紧追问道,这显然有点咄咄逼人了。
看来有些人得意的太久了,已经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了。
臣子终归是臣子,即使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太后,一个年纪尚幼的皇帝,也轮不到他爬到头上来。
“听不懂人话是吗?”
池鱼冷嗤了一声,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
“你——”
那人的脸色当即涨红,他官虽不大,自诩清高,但连先帝都没给他下过脸色,如今被一个妇人当众甩了脸子,哪里忍得?
还是身旁的交好及时拉住了他。
以下犯上,那可是重罪!
那人头脑清醒过来,想清楚今日此举的目的,怒气也压下去几分。
“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让您把这奏章上的内容当众念出来。”
有人小声提醒。
“这有何难?”
见是自己会错了意,那人也不计较了,张口就将所写的内容一一道来。
话语熟练,言辞清晰,可见对自己的上奏十分满意。
待他结束,还没等他开口问话,池鱼挥手:
“下一个。”
话令已下,那人虽不知池鱼究竟是在故弄什么玄虚,此刻也只好暂退左右。
张院士接替了他的位置。
接下来,凡是方才出言附和,表示自己呈上去的东西没得到回应的,都一一上前将自己手中的东西都当众念了一遍。
众人心里虽惊异不解,但见太后执意如此,也不好出言反驳。
直到场上留下的最后一人,最后一字的收尾,这才准备开口。
“我等已经按照太后的吩咐将所呈的内容公之于众,不知太后是否可以解惑了?”
依旧是上言的那人先开的口。
“是啊,这念都念了,到底是要做什么呀?”
“这还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
“莫不是在故意消遣我们呢吧?”
……
“众卿对方才听到的内容有何见解?”
池鱼不答反问。
“这……”
摸不准池鱼的用意,没有人敢擅自出言评论,或者说,就算是心里有点看法的,也不愿意当作第一个出头的。
上言的那人见无人应答,心下窃喜,果然他的陈词无可指摘,又装模作样地躬身候着。
【啧,这届的臣子当真是带不动啊。】池鱼撸起袖子都准备自己起个头了。
没人回答吗,那他……
“我听不懂。”
门口传来一声清越的回答。
谁,谁在说话?
众人的齐齐地转身面朝门口的方向。
是那个眉清目秀的小学士,还是那个相貌堂堂的小武官?
听不懂?开什么玩笑?
上言的那人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忍着怒气高声回问:
“既如此,不知这位大人有何高见?”
在众人的目光之中,一位意料之外的人出列,不是什么风度翩翩的少年郎,而是一个头戴恶鬼面具,周身散发着可怖阴冷气息的车骑将军。
光听声音,真的很难把来源和这样的形象结合起来。
“我是说,我听不懂。”赫连辞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
他就是听不懂呀,可是没人答,他是不是添麻烦了,他好像不该这么说,可是没人答,他还听不懂,他好笨。
那他现在该怎么办?
赫连辞重又回到了队列,继续不言不语。
赫连辞垂头的目光中透着些许懊恼,像是一只外表威武的恶犬,此刻不仅收起了利爪还垂下耳朵,毫无违和的乖巧。
这下众臣终于愿意相信了,出言之人,就是赫连辞,只是声音,并不是想象中的呕哑嘲哳宛若旧琴弦的嘶哑,相反是意外的好听悦耳。
原来凶名在外的车骑将军的声音,竟是这般。
这是众人当时的念头。
“你——”
上言的那人第二次被当众质疑,当即拉下了脸,可出言之人的恶鬼模样,让他反驳的话语没能第一时间说出口。
这一犹豫,可就没机会了。
“赫连大人所言在理,安置之策,华而不实,不知所云,确实听不懂。”
池鱼自然而然地延申出话头,将矛头对准了上言的那人。
众臣哗然。
她叫他赫连大人。
赫连辞的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微微愣神,反应过来后,蓦地转身,不面朝任何人。
胸口的浅薄衣衫遮挡不住炽热的心跳,面具遮掩下脸颊的温度骤升,连耳根似乎都是烫的。
无人瞩目处,掌心下的内袖已经揪出了一朵花来。
赫连辞忽地松开了手,凶神恶煞的面具下,绽放出璀璨笑意。
他有一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