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奇迹
苏诺的手术时间被安排在下午四点，所以一大早她就要去剃头发。
苏诚去准备手续，陆项言带着她来到医院专门的理发处，前面排着一个女生，所以两个人就在门外等待。
许是因为经历过多次，苏诺看起来对于剃头发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反倒是旁边的陆项言满脸担忧紧握住她的手。
“我没事。”苏诺一脸无所谓看着他。
陆项言点了点头：“嗯，我知道啊。”
苏诺抬起被他紧握的手：“那你能不能不要握这么紧，很难受唉。”
“哦。”陆项言镇定地松了一下手。
目光还是不放心地往里面剃发的师傅瞟。
苏诺忍不住笑了起来：“要剃头发的人是我，你紧张什么？”
“就因为是你我才紧张啊。”
陆项言抬手摸着她的头发满是惋惜不舍：“你看看你现在的头发，这得养了多少年才能这么长，这么一下子剃光了不可惜吗？”
“是挺可惜的。”苏诺撇了撇嘴：“以后就要可怜你慢慢适应我没有头发的日子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以后要和一个光头吃饭，睡觉，接吻；想想是不是挺刺激的？”
陆项言此刻的表情可以用丰富多彩来形容，什么情绪都掺杂一点，都不知道该怎么具体来描述。
苏诺吊儿郎当地拍了拍他肩膀：“放心，苏小仙女是不会让你有那么一刻的，我那里还有好多假发呢，真到那个时候每天给你换一顶。”
陆项言扯了扯嘴角：“那我是不是该说谢谢你。”
“不用谢。”
扯嘴皮子的时间里，那个女生已经剃好了头发，她刚出门就哭了起来。
两个人对视一眼，苏诺让陆项言先离开这里，然后她急忙跑过去扶住她。
那个女生像是得到支撑，她抱着苏诺这个陌生人痛哭起来。
苏诺哪会安慰人，只觉得她是因为剃了头发才哭，她轻拍着她的肩：“没事的，头发还会长出来的，可是你作为女生留一个光头可是难得的机会，这是荣誉怎么能为此伤心呢。”
女生还是在哭。
苏诺又接着说：“我等一下也要就去剃头发呢，这样子我们就拥有同一款发型了，到时候我们可以约着去拍双人写真。”
她这不着调的安慰似乎真的有用。
那个女生停止抽泣，她看了苏诺一眼哽咽道：“你也病了吗？”
“嗯。”苏诺露出一个笑容。
“所以啊，短暂的没有头发是我们抵抗病痛的荣誉，这可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而且你看给我们理头发的那位师傅也是光头，这也算是另一种陪伴和安慰。”
被苏诺这些说辞成功洗脑，女生心情好了许多。
两个人又在理发处门口聊了许久。
陆项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折回去，那个女生已经离开了，苏诺独自坐在那里。
他慢慢靠近摸了摸她的头，苏诺被吓了一跳：“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她笑了一下：“没什么，我进去了。”
陆项言察觉到她的变化，前不久还好好的，可是刚才她坐这的时候整个人情绪都不对了。
他看着师傅把她的头发全部剃下来，她和任俊宇说的一样，面无表情地盯着前面看，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到底如何。
剃好头发，苏诺看都不看一眼，跟师傅说了声谢谢就出来扑进他怀里，跟只鹌鹑一样把头埋的低低的。
陆项言知道她现在内心肯定是难过的，毕竟哪个女生真的能接受自己没有头发。
他今天穿了一件卡其色风衣，他撑开衣服把她藏起来，轻轻地抱住她。
感受到胸口衬衣处有湿意，陆项言捧起她的脸，眼睛都红了。
“没事儿，头发还会长出来的。”
不愧是他，和苏诺刚才安慰那个女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他摘下自己头上的渔夫帽戴在苏诺头上，替她擦掉眼泪：“这样大家就看不到了。”
“我不是因为这个。”苏诺小声说道。
不是因为这个，那还会是什么？陆项言现在有点摸不着头脑：“出什么事了吗？”
“刚刚那个女生，她一个人来医院，一个人办理住院，等一下还要一个人进手术室，全部都是一个人在做，都没有人陪着她，可是她还是坚持下去了。可我呢？从小到大，我每次手术都会有一大堆人在外面等着，而我永远都想着要放弃。”
“你知道吗？我的电脑里已经写好了遗书，其实我并没有抱着活下去的希望，每次手术前我都在想着怎么处理好后事，这一次也是，可我现在就觉得……觉得我这种人根本就不值得……”
苏诺说着又哭了起来。
陆项言心疼地抱住她：“你值得，没有什么不值得，为了那些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经受过众多痛苦的人总想着一走了之，这样就可以解脱。可是这个世界上，总会出现那么一件事，那么一个人；它留住你的希望，给你活下去的动力。
苏诺被推进手术室前，苏家所有人都在陪着她，一路不停的嘱咐着，直到手术室门被关上。
在这生与死交界的地方，气氛变得特别凝重，因为每个人都很害怕自己的至亲至爱进去后就出不来，很害怕门一关上就是永别。
苏晶涵扶着苏老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苏诚和陆项言靠着墙站着。
“她选择了一次性切除，对吧？”陆项言凝视着门口的灯牌。
刚刚他才知道苏诺的手术有两个备选方案，一个是肿瘤次全切，一个是肿瘤一次性切除。两个的成功率都很低，但是一次性切除的风险更高。
如果成功，后续复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她以后都不用担心脑肿瘤的问题。
苏诚脑袋无力地磕在墙上，微仰起头：“嗯，她说她想最后赌一次，赌她能挺过来。”
“你知道她写遗书吗？”
苏诚回答：“知道，就在她电脑里，写过好多次，这次她也写了，不过被我删了。”
两人陷入沉默。
“每次她进去，大家都会这样等着，虽然手术只有几个小时，但是挺难熬过去的。”苏诚对他说。
陆项言垂头勉强的笑了一下：“确实挺难熬，我现在就想把她从手术室推出来，告诉她我们不做手术了，可是想想之后她要经受的痛苦，我又不敢了。”
“会出来的。”她会好好的，平安的出来的。
漫长的等待，真挚的祈祷，只为推开门后放下心的那一刻。
手术结束，苏诺在重症监护室里呆了三天后才被转移到普通病房。
这一次手术很成功，颅内肿瘤完全切除，现在只需要等她醒过来查看具体恢复情况。如果后期恢复得好，苏诺这一次就会彻底摆脱这种痛苦。
原本术后五天之内她就会醒过来，可是从推出手术室那一刻到现在，她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谢匀超再次对她进行了一系列的检查，身体各项指标都很正常，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术中脑组织损伤严重导致昏迷不醒。
他把苏诚叫出门外，于心不忍却又不得不说：“如果三天后她还没有醒过来，做好接受脑死亡的准备。”
苏诚不敢置信：“手术不是很成功吗？为什么会这样”
“一次性切除对她的脑部神经造成的伤害太大，除非她自己能够扛过来，不然我们根本帮不了她。”
苏诚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一次要赌输了吗？终究还是要变成这样。
一门之隔的陆项言听到他们的对话，眼泪一瞬间掉落。
病房里，陆项言紧握住她的手，断断续续地跟她说话。
三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今天早上医生检查后表示她醒来的希望渺茫，希望家人们节哀顺变。听到这消息的那一刻，苏老就急得晕了过去，前不久刚醒过来。
陆项言在她的无名指套上戒指：“本来应该在你进手术室前就给你戴上，可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制作出来，现在给你戴上也不晚。”
“喜欢吗？这枚戒指可是我设计的，叫‘诺言’，就算不喜欢也要给我戴着。你可是答应过要做陆太太的，可不能反悔。”
他抬起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诺诺，你不是最喜欢流星雨的吗？后天晚上就有一场双子座流星雨，再不醒来你可就看不到了。”
他又说：“《忆梦录2》昨天出版了，大家都很喜欢，夏沫昨天给你发信息打算给你办一个签售会，衣服都给你准备好了，苏小仙女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去参加。”
说着他慢慢地红了眼眶：“诺诺，你都睡了这么多天了，也该醒过来了，大家都在等着你呢，不要丢下我们好不好？”
他眼泪从眼角滑落，滴进她的指缝。
病房门口，苏诚刚走苏老那里出来，他静静地看向里面，看着陆项言给她戴上戒指，一直跟她说话。
顾以梦走过来牵住他的手，他又好久没睡，眼下一片青黑。
“你相信奇迹吗？”
他侧头看着她，眼里带着一丝疑惑。
顾以梦语气坚定：“小诺一定会醒来的。”
不是安慰，不是诓骗。她相信苏诺一定会醒过来，无论多难，无论多久，因为她所在乎的一切都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