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涯思亲冤魂鸣
在天眼的视角里，整个世界一片混沌的灰白色，但百米开外墨青色的瘴气竟然是一片血红，鬼哭狼嚎般翻滚着冲天血腥，深处还有数十个猩红的身影，被一众教徒盘坐簇拥着。地上还有无数蠹虫蛇蝎正在蚕食腐烂的尸体。猩红色能量，被那群人的念力，在头顶凝结成一缕缕血红色的线，像毛细血管一样，经由正中的那十来个猩红身影，汇聚成粗大的红色主动脉向毒阵上空涌动，远远看去，像极了一棵没有树叶的大树，通体由血管组成，根系包裹住地上的尸体，不断吮吸给树冠，扁平的树冠向四周蔓延，不断散发瘴气充斥着整个毒阵。
常山心底一凛，这瘴气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脸色却是沉静。收了术。身前的七星烛火无风自灭，桂玄景和方海二人也从神通里恢复过来。
二人相视一眼，都明白事态严重。道师们都是和平年代致虚守静的修士，虽有神通傍身，平日里也就是诵持功课，渡己渡人，哪里见过这样残忍的场面。对面手段狠辣，瘴气竟是用生人血祭。炼魂僧不死，血祭生生不息，瘴气无穷无尽。
这阵法，炼魂僧携众坐镇阵眼，想破阵，棘手至极！
众人看到常山收术，纷纷围上来，想了解情况。徐虎猛吸一口烟，扔在脚下，把常山从人群中拉到一边，只留下桂玄景和方海与众人解释。
他低声道，“老常，什么情况，有办法吗。”
“有点棘手，快二百号人了，除了他们里面没有活口了。”
“你可有什么办法？”
“擒贼先擒王，眼下只有我们进入瘴气，击退那群降头师和炼魂僧。”
“进入瘴气？”徐虎盯着常山，“进去的人都死了。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实在不行，我跟上面申请炮击。”
“老徐，”常山一把攥住徐虎的手，“不行，你在车上讲过，这样等于宣告军事冲突，万万不可让事态升级。”
“你听我讲，你们去了也是……”
“老徐你听我讲！”常山打断道，“我们修道之人，本当济世卫道，现在苍生有难，我们不可能袖手旁观。对面人数虽然多，我们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常山转过头去，目光扫过一众人等，复杂的表情尽收眼底。都是三垣精英，短短几分钟他们已经在桂玄景和方海二人那里知道了七七八八。
他吸了一口气，脸色凝重，冲大家拱手做揖，正色道，“诸位，你们已经知道我们面临的局面。血祭炼尸，伤我无辜百姓。三垣自古斩妖除魔，这次我亦不退缩，但是前方凶险异常，唯一的方法，也只有进入毒瘴擒住歹人。你们每个人都是三垣弟子，都很重要，去留随意全凭个人，我会请徐副师长安排车送大家撤回去。”
“常主事，我们岂是贪生怕死之人。”
“对面血祭，有损天和，我们就应该除魔卫道。”
“常主事，你就说怎么安排吧！”
桂玄景拍着胸脯说道，“师父我跟您一起！”
“诸位，对面手段狠辣歹毒，你们当知此行凶险。”常山看着众人年轻的脸，心中突生一股感慨和怜惜，话锋软下来，“山里天黑的早，晚上阴气重，大家早点休息。具体事宜，我待会儿挨个与你们布置。”
徐虎望着年迈故友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晚霞尽染，繁星初升。
大山夜色袭来，晚风拨动树影，营地的灯火星星点点，像极了漂浮在海面的水母，随波逐流，随时会被海浪吞噬。
一众人三三两两围着篝火，吃着干粮，偶尔低声闲聊几句。火光映着众人的脸，摇晃着身后的影子，只有篝火噼啪作响，山林里鸱鸮偶尔的咕咕叫声。阴魂翻滚的毒瘴深处，似乎还有若隐若无的磨牙撕咬和魂魄哀嚎。
徐虎一手端着搪瓷缸，挨着常山和桂玄景坐下，“老常，大伙儿都安排好了吗？”
“嗯，这次来的都是年轻精锐。三垣五脉绝学，他们都有所承，平时也能独当一面。”
“那就好，下午看你露一手，真开眼界。”徐虎指了指额头，“明天还需要什么直接说。”
“你们平时不接触这些嘛。”
“岁数大了，有些事，不信不行。”徐虎把搪瓷缸放在一边，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支点燃深吸一口，刚想开口说什么，又顿了顿，“那个，最近有没有常川她……”
“在那之后，一直没找到……”
“印象里，她还是马尾辫花衬衣的样子，现在应该跟我俩老骨头一样，头发都白了吧。”徐虎朝篝火吹了口气，篝火轻轻摇晃出几颗火星。
“哈哈哈，你啊，都六十了，还惦记我妹妹哪。”
“什么你妹，是咱妹，”徐虎胳膊肘戳了一下常山，“这些年我托公安的人也没查到她下落，唉，那时候也没有个户籍啥的。我经常想啊，要是那次你俩跟我一起留下来该多好。”
常山的思绪一下被拉回十几岁的少年时代。
兵荒马乱的尘嚣里满目疮痍，神情麻木的人群颠沛流离。妹妹常川，就那么真实的站在他身边，花衬衫，马尾辫，一只手牵着他，另一只手指着徐虎明媚的笑道，“你这个傻大个。”她那样鲜艳，眼角眉梢的暖风吹皱了一池春水。徐虎抹了抹脸上的泥土，三个少年笑作一团。
常山心神一正，静守灵台，回过神来。这样的画面，他已经不知道回忆过多少次了。
“希望她还在吧。”常山道，“都说修道要放下情欲，可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缘了，修道首先要做人，然后才能成仙吧。也许，是我道心愚钝，有所挂碍吧。”
“有个念想，也挺好。”徐虎安慰道。
两人一阵沉默。良久，徐虎拍拍常山的肩膀，站起身说，“老常，别多想，说不定过几天就能找到了呢。走，我带你去看看运过来的榴弹炮。”
徐虎领着常山，桂玄景跟在身后，走到营地的另一边。两尊墨绿色的大炮挂在越野车后面，漆黑的炮筒安静而令人心悸。
“明天你们千万别冒险，不对劲就赶紧撤回来，我这边准备好了。随时支援。”徐虎硬气的说道。
常山摸着炮管，心中慈悲道，“这一炮，不晓得要炸死多少人呐。”
桂玄景一直跟着师父，心疼师父宽慰道，“师父，不义之人，一炮炸死也不叫人遗憾。”
徐虎哈哈一笑，“老常你看，你这徒弟没你这么婆妈，是个角色。好好休息，明天咱们去会会这帮小崽子。”